张晗漠然凝望着眼前的少年，病弱中的他仍然是美的，那张苍白的脸深陷在黑色的羽绒枕里，尖尖的下巴几乎不盈一握，那双褐色而又冰冷的眼睛像是最珍贵的翡翠，他单薄的嘴唇上自己咬出艳红的伤口还未能愈合，纤细的身体在被子下面几乎没有起伏，唯独露出一双手腕玲珑、手指修长的双手来，那指尖和关节都是浅淡的白色。

张晗知道接下来应该控制自己的言行，不然即便不能把他带回去，至少这只命途多舛的布谷鸟也能高飞。

“你醒了？”他说着，转身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姐姐姐夫则在门边凝望着他，看到他醒来便上前询问：“你怎么样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徐穆然出声安慰着姐姐姐夫，却第一次对张晗露出了莫名厌恶的情绪，他厌恶他此时慌乱又焦急的面孔，厌恶他直直凝视自己的眸子，厌恶他说出口的问句。他甚至觉得他怎么能在自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之后还能这么问？

“你怎么来了？”他问道，直直地看着张晗。

张晗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被林昭打断了，“我们先下去了，你们慢慢聊。”

张晗把自己关在徐穆然的房间里，他现在低着脑袋，用手搭着头感到郁闷又挫败，那天的谎言并不是他的本意，他本来应该和他好好聊，却不知为何会改搞成这样，他在徐穆然面前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就好像被他那双褐色的眼睛望着的时候，便不再是雷厉风行手段狠准的A公司总裁，而是一个三岁儿童，他暴躁又幼稚，总是做出许多不经大脑的事情。

张晗闭着眼，在房间里忽然露出了愕然的表情，他无法理解徐穆然明明有办法避免伤害却还是要强忍一切，他明明可以保护自己却还是要寻求折磨。

蓦然间他想起某一个晚上他们行事过后，徐穆然在自己面前抬起下巴，苍白如透明的脸上露出胜利般虚弱的笑意的样子，唇齿中忍不住吐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你好好休息，我在下面等你。”

姐姐徐凤一进房间就看到徐穆然靠坐在床头，他手里捧着一本书在看，晨曦为他勾勒金边，使得他的肤色白近乎透明。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便微微笑了笑，他笑起来的时候就没有平日那么清冷了，看上去柔和又亲切，终于有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神采，而这样的表情又很容易让人心生亲近和信任，姐姐也忍不住对他笑了笑。

“姐姐，张晗是你们叫来的吗？”他仍然虚弱，声音也沙哑，但是状态比刚进来时好上太多了。

即便看上去身材赢弱脸色苍白，但徐凤仍然看得出他内里异常坚韧，这份坚韧在他如此快速而有效的自愈上就能看得出来。

“是的，你好好休息，你可以留下来。”姐姐亲切地说着，伸出一只手来摸了摸他的额头。

徐穆然默然，他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遮挡了视线。

“真的没关系，穆然。”姐姐忽然抓住了他的手，她的表情和语气都前所未有的认真，“林昭和我都会保护你的，你不是孤独的。”

徐穆然的神色犹豫了片刻，但也仅是一刹那，因为两个人都听到了有人的脚步声在门外响了起来。

“穆然，相信自己，我们在门口等你。”她的双唇快速张合，吐出了一句意义明朗非常简短的话语。

徐穆然完全来不及做出任何回应，张晗已经推门进来了，他拎着早餐，脸上有些担忧：“穆然，要吃点早饭吗？”

“不用，你先出去。”

张晗出去后，徐穆然在卧室里思考了很久，终于他做出了决定。

“我愿意再给我们一次机会。”他微微地说道，摸着自己的肚子，无声地凝望着，不远处的阳光在进入房间后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