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就像溺水之人终于获得氧气一样大口喘息。
由于这些年来张晗的插足,让他只能隔着一道厚厚的围墙去窥伺外面的世界。
现在,他自由了。
即便回到张晗的身边,他也获得了更多的自主权。
他的咽喉翻滚着,餐厅中作为背景音乐的F大调第六交响曲刚好进行到**处,逐步爬升的音阶配合着指挥动作逐渐敲打在徐穆然的心口。随后,音阶又自高到低滚落下去,他几乎被吞没入那双墨色眼瞳所营造出的无尽漩涡中,音阶沉到最低后到单音符就像是在他胃中不断蹦跳的子弹。
“你还好吗?”
男人低沉的声音终于彻底扰乱了徐穆然的心湖。
“没事。”
从咽喉深处蔓出一声细碎的呜咽,而这声音又被哗啦啦的音乐声所淹没。
他吐出一口浊气,鼻翼翕张着,眉心拧得很紧,“朋友圈里的那个人是谁?”
徐穆然问道,失望地看着张晗。
张晗打开自己的朋友圈,里面赫然发布着一张本人与好友的生日照片——宋泽睿紧合着双手正在许愿,而张晗在一旁微笑着,双眼紧紧盯着他。
此刻,张晗的心口堵得发慌,他侧过脸挑起眉看着徐穆然,“就一张照片至于吗?”
清瘦的少年颤抖着,手背上青筋浮凸,淡色血管一直向上蔓延到小臂。
徐穆然只觉得自己像是个被本能吊住的提线木偶,明明想火速逃离这个男人,心底却又总是莫名留下一线。
他的心跳过于剧烈,耳中尽是尖锐的耳鸣。
原本磁性的声音变得喑哑,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吃完饭后,徐穆然朝前迈出的脚步犹如踩在云端,他摇摇晃晃仿佛迷失了方向。他觉得自己人生生涯的全部体面一定都被扔进了马里亚纳大海沟。少年的胸口炸开一股烈焰,让他几乎被灼伤。
“那只是我的一个朋友。”
张晗沉稳的声线像是将徐穆然心头一个个缠绕的死结梳理开。
借着晨曦的微光,黑头发的他显得格外好看,徐穆然仔细地盯着张晗,虽然不再是二十刚出头那样极端精致到有些凌厉的模样,岁月却将他雕琢得越发成熟美好。
他的记忆犹如碎散的沙漏,晶粒与细沙散了一地,相互混杂完全错乱。他复杂地透过阳光,看着因为模糊而有些高大的男人的背影,说不出自己此刻究竟是怎样的心境。
回到家中,每一扇走廊上的门就像一张地狱深处的兽口,吸引着徐穆然一步步走向深渊。
步伐带起的回音就像是敲击在心脏上的恐怖余韵。
而张晗的脚步声既不是工人鞋跟摩擦地面的拖沓声响,也不是姐夫警靴踩在水泥地上的沉重,更有一种震慑人心的威压,就像是威严的狮王正在巡视领地。
徐穆然不知道是什么让他无比焦虑,心脏宛如被一只大手攥紧了。
好在当令人窒息的情绪蔓延得更彻底之前,张晗终于开口:“你先去休息吧。”
夜晚降临,太阳的金红逐渐被夜幕的深蓝压制,让交界处显出一片如晦苍茫。
“哎呦。”
徐穆然下楼梯时磕到了膝盖,整个人滚落到地面上。张晗弓着腰背,眉头因为专注而紧拧,褐色的眼瞳里满满全是担忧,他用纱布一点点抹掉徐穆然皮肤上的血,虽然有些愤怒,但面对爱人时还是用尽了全部的温柔。过近的距离让徐穆然看清张晗额角上的汗水,眼尾经年日久积累的细纹与眉心中间化不开的结……
徐穆然深吸一口气,握住那只干燥有力的手。
气氛一时凝滞,深邃如海的褐色眼睛隐隐藏笑。
两个小鬼犹如两道热风般,一前一后冲入卧室。
一只温暖的大手让徐穆然原本冷硬的心一下子柔软下来。
“你现在还好吗?”
他的声音明朗之中还带着一种如同在绸缎上震颤的磁性。
徐穆然呆呆地看着他,像个目瞪口呆盯着杂耍艺人表演的小孩子。
张晗笑起来,眼角浅淡的纹路露出他的愉悦与放松。
他的手干燥而有力量,就像是在昏暗海面上能够扯住人求生**的灯塔。
“没事了。”他用拖鞋磨蹭了一下地面上的小地毯,闷闷地应了一声。
“还生我的气吗?”
他褐色的眼睛深幽得看不见底,脸颊边的碎发随风飘动。
徐穆然瞬间像是被掐住嗓子的鸡,他哽了许久才挤出字来:“不生气了。”
少年的心中仿佛打翻了五味瓶,理智里想不通的地方太多,本能中狂啸的不确定感与心底不敢承认的懊悔险些将他淹没。
徐穆然撑身欲迎过去,张晗却往旁边一躲。
男人的脸上神情玩味,淡色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自己坐上来。”
他像是被他无形中的亲厚取悦了,他咧开嘴,笑着抱着徐穆然的腰。
徐穆然压下心中说不出的抽缩感,他霍的抬起头直面张晗的眼睛,麻痹自己无疑是最愚蠢的举动,就像是将脑袋插入沙土中的鸵鸟。
“那是宋泽睿?”
徐穆然的质疑无疑让张晗更加光火,连刚刚一刻的愉悦都形同现实对他的讥讽。
亮如黑宝石般的眼睛眨了眨,磁性的声线像是在绸缎上弹拨出的乐章。
“是又怎样?”
这句话宛如石子砸落深潭中,他的心脏蓦地被刺了一下。
他望向他,低沉的声音像是磨在心口上的刃。
“哦。”
他回答道,默默站了起来。
“明天跟我回大宅。”
话语的刀锋直直地插进徐穆然的心脏。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