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清语和秦影牵着马在河边补水,林英之在树后替纳来歌给用刑后的伤口上药。
寒日里裸露肌肤让纳来歌冷得哆嗦,她抖动着肩膀,背对着林英之。
她手指上的淤红还未退散,布满鞭痕的背因为连日赶路已经裂开了几许,但是她从没喊过疼。
“我可不能保证你们去随城能查到什么。”换药过程中,纳来歌对林英之道。
“嗯,去了再说。”
忽然感到疼痛,纳来歌攥紧手指,眉头紧蹙,却一声不吭。
“你明明看得见,为什么一直蒙起双眼......”纳来歌说些什么,转移自己的注意。
“不想让别人看见。”
“为什么?你的眼睛有什么特别的吗......”
“没什么特别的。”
身后之人没有多话,只是在认真做她的事。
“我没听说过玉衡,但是我知道王庭中有一位慈恩王,他掌管西渠的祭祀事宜,西渠的神器珍宝他应该有记载......”
纳来歌身上一痛,不自觉躲了一下。
“其他王呢?”听到纳来歌终于开口讲述王庭,林英之追问。
“我不知道。这是柳生告诉我的,他说如果我功绩够高,可以安排我的家人入慈恩王下,受他的庇护。”
林英之替她包扎好,将她的衣服提起。
“听说四王来自四个部落,他们没有权力纷争吗?”
“我怎么知道......”
纳来歌对西渠的认知只怕是全来自那位柳生,她不知也是正常。
林英之点点头就要起身,却被纳来歌拉着手。
“姑娘,你是大霁朝廷的人吗?”
不知道她想说什么,林英之摇头道:“不是。”
“你听命于那位小公子吗?”
她指的应是秦影,“不是。”
纳来歌咬唇,眉头紧锁,应在思量。
“林姑娘,你能不能可怜可怜我。”
纳来歌眉黛肤如脂,立体的眉骨下有一双能勾人的棕色瞳孔,她富有侵略性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的哀求,好似本应高贵的圣女落入凡尘,让人心生怜悯。
饶是林英之对外貌没什么追求,也觉得面前之人极美也极脆弱。
“你想说什么?”被一个女子这样期待地看着,她还是觉着有些尴尬。
“我可以带姑娘去西渠。有一个西渠人在身边,姑娘可以省去很多麻烦。你既不效力于朝廷,也不效力于那位公子,那我们之间便无恩怨,何不共谋各取所需呢?”
秦影之前提过,会将纳来歌交给错文司算是对冯昇的交代,如果没有纳来歌,秦影要怎么办?
看得出林英之眼中有迟疑,纳来歌再度诱惑道:“那位小公子身后有人,就算没了我,他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纳来歌相信秦影是错文司的人,但他实际不是,如果没了纳来歌,那么秦影做的一切都是口说无凭,都会泡汤,而自己对冯昇的承诺也会化为无形。
叹了一息,林英之打破了纳来歌的希望。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不能这么做。你说的这些话我也会当做没听过。”
纳来歌表情凝固,偏向一旁。
此时,三日之期已到。
钟离瑾和张未鸢身着华丽喜服拜别张固子,十里红妆浩浩荡荡等在山门处。
张未鸢抽着鼻子最后望了一眼张固子,她的耳上果真坠着齐暄送的珍珠耳坠。
张固子像个普通老父亲般,对女儿挥了挥手,嘱咐钟离瑾路上小心,看好自己的女儿,又嘱咐齐暄一路护送。
直直送到山脚下,望着送亲的队伍消失在眼中。
张固子揉了揉眼,才转身对身旁的叶承书笑道:“这丫头铁定上了轿就变了脸,流那么两滴眼泪打发我呢。”
叶承书也笑道:“师父,鸢妹都是随了您的。”
张未鸢果真上了轿子就掀了红盖头,赶忙拿出随身的小镜子左瞧瞧右瞧瞧,看看自己有没有花妆。
对着镜子散出笑容,雪白中透出粉红,眼尾上翘,细眉钩人,一双朱唇语笑嫣然。
“鸢妹,莫要伤心,师兄陪着你呢。”轿子外传来齐暄的声音,他要一路护送自己入离山。
“师兄放心,我不伤心。”她语气随意,还在欣赏镜中的自己呢。
热烈喜服在身,但钟离瑾面上却没有喜气。
成亲对他来说只是个任务。
目中只有前方,耳边却传来不合时宜的驾马声,还有齐暄的唤声。
几声过后,张未鸢出现在身旁,与他并驾齐驱,头上的珠钗步摇铃铃当当。
他眉头皱起,新娘子怎么能自己掀盖头。
“你能不能不要闹了?”
她笑嘻嘻道:“我无聊啊,离山还有那么远,我要一直穿着喜服就算了,还不能让我骑骑马啊。”
钟离瑾左右瞥了眼,压低声音道:“新娘子自己掀盖头像什么规矩,到后面去。”
闻言张未鸢呵笑一声,“呦,我还没到离山呢,夫君就开始给我讲规矩了?好大的面子啊!”
“你注意点自己的话,还没拜堂叫什么夫君。”他冷言道。
“嗯?我给你信里一直是这么叫的啊?”
“什么信?”他疑惑道,“我没有收过你的信。”
隔了一会没有声音,他转过头去就见张未鸢一脸正色,眉头蹙起,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他干咳一声,“我只是叫你正经一些,不是给你立什么规矩。”
岂知张未鸢扯了缰绳,撂下一句:“谁爱正经正经,我不爱。”便驾马去了后头。
真是油盐不进!他好好说话不听,冷言冷语又生怒气,随她吧。
钟离瑾也不再关注她了,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傍晚,夜幕渐渐落下,浓厚的云层遮住了天边的皎月。
这几日天色皆晦,丝毫不给送亲队伍一丝祝福。
云下,喜服也褪了色,不再鲜艳动人。
张未鸢扯着齐暄的袖子,撒娇道:“师兄,你拦了我的信,对吗?我知道肯定是你——”
即使无光齐暄也能见到张未鸢闪亮的眸光,他宠溺地摸着她的脸,“师妹,师兄是为你好,那钟离小子不值当你写那么多信。”
“可我还是要嫁给他的呀!师兄,我的信你收哪去了?”她眨巴眨巴眼,“师兄不会烧了吧?”
“还留着呢,鸢妹的东西,我怎么舍得烧呢?”齐暄抚摸她的耳垂,低垂着头,在她耳边呼气,“就收在我床头暗格中。”
鸡皮疙瘩从头至下,他们二人距离之近,张未鸢可以从齐暄眼中清晰地看见他毫不掩饰的**。
她微不可查偏后半步,眼睛弯弯道:“师兄不会看了我的信吧?”
“不可以吗?”齐暄再度俯身,右手摸着她的后颈,左手已经抚上了张未鸢的腰。
忽然,张未鸢绷直了身躯,一拳冲击齐暄的腹部,猝不及防将他打退一步。
齐暄愕然。
“师兄,我可是穿着喜服要和别人拜堂的,师兄可不能再随意动手动脚了。”她的唇在笑,但眼眸泛着冷意。
齐暄愣了片刻,“小师妹翻脸了?”
他轻笑,又靠近她道:“小师妹的脸翻得真快啊,师兄都不习惯。嫁给别人又如何,这一路还远着呢......”
张未鸢冷脸打开他的手,“你混账!”
“呵呵,你以前怎么不说我混账?你不是喜欢我迷恋你,对你好吗?”
齐暄忽然抓住她的双手,“哦,不对。你喜欢的可不止我一个人的迷恋呢,鸢妹,好好的戏你怎么说停就停了?这可不好哦。”
用力抽出自己的双手,她偏过身去高傲道:“我可没有要你们做这些多余的事,谁叫你们偏要巴结我,自己什么心思别赖在我头上,哼!”
说罢便无情离去,一路留下自己的香粉气。
齐暄望着她的背影,用力吸气,企图将她残留下的气味都吸进自己体内。
闻着香气,他眉头舒展,品味小师妹的别样的冷漠。
“小狗郎~小狗郎~叮叮当当上土炕~”
“羊嘛草~圆溜溜~”
“小女郎~财神老爷来我乡~”
背着重剑的少女一路蹦蹦跳跳,一边踢石子一边唱歌。
身后跟着一衣衫不整,放荡不羁,背上背着一柄白剑,嘴里还叼着一根草的男子。
他头发松散,随着步伐一抖一抖,几缕碎发飘在脸上,时不时被风吹进嘴中。
“你唱的什么玩意?那村里的人是这么唱的吗?”男子咬着草开口。
“那村里的男童就是这么唱的。师父,你耳朵不好啊?”李不言采了朵白花别在耳后。
“死丫头一天天就知道咒我!”男子一把扔掉嘴里的草。
“你还说!人家明明说往东走,师父你偏要往西,咱们又绕路了一个月!”李不言远远朝他大吼。
听着徒弟的控诉,男子扣着耳朵,弹弹手指,悠闲不已。
“不着急,不着急。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年呢。你这半年好好捯饬自己,别叫你爹娘见了以为我虐待你了。”
李不言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两人一前一后,穿越在田埂地中。
走在田地边缘,远远就看见一队红色的人马。
“师父师父,你看,那边!”李不言招呼男子上前,指着远处的男子道:“那个人是不是钟离家主?”
闻言,男子手挡在眼前,眯眼遥望远。
“好像是。成亲吗这是?”
一匹马从队伍中间缓步骑到队伍之首,超过了钟离瑾。
“哦!我想起来了,钟离家主要和灵山派掌门之女成亲来着。那是新娘子吧?真漂亮......”
“师父你眼神有这么好?”少女怀疑的眼神投过去。
男子顿了片刻,手拍在李不言后脑,把她转了个方向。
“看什么看,赶你的路。”
?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