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全球气候已因地球停止自转,蜕变至冰火两重天,Spacecraft甜品店,这家备受世界各地甜食爱好者追捧的网红店,依然如同风暴眼中静谧的绿洲,每日准时亮起温暖的灯光,空气中弥漫着黄油与糖分的治愈香气。
店主曲筱婷顶着一头荧光粉的波浪双马尾,用点缀着白色草莓的发卡固定,正对着贴满粉钻的手机壳进行直播。
“各位宝宝们好啊!今天也请相信,会是甜蜜的一天!”她对着镜头比出招牌爱心,笑容元气满满,“虽然本人叫‘取消停’,但是,不取消,不消停!Spacecraft永远不会停下!我们要飞到更远更远的地方!大家都要加油啊!”
弹幕中,各种语言交织成一片温暖的海洋,人们在绝望中互相打气:
“家人们刷一波666!小火箭也别停!”
“筱婷姐姐今天也敲令人心动啊!!!”
“今も守ってくれてありがとう”(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守护)
“?? davvero tanto tempo che non mangio una torta ho proprio voglia.”(真的好久没吃蛋糕了,好想吃啊)
“Wanna remember such a sweet moment forever.”(真想永远记住这甜蜜的一刻)
员工们早已在灾难初显时被曲筱婷体面地遣散,她独自一人坚守着这片小小的甜蜜阵地。关掉直播后,她轻轻吐了口气,擦了擦眼角不小心溢出的、混着腮红的泪珠,继续埋头打扫。蘑菇帽下露出的发丝,都透着几分倔强。
“抱歉,筱婷姐,我们来打扰了。”
一道清润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曲筱婷回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白裕初站在门口,穿着一件奶油蓝色的羊绒针织衫,丝巾在颈间系成一个优雅的结,衬得锁骨愈发精致。他纤密的睫毛如落蝶,冰蓝色的眼眸在店内的暖光下,像融化的宝石,整个人仿佛天生就是甜品最完美的代言。
而“陈镜屿”就无声地立在他身后半步,恰好挡住了门外一部分晦暗的光线。身着米色高领毛衣,将下颌线修饰得愈发流畅,五官仿佛融化在一种非自然的、由内而外散发的温柔光晕里,不像反射光,更像光源本身。
“唉呀!稀客稀客!真的是好久不见!”曲筱婷几乎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蹦跳起来,瞬间冲到白裕初面前,带着刚揉过面团的、满是黄油香气的手,毫不客气地在他银白的发丝间一通乱揉,“小白!想死姐姐了!”
“筱婷姐,发型都乱了。”白裕初小声抗议,却没有真正躲开,任由那熟悉的、属于人间的温暖触感包裹自己。
“诶,这样子姐觉得更可爱欸!”曲筱婷笑得没心没肺,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最终落在“陈镜屿”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她在心里嘀咕,却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记忆中的陈镜屿温柔而内敛,眼神里有光,是活生生的。而眼前的人,似乎完美复刻了所有表象,内核却像被替换成了精密运行的代码,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像是用标尺量过。
她立刻甩甩头,把这荒谬的想法抛开。一定是国外搞科研压力太大了,被白胡子老头苛待了,人都学木了。对,一定是这样!
思绪不由得飘回数年前,是她创业最艰难的时刻。高昂的成本和租金几乎压垮了她,就在她坚持不下去,准备关店的那个雨夜,浑身湿透的白裕初和陈镜屿为了躲雨,被她招呼了进来。
“哥哥,好香啊,我好饿啊。”少年蹲在橱窗前,眼巴巴地望着里面仅剩的“白精灵”草莓蛋糕。
“嗯,一一是小馋猫。”那时的陈镜屿,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轻轻勾了下白裕初的鼻尖,满是宠溺。
两位大帅哥!”曲筱婷的声音忙不迭地传出来,“小店经营不善,额,准备吉房出租了。今天还有最后这一批草莓蛋糕,我准备收好了送到福利院去。不嫌弃的话,免费试吃下?”
她鼓起勇气送上最后的蛋糕,却意外地收获了人生最大的转机。
“哥哥,真的很好吃啊!”白裕初的唇角还星星点着奶油溢出来的轻盈气息。
像花栗鼠一样兢兢业业地消灭着白精灵,白裕初没有发现,陈镜屿的喉结短暂的震动了一下。
“哥,来,张嘴!”记忆里,白裕初会笑嘻嘻地将最甜的白草莓喂到陈镜屿嘴边。
“恭敬不如从命。”那时的陈镜屿,会笑着接受,耳根还会泛起不易察觉的微红。
是白裕初品尝时那满足得像拥有了全世界的表情,和陈镜屿那句沉稳的“曲小姐,我和一一,想将这份美好继续保留下去”,拯救了她和她的梦想。
而如今……
“工作室先借给你们了!自由发挥!”曲筱婷压下心头那点异样,识趣地抱起准备好的外卖箱,“我去给宝子们送一下预定的蛋糕!你们随意!”
店内只剩下两人。
空气仿佛瞬间凝滞,只剩下制冷机低沉的嗡鸣。
“一一,帮我打一下蛋液。”“陈镜屿”的声音温柔依旧,却像设定好的程序提示音,不带丝毫起伏。
“……好。”
白裕初默默地拿起那几枚在如今堪比黄金的鸡蛋。蛋壳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熟练地将蛋清与蛋黄分离,又依言将其混合。透明的蛋清与圆润的蛋黄在金属盆中,起初界限分明,随着打蛋器的飞速旋转,很快便被强行融合在一起,变成一种均匀的、失去个性的浅黄色糊状物。
微小的气泡从盆底不断升起,又迅速破裂。
不知道为什么,“和稀泥”这个词从白裕初的内心深处传来。
也许,太过泾渭分明,反而是一种慢性的伤害。
就像我现在一样。白裕初盯着那逐渐失去本来面貌的蛋液,心想。
到底还要分辨什么呢?
分清谁是哥哥,谁不是他,又有什么意义?
蛋清与蛋黄被迫融为一体,就像他正在被迫接受一个完美却冰冷的哥哥。
也许糊涂一点,才能活得轻松些。白裕初手下动作不停,眼神却愈发空洞,仿佛将自己一部分灵魂也随着那蛋液一同搅散了。
“底下交给我。”
“陈镜屿”接过面糊,开始了堪称艺术表演的蛋糕制作。
动作高效、精准,没有任何多余。翻糖在他手中如同温顺的黏土,被擀成薄如蝉翼、光滑如镜的完美糖皮,精准覆盖在蛋糕胚上,没有一丝褶皱。食用色素在他指尖调和出璀璨的金色,描绘纹路时,手臂稳得像机械悬臂,线条流畅精准,分毫不差。
甚至不需要参照绘图。指尖微动,一个栩栩如生、连面罩反光都细致勾勒的小人便已成型。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无匹的专注与效率。
仿佛不像在创作,更像是在执行一项早已设定好的精密程序。
当曲筱婷风风火火又恰到好处地赶回来时,一个辉煌夺目的翻糖蛋糕已经静静地陈列在工作台上,在灯光下流转着炫目的金光。
“陈镜屿”的脸上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微不足道的任务。
而白裕初盯着那个蛋糕,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是翻涌无言的惊涛骇浪。
曲筱婷还以为两人对成品不满意,立刻开启夸夸模式,双手像海豹一样的鼓掌:
“哇!大屿!你们搞研究的就是不一样!连做蛋糕,都是做成太空人主题!”
那是一个精致的太阳日晷造型。黄金般的糖霜模拟着日面的流动感与磅礴,纹理繁复而神圣。一个宇航员的小小身影坚定地立于日核中心。而九颗星体,作为刻度,均匀镶嵌在太阳周身。
旗帜鲜明地在日晷中心飞扬,占据视觉高地。
“陈镜屿”终于开口,声音温柔,却带着神明宣示主权般的笃定:
“一一,你看。你是我的宇宙中心,是衡量我时间的唯一刻度。是我的日核。”
“这九大行星,皆为你而转动,永无止息。”
曲筱婷立刻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劲,笑着打趣:“陈博士,您在开玩笑呢!是八大行星呀,冥王星早被开除啦!”
“陈镜屿”只是极淡地勾了下嘴角,连视线都未曾移动,只是平静地回应。
“在我为一一构建的宇宙里,它值得拥有一切。九,是圆满,是极致。九九归一。所有的美好,都应该是我的一一所有。”
白裕初的表演开始了。
冰蓝色的眼睛先是像融化的冰糖,漾开甜蜜的涟漪,随即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被宠溺的无奈。他笑着,亲昵地戳了戳“陈镜屿”的手臂,声音带着撒娇的意味:
“哥哥,你真是的……这么霸道的吗?”
然后,他话锋瞬间一转,如同将淬毒的匕首裹上蜜糖:
“不过,我倒觉得这个‘九’很吉利呢。九死一生——“
“”就像我们这次在溟海,那么大的风浪和漩涡,最后不也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吗?”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他刻意加重了那几个词,冰蓝色的眼底最深处,是无声的试探。
“我们真该好好庆祝这次 ‘重生’ ,对吧,哥哥?”
“陈镜屿”没有回答。祂只是用那双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白裕初,嘴角维持着那个完美的、温柔的弧度。
祂接收到了这份战书,并欣然接受它。
两个谜语人的机锋把曲筱婷完全蒙在鼓里。
她乐呵呵地切开蛋糕,分给两人:“好啦好啦,知道你们情深似海!快来尝尝,爱的幸福成果!”
白裕初笑着接过蛋糕,甜腻的奶油在他口中化开,味道却如同命运的灰烬。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游戏的性质已经彻底改变。
他不再是单纯的无辜受害者,而是主动踏入棋局的玩家。
“别急,一一,还有更多,更盛大的惊喜,在等着我们。”“陈镜屿”俯身,自然地吻去了白裕初唇角的奶油,动作亲昵,眼神却依旧深不见底。
“啊啊啊啊!你们一定要百年好合啊!!!”曲筱婷双手合十,激动地许愿,然后一手拉住白裕初,一手拉住“陈镜屿”,眼中闪着感动的泪光,
“我发誓,我会给你们设计全天下最浪漫、最羡煞旁人的结婚蛋糕!”
她打下包票,浑然不觉自己紧握的,是风暴即将来临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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