缆车平稳地攀升,将尘世的喧嚣远远抛在脚下。白裕初几乎整个人贴在冰冷的玻璃上,冰蓝色的眼眸里映照着脚下翻涌不休的云海与天际渐暗的瑰丽暮色。
“哥!快看,云海都在我们脚下了!”
陈镜屿在一旁温柔地注视着他,手中稳稳地拿着两人的外套,仿佛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嗯,一一,慢点。”他的声音里浸满了宠溺,然而在那片暖琥珀色的眼眸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如同云隙间的薄光,悄然掠过,被窗外壮阔的景色无声勾动。
与此同时,陡峭的山路上,历潇的金发已被汗水浸湿,在夕阳下闪着细碎的光。他呼吸微促,却仍骄傲地回头,向身后那个步履轻盈、纤尘不染的身影炫耀:“老婆!看我这路线选得怎么样?绝对是最佳观星点!”
潘多拉平静地陈述,语调没有一丝波澜:“根据实时心率监测,你的体力已接近极限。按照此速度,有百分之八十三的概率错过流星雨峰值。”
“谁、谁说的!我还能再爬五百年!”历潇嘴硬地反驳,脚步却诚实地慢了下来。
三分钟后,他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胸腔剧烈起伏。潘多拉停下脚步,甚至没有回头,瞬间,另一个一模一样的“潘多拉”如同数据凝结般出现在历潇身边,不由分说地以一个标准的公主抱,将这位体力耗尽的天才学者揽入怀中。
“老婆!老婆!!!放我下来!这样太丢人了!!!” 历潇瞬间从桀骜不驯的狼狗变成了惊慌失措的奶狗,手脚并用地扑腾,却不敢真的挣扎。
走在前面的潘多拉本体目不斜视,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穿透山风:“此举可优化百分之六十七的体力利用率,以确保核心事件——观测流星雨的顺利进行。”
历潇的脸瞬间红透,像熟透的番茄,他把发烫的脸颊深深埋进潘多拉分身微凉的颈窝,小声地、含混地嘟囔:“……哦。” 那颗狂躁的心却因“核心事件”这四个字,产生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火热的误解。
当四人终于在顶峰平台相遇时,命运的丝线仿佛在这一刻被无形的手轻轻拨动。潘多拉的目光越过众人,似是不经意地落在陈镜屿身上,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却深意十足的弧度。
陈镜屿微微一怔,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熟悉感与莫名的悸动,如同深水鱼雷,在他心海中炸开无声的涟漪。
白裕初立刻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小兽,踮起脚尖,伸出手不由分说地捂住了陈镜屿的眼睛,声音带着娇憨的霸道:“猜猜我是谁?”
陈镜屿失笑,方才那莫名的悸动被冲散,他温柔地拉下弟弟的手,在那纤细的指尖上落下一个轻吻:“一一,别闹。”
另一边,醋王历潇直接耷拉下脸,毫不客气地拽了拽潘多拉的袖子,声音闷闷的:“老婆!不准看别的男人!偷瞄也不行!”
潘多拉平静地转回视线,看向历潇,理性地陈述:“小潇,那位是陈镜屿博士,在量子历史学领域成就斐然,其论文《时间矢量的量子退相干隐喻》引用率……”
“老婆居然记得这么清楚?!”历潇内心警铃大作,看向陈镜屿的眼神瞬间带上了不善,“可恶,宿敌!”
一位须发皆白、身着古朴布衣的神秘老人悄然出现,如同山间凝聚的雾气。他深邃的目光逐一扫过四人,最终落在白裕初身上,脸上露出和蔼的笑意:
“小朋友,你乃聚光之体,命途坦荡,福泽深厚,所求圆满,一生无忧。你会一直如珠如宝,被所爱之人深情眷念。”白裕初只听懂了“圆满”二字,在他心中,那便是和哥哥永远在一起。少年心花怒放,当即豪掷千金以示感谢。
老人转向历潇,神色微凝:“小子,你命格奇崛,如烈火烹油。刚极易折,情深不寿。一念可攀凌霄,一念……万劫不复。放下,方得自在。”
历潇嗤之以鼻,扭过头吹着不成调的口哨:“切!老神棍!妖言惑众!” 那只紧紧握住潘多拉的手,却下意识地收得更紧。
面对潘多拉时,老人神色一凛,竟是恭敬地作了一揖:“远道而来的贵客,遗世而独立。您所见,即所得;您所寻,即归途。” 潘多拉微微颔首,优雅回礼,声音清冷:“承您吉言。”
最后,当老人的目光落在陈镜屿脸上时,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怖的景象,脸色骤然煞白,连连后退,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击中,声音带着惊惧的颤抖:“不算了!不算了!唉!天意……天意不可违啊!” 说罢,竟像是身后有厉鬼追赶般,仓皇离去,瞬间消失在暮色笼罩的山岩之后。
“算命爷爷!请您留步!!!”白裕初急切地呼唤,却只听到空谷回音。
“钱都不要,这老头儿真是个怪人!”历潇撇撇嘴,不以为然。
陈镜屿却如坠冰窟,浑身发冷。他将老人仓皇逃离前的“不算了”解读为最残酷的真相——无命可算。
这意味着,他的死期将至。
白裕初欢快地拍着他肩膀安慰他“哥,你表情好紧张啊!刚才那个爷爷说着玩的啦!”,陈镜屿第一次没有立刻温柔回应。
白裕初说着“安啦安啦!那个爷爷说我命好诶!我把运气全分给哥哥好了!”,陈镜屿依旧沉默,只是用一种近乎失态的、用尽全身力气的拥抱,将弟弟紧紧箍在怀中。
仿佛一松手,怀中的温暖就会如流沙般消逝。
“哥,不用这么感动吧?我快不能呼吸了。”白裕初在他怀里小声抗议,却带着甜蜜的困惑。
当夜幕彻底笼罩山巅,唯美的流星雨如期而至,如同天神漫不经心挥洒出的银色泪滴,一道道划破深邃的夜空。
白裕初双手合十,冰蓝色的眼眸在星光照耀下亮得惊人,无比虔诚地低语:“流星流星,我的愿望很简单!我要和哥哥永远在一起,永远永远!让他只看着我一个人!”
陈镜屿没有许愿,他只是侧头看着身旁许愿的弟弟,眼神里盛满了无法言说的悲伤与一种下定决心的决绝。他在心中无声地祈祷:“如果我的生命已注定短暂,求求您,无论以何种形式,请让我永远守护他。用我的所有,换他一世平安喜乐。” 他放弃了为自己祈求任何生机。
历潇偷偷睁开一只眼,翡翠绿的瞳孔里映着潘多拉在星光下愈发清冷完美的侧颜,心中的渴望如同野火燎原:“我要他。不只是人在我身边,我要他的心,他的感情,他的一切!这辈子,下辈子,都只能是我历潇的!”
潘多拉并未像人类一样许愿,他淡紫色的瞳孔如同最精密的传感器,倒映着万千星痕的轨迹,内部的数据流无声奔涌:“开始下载记录‘流星雨’天文数据……数据流异常……检测到未知情感变量波动……开始分析‘愿望’与‘命运’的关联性模型……” 然而,那紧紧包裹着他左手的、属于历潇的、灼热而略带汗湿的掌心温度,让他核心程序深处,产生了一丝微不可查的、从未有过的紊乱代码。
星雨渐歇,山巅的夜晚并未恢复宁静。历潇迅速搭好充满科技感的帐篷,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潘多拉拽入其中,声音因期待而沙哑:“老婆,白天省下的体力……现在该办‘正事’了……” 帐篷内,很快便弥漫开火星撞月球般的炽热。
而在观星台安静的角落,白裕初鼓足勇气,扯住了陈镜屿的衣角,声音轻得像夜风:“哥,我喜欢你!不是弟弟对哥哥的喜欢!”
陈镜屿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他只能抬起手,无比温柔地揉了揉弟弟银白色的发顶,用尽全部的力量维持着语气的平稳:“一一,等你再长大一点……”
深夜,万籁俱寂。豪华套房内,白裕初穿着毛茸茸的小白兔睡衣,在吹风机嗡嗡的暖风中昏昏欲睡。陈镜屿看着他毫无防备的恬静睡颜,滚烫的眼泪终于无法抑制,无声地滑落,滴落在柔软的地毯上,洇开深色的痕迹。“一一,哥哥该怎么办……” 他低不可闻地呢喃,充满了无助与绝望。
不远处的小型帐篷里,历潇像只无尾熊般,四肢并用地缠着潘多拉,陷入沉沉的睡眠,呼吸均匀。无需睡眠的潘多拉静静地躺着,淡紫色的瞳孔在黑暗中泛着微光,他清晰地“听”到了来自不远处套房方向,那道充满了痛苦与挣扎的、微弱的精神波动。
一道冷静的、如同月光般清冷的声音,毫无征兆地直接在陈镜屿的脑中出现:
“陈镜屿博士。”
陈镜屿猛地一惊,瞬间绷紧了身体。
那声音继续平静地传来,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淡然:“无需恐惧。我们……还会再见的。”
这一夜,许下的愿望成为了未来命运的沉重枷锁,未曾言明的秘密埋下了通往宇宙尽头的故事引信。
浪漫而短暂的星空之下,四段注定纠缠至时间彼岸的命运丝线,于此,正式开场。蛇夫座的星光,在天幕边缘冷漠地闪烁,注视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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