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千折把砭石刀扔进水里煮沸,将手摊在池内洗净,拿出一个白瓷瓶放在案上,随后把手和刀子擦干净。
“皇兄有令,每月初按时取血,一次装满一个白瓷瓶即停止。”说完这话,周千折看玺玉低头不语,平静地继续道,“阿玉放心,我的手法很准,不会很疼的。”
“谁都知道你九岁就能三箭灭猛兽,你的手,怎么会不准。”话至最后一句,玺玉的声音变得很轻,像是快要消散的寒雾,冷到冻僵。
“……抱歉。”
这是第一次周千折对别人表示歉意,虽然做这件事不是他的本意,但他是执行人。
只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中有多少是真正的歉意,有多少是怜悯。
“阿玉,你希望本王动哪里?虽然我不能停下,但是让你少受点罪还是可以做到的。”
“手腕,怎么样?”玺玉眼珠转动,说着说着竟然笑起来,随后托腮,“我开玩笑的,就手臂吧,至少,不会死,也没那么疼。”
玺玉直接在他面前脱下外衣,露出内里白色的里衣,银白色的发丝游动,像是一尾银鱼,把自己的身体缠在海底的珊瑚上。
她把里衣的袖子拉起来,白皙的手臂干干净净,没有一点体毛,然后看了周千折一眼示意他可以动手了,随后把头偏向另一侧。
周千折用砭石刀划开手臂后侧,血液随着刀痕从体内快速的流淌出来,流入白瓷瓶内。
那血液的颜色非常深,非常红,又红又黑,甚至有些发紫,映得白瓷瓶更白了。
玺玉在感知到刀子触及手臂的时候就闭上了眼睛,她死死地咬住牙关,不让呻吟声从自己的口中出来,她不想让自己的脆弱被任何人看见。
但是,太疼了……
疼到玺玉睁开了双眼,疼到瞳孔内的眼光炸裂开来,接着瞳孔缩起,如同猫的进攻,之后又恢复到正常大小。
她用手掌压住红唇,不让痛苦的声音溢出来,疼痛的感觉愈发重了,玺玉忍不住用牙去磨食掌心肉,磨得久了,掌心也溢满了红血丝。
周千折心有不忍,于是手绕过玺玉的脖子揽住她到怀里,轻轻一动就卸下了玺玉的牙关,用自己的大拇指强制地伸进她的口内,每每感受到玺玉的痛苦,便用大拇指去摸索她的舌心。
从舌尖到喉咙里,口腔内的东西时而快,时而慢,让她分不出心神去考虑手臂的痛感。
“你……”
异物在口中搅弄舌齿,让玺玉觉得有些难耐,身上痛,嘴上又咬不下去。
奇奇怪怪的。
“阿玉,别怕,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玺玉觉得自己的身体没有力气,只能静静地倚在周千折的身内,等待这一次取血的结束。
不知过了多久,玺玉终于听到周千折的声音,仿若天籁:“没事了,结束了。”
周千折把砭石刀丢到一边,先细细查看玺玉的伤口,确定没有什么大碍,随后低头耳语:“你上次的药泥,在吗?那个效果比较好,不会留疤。”
玺玉用没有受伤的手在袖子里掏办法,但是因为整个人都被禁锢在怀里,又没有力气,掏不出来。
她歪头看了他一眼,周千折像是没注意到似的,不动,她也没力气跟他争,抬起袖子:“你拿吧。”
不知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她好像看见周千折的嘴角上扬了。
周千折抹了一层药泥在手臂刀口处,静静等待一小会,药泥就完全融进伤口,手臂再次光滑如新。
他双手握住玺玉的肩膀,把人撑起来,这才看到少女的脸色苍白,蔫吧了不少,没有往日的精气神了。
伸手试探的额头,能摸到不少的冷汗,又用袖子给人擦汗。
周千折:“你还好吗?”
“……我还好。”
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出少女的声音没有底气,虚弱得很。
她叹气、呼气,许久才把双眼抬起一条缝,之后才摇摇欲坠转眼睁开,第一眼就是看周千折。
原本清亮的眸子眼波涣散,不复往日的清澈,琉璃一样的眼睛似乎被破开了一个口子。
“别逞强,不管怎么说,此事因我而起,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都能满足你。”
“那你,能跟陛下说,不要取我的血吗?”
周千折抿唇:“其他的都可以,唯独这件事我做不了主。”
“既然这样,那你承诺什么呢?”玺玉仰头,眼睛一眨,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
美人垂泪,令人怜惜。
周千折就这样看着这滴泪水滚动而下,“啪嗒”一声,心尖泛起波澜。
他的嘴唇微动,想要说些什么时,一根指头悄无声息地搭在唇峰,明明很轻,却让他瞬间止住了话语。
玺玉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气声耳语:“好累,我想睡一会儿……”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半梦半醒,看着很快就要睡着了。
“阿玉,别睡,吃下去。”
周千折轻晃她的脑袋,拿出一粒药丸塞进她的嘴里,让她吞了下去。
药丸刚入口就能尝到那股苦味,玺玉差点呕出来,但某人的手指又开始刺激她的喉咙,吐不出来只能咽下去。
玺玉瞪他一眼,但失血的脸色和渗着红丝的眼睛没什么威慑力,反而让周千折心上跳动。
“补血的。”周千折温柔一笑,“你睡吧。”
玺玉叹口气,头越来越低,睡着了。
周千折调整了一下身体,让玺玉睡得更舒服,双手也一直环着怀中人,没有放下。
不知过了多久:“你醒了……”
观察玺玉的脸色好多了,周千折也放心了些。
“这几日本王会嘱咐厨房给你送些补血的食物和点心,你早中晚记得及时吃,之后会尽快在你的院落旁建一个小厨房,有需要直接提就好了。毕竟……”周千折觉得这话有些残忍,但还是开口说了,“……以后每月如此。”
“我知道的,不用你提醒我……”
“管家的事情这几日还是让嬷嬷来,你身子不适,等身体好了,我让陈管事把钥匙带给你。”
“知道了,王爷还有其他事情吗?没有的话,妾身就先走了。”
玺玉套上外衣,失色的身体让动作有些僵硬。
周千折看着已经离开怀抱的温软香玉,迟疑:“……夫人,好好休息,不要太累。”
“谢王爷关心。”
“本王送你。”
抬手制止周千折的动作:“不必了,我还没有那么脆弱,可以自己走。”
玺玉福身,渐渐退到门外,消失不见。
周千折看着少女的身影越来越小,心上怅然。
像是自己年幼初练箭时,用箭擦伤的那一只鸟雀,它的翅膀受了伤,再也飞不起来。
看着它跌跌撞撞地乱走,他想放了它,但是师傅告诉他不可以,既然已经射伤了,就直接弄死。
——学箭之人,不得心软,否则害命。
他架起弓,一箭毙命。
所以抓住了,便不能放手,任何人、任何物,皆如此。
玺玉步子稍慢地走出书房,几乎是扶着自己走出来的。
“王妃!”两位丫鬟看到心中焦虑,急忙迎上去扶住人,“王妃,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去王爷书房,出来就这样了?”
“无事,先扶我去房里。”玺玉借着两人的手撑起自己的身体,面上的柔弱已经尽数褪去,仿似方才在屋内的人不是她,而是她的伪装。
两位丫鬟低眉,眸光动摇,很是担心,一路到屋中总是时时侧头,但看玺玉的面色严肃也不敢问,只是更仔细地搀着,直怕人晕过去。
到了房中,两人急忙给人换衣裳,擦汗,梳妆,又急急叫厨娘做些好克化的水食。
秋吉小心翼翼地询问:“王妃,你的脸色好差,可是王爷他……”
“你们猜得没错。”
秋吉恼怒:“王爷怎么这么着急,王妃与王爷成亲第二日就迫不及待地取血用,真是不近人情。”
冬砾也相当不满:“是呀,王妃。这一路相处,奴婢还以为王爷虽说对人比较冷淡,但人还算不错,没想到……哎……”
玺玉:“是皇上的命令,这一路试探,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但是对于我的血王爷还没有冒出不好的念头。”
“可是,王爷他……”
“秋吉,冬砾,你们想得太简单了,来京城之前我就知道,我的血是肯定要出的。至于皇上,他当然急得不行。毕竟,可没有第二人再为他所用了。”
太和殿上见天子,皇帝的贪婪已经藏不住了。
若不是有婚约作为限制,皇帝会做什么,玺玉也难以把控。从这个层面来说,与周千折联姻反而给了玺玉机会。
“王妃,王爷可说了这取血是多久一次?”
“每月一次。”
冬砾面色发白:“这……每月一次,时间隔得也太近了!这第一次取血就这样,往后怎么办?”
玺玉轻笑:“莫担心,我的血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随着这话从口中吐出,身体里红到发黑发紫的血液在这一刻不再沸腾,逐渐剔除黑色和紫色,让红色充斥所有的血液。
玺玉感受着体内血液回归地预兆,唇角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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