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栖便将凳子挪到了唐偌的面前，稳稳坐下后道：“谈吧。”

他依然满含笑意地盯着唐偌，好似谈论的是开心愉快的事情。

只有唐偌平复了一下有些紧张的心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你喜欢我什么？”

穆云栖盯着她，嘴角微弯：“我喜欢你什么，你就要改吗？”

唐偌敛起了脸道：“我很认真地跟你在聊。”

穆云栖垂下眸子思索片刻，认真回道：“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长得好看？”

穆云栖道：“嗯。”

“性格好？”

“还行吧。”穆云栖实话实说，甚至想要举例说明。

唐偌没有在意他的“还行”，继续问：“适合做女朋友？”

穆云栖忍不住又抬起头，笑着道：“可以试一下。”

“穆云栖！”唐偌的脸更为严肃，声音也高了几分。

见穆云栖紧闭着薄唇，她缓了缓自己的语气，继续心平气和：“我说说我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你不能生气。”

穆云栖直视着她：“好。”

“你刚来公司的时候我当你是跟老板赌气作对的小孩，后来你没有继续在公司混日子，我就当你是没有经验的实习生，包括去宁均帮你解决跟房东的事情，以及后面耐心教你做事情，我都是把你当一个需要照顾的还未踏入社会的不够成熟理智的人来对待。”

“所以，你不讨厌别人给你添麻烦，却害怕自己给别人添麻烦。”

唐偌哑口无言。

穆云栖继续道：“你怎么看我和我喜欢你没什么关系，将来我还有很多时间让你消除之前对我错误的认识。”

唐偌似乎预料到了他的回答：“你对我的感情，我个人觉得更像是对一个比你成熟的女性的依赖。”

“你想说我有恋母情结？”穆云栖的脸上多了几分阴郁。

“不是，是单纯的情感依赖。”

为了缓解自己的压力，唐偌试着加上了手上的动作：“我只是觉得这种感情里面亲情的成分更多一些，就是你很信任我，把我当成了你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这种感情怎么形容呢？可能包含了尊重、爱护、依赖，甚至带点儿占有欲，但这不是爱情。”

穆云栖一直认真地听唐偌说话，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不是这样……”

“你听我把话说完。”

唐偌打断他的话，想尽量将心里的话都说出来：“我不知道你成长过程中接触的最多的是怎么样的人，人是很容易被自己没有见过的那种人所吸引，所以你有没有想过，你之所以觉得自己喜欢我，也许是因为我和你之前接触的女性不太一样。”

说到这里，唐偌看向穆云栖的眼神里多了探究：“我现在跟你说的是我认为的可能性，我希望告诉你这些，你能自己想清楚自己对待我到底是什么感情。”

“我就是喜欢你，没你想得那么复杂。”

唐偌忍不住强调：“你必须想复杂一点儿，你得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是在喜欢我，而不是因为我可以依赖，你想要保护，或者对我充满了好奇。”

“照你这么说，想依赖对方不是爱情，想保护和拥有对方不是爱情，想分享想分担都不是爱情，这世界上两个人就一定要势均力敌，一样的生长条件，一样的人生阅历才配得上爱情，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那个意思！”

唐偌吐了口气，觉得自己又失败了，永远没有办法说服眼前这个家伙。

她摊手表示妥协：“我没办法说服你，也不能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不让你喜欢我。但你喜欢归喜欢，你不能造成我的困扰。”

穆云栖道：“我知道。”

“我不希望公司的人，特别是穆安平知道这件事。”

穆云栖立刻道：“是不是他们不知道这件事，我就可以追你？”

唐偌有些抓狂：“我说了我不喜欢你，你要是喜欢我，自己憋心里面，跟我无关。”

穆云栖回到高彦林那边没多久，苏梅就又跑了过来，满是期待地问：“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新的想法。”

唐偌撑着头，像打了一场仗一样疲惫：“我跟他谈了一会儿。”

“这有什么好谈的？我要被他这样好看的男生喜欢，那不得高兴死。”

“你家张维彬不好看吗？”唐偌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

“好看是好看，但是没有穆云栖好看。而且，小狼狗哎，年下恋哎，新鲜的蓬勃的身体哎！”

“你闭嘴吧你！”

苏梅双眼微闪，眼光真挚：“反正你也没有男朋友，你心里可以不需要男人，身边需要一个男人，考虑考虑呗。”

“你想让老板把我丢出去？”

“关他屁事，他管不着。”

唐偌彻底趴在桌面上，长叹一口气，才道：“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跟你好上。”

“你真不考虑他啊？”苏梅凑上前问。

“不考虑，他还是个孩子，我下不去手。”

“他二十一了，哪儿是小孩子了？就只有你把他当小孩子而已。你就介意他年龄？没其他介意的了？”

唐偌又撑起身子，继续道：“我说不出来，我就是觉得他不该喜欢我，我搞不懂他喜欢我什么。”

“你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他还是他配不上你？”

“不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是我跟他根本就不在一条线上的问题。别说在一起了，有时候我给他讲道理，都觉得自己荼毒了一个内心清澈的少年，让他过早地见识到这个社会的残酷。”

苏梅斜眼将她打量了一番，冷声一笑，讥讽道：“说得像没有你，他就永远不会长大一样。”

唐偌没空和苏梅闲聊。

搬办公室后，光安装网络和设备就耽搁了二日，手上的事情已堆积了不少，不得不抓紧时间赶上去。

她去审计那里待了一会儿，回来时，办公室门里多了一台正在运转的空气净化器。

薛欣然道：“刚才胡思晴让人拿过来的，说是这里刚粉刷过墙面，空气不好，让开一段时间。”

唐偌没有多说，只道：“好，我知道了。”

等到下午六点过时，薛欣然又来敲门道：“龙姐，我和林峰打算出去吃点儿东西回来加班，你呢？”

唐偌看了看时间，这才道：“你们去吧，我待会儿就回去了，今天还有些事儿。”

“那你吃饭怎么办？”薛欣然问。

唐偌道：“待会儿去下面的便利店买个套餐回去热热就好了。”

“你不能老这样吃饭啊，那要不我们给你带回来？”薛欣然问。

“不用麻烦，我对吃的不是那么在意，你们自己去吃吧。”

她不给薛欣然继续说话的机会，朝她摆摆手示意她赶紧去吃饭，然后继续埋头工作。

正被方案上的数字折磨着，突然而来的敲门声吓了她一跳。

抬起头，看着穆云栖站在门口敲门，见她抬头了，便走进来，在桌子上放了一个饭盒。

“鸡排饭。”穆云栖开口，脸上依然维持冷淡的表情：“给你热过了，赶紧吃吧。”

唐偌盯着他，不知道他在搞什么：“薛欣然跟你说的？”

“我们几个一起吃的饭，她随口提的。”

唐偌用怀疑的目光看着穆云栖，却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穆云栖似乎还在因为之前的对话在生闷气，没有在这儿继续待着的意思，转身就朝回走：“你赶紧吃吧，待会儿又凉了。”

唐偌嘴里的话没机会说出来，只好劝慰自己，作为指导和帮助过这个年轻人的前辈，这一顿饭吃得应该还是不算理亏。

打开饭盒吃了几口，她又觉得不妥，打开微信给穆云栖转了饭钱，加了一句：谢谢。

等24小时一过，这笔钱原封不动地回到了退回了唐偌账上。

她盯着那条退款的消息，半晌之后才锁屏，嘴里骂骂咧咧道：“哼，不收就不收。”

趁着等电梯的空隙，唐偌抽空看了眼朋友圈。

苏怡欣发了一张有些眼熟的照片，她把照片放大了一瞧，认出是秦如松所在的公司。

她立刻从电梯出去，在阳台给秦如松打了个电话，压低嗓音道：“我们公司是不是派人来投标了？”

虽说后来看到招标文件，知道那只是启阳负责的一个慈善项目，涉及的也只是十七个街道的小型活动，但牵头的却是市级部门，这次的活动也纳入了本区年度目标考核。

秦如松在电话那头笑道：“我在外面，你不用那么小声。标书还没有上网，投标还得等。但你们老板还真厉害，真把意见稿那个年限给弄没了。”

“你没在公司，我在呢！”唐偌依然小声道：“老板在这儿摸爬滚打了十多年，没这能耐早回去种地了。”

“那是，那就祝你们投标顺利。”

唐偌看了看时间，又问：“你中午有空吗？我请你吃个饭，顺带看能不能薅点儿有用的信息。”

“这时候约我吃饭，风险可不小。”

唐偌声音干净利落，带着些剽悍：“去不去？”

秦如松的回答非常干脆直接：“去，立刻马上就去。”

等到唐偌赶去餐厅，秦如松竟然比她还要早几分钟。

见面之后，他第一句话便直接道：“我先跟你说，这次这个项目我过问不了，表面上是我们公司招标，但实际上也就是个流程。”

唐偌坐下来，问：“一点儿戏都没有？”

秦如松道：“人没定下来，什么消息都没有。”

唐偌撇撇嘴，脸上的喜悦荡然无存。

秦如松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试探道：“那你还请客不？”

唐偌瞪着他：“不请了。”

等到菜上来，秦如松又问：“你们老板有没有把握啊？”

“我也过问不了。”

唐偌睚眦必报，秦如松无奈地摇摇头，不再提工作的事儿，问：“那你最近感情生活如何？”

唐偌突然停止了咀嚼的动作，像是鼓足了劲儿才问：“我问你哦，你会喜欢一个比你大十岁的女人吗？”

秦如松怀疑自己听错了：“大几岁？”

“十、岁。”唐偌估计将两个字说得十分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