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雾气如乳白轻纱般弥漫开来,柏木香,柠檬,玫瑰与雪松油的混合香气温柔地拂过鼻腔。屋内的音乐很轻,像有人小心地将钟声铺在水面上,既不浮躁也不深沉。
安安包着白色浴巾,坐在深色榉木长椅上,脚边是一只浸了玫瑰盐的铜盆,水泛着微热,涟漪轻微。她不自觉地低头看脚趾,擦干的皮肤微微发红。心跳得有点快。
她比约定时间早到了七分钟。
在她还未来得及组织好寒暄的语言时,Yelena已经像风一样走进来了,身后是训练有素的技师队伍。
“喔,你来了。”Yelena嘴角轻扬,声音懒散,带着点天生的轻慢,“Brady叫我‘照顾你’,说得好像我是妈咪开夜场的。”
她穿着米色真丝浴袍,头发还未盘起,金发因为被打湿所以色泽暗淡着,鬓角贴着细碎的水珠。肤色几乎无瑕,像一枚刚洗过的白瓷碗。她说话时眼睛不常看人,时而停在镜面时钟上,时而望向窗外海面。
安安下意识起身,低声问候:“你好,谢谢你今天……”
Yelena一摆手:“别谢。他是你男朋友,不是我男朋友。”她坐下,修长的腿微微交叠,技师立刻上前替她调温,“谢我什么?他昨晚也给我发了个消息,说你人‘sensitive but sincere’。(敏感又真诚)”
她笑,转向安安:“什么意思啊?他是不是觉得你容易哭?”
安安怔了一下,微笑:“……可能吧。”
Yelena没接话,只是闭上眼:“男人真的以为‘懂事’是夸奖。”
技师端来了暖姜茶,银壶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打量她:“你脸色不太好,是没睡够还是压力大?”
“可能都有一点。”安安规矩地答。
“你们内地大学生这么拼啊?我大学那会儿只担心club和midterm。”Yelena懒洋洋一笑,“不过也好,那时候还有人管我。你现在是不是也开始学着应酬我这种有的没的‘朋友的朋友’?”
她话锋一转,语气一如既往带着疏离感,却让人无法不认真听。
“你不用讨我喜欢。”她靠在按摩椅上,语调平淡,“Brady让你来,只是他想省点‘人情维护’的麻烦。”
安安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茶杯,指尖微微收紧。她意识到这并不是一场放松的spa,而是一场身份和情绪的双重测试。
但她也很清楚,在这种结构中,要赢,不是变得“讨人喜欢”,而是懂得什么时候,怎么给人“空间”和“轻松”。
她换了个坐姿,露出一个自然的笑容:“我觉得你挺有意思的。”
Yelena挑眉:“什么意思?”
“就是——你讲话虽然呛人,但很真实。”
Yelena听完这句,终于笑出了声:“天啊,第一次有人夸我‘真实’不是带着委屈。”
她笑完,声音低下来:“你知道吗,我十一岁那年夏天去澳大利亚参加女童子军训练,我妈告诉我,‘你以后说话要得体,要礼貌委婉’,我当时想:是不是‘真话’从来都不被鼓励。”
她盯着安安,目光很锋利,却不带敌意:“你是那种很会察言观色的女孩子吧?但有时候也要知道——比起小心翼翼地照顾别人情绪,最厉害的是能让人觉得你自在。”
安安顿了顿,轻声回答:“我还在学。”
Yelena没再说话,转头吩咐技师开始全身精油按摩。她选的是意大利佛手柑与雪松精油组合,据说有助于缓解情绪紧绷和血液循环。
安安悄悄记下。
窗外阳光斜斜洒进来,穿过厚重的遮光帘缝隙,打在她们两人沉静而各有所思的脸上。
水杉叶子正一点点落下来,五月初的阳光把树影打得斑驳,刚做完全身护理的Yelena用食指拨了拨额角垂下的碎发,脸颊还有热敷后的微红,坐在石阶上的她,手里捧着一杯外带的红茶拿铁,一副在等司机的样子。
“你很喜欢Brady?”
安安愣了一下。
她没有料到,Yelena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她迟疑着点头:“嗯……我们在一起快一年了。”
“那你了解他吗?”Yelena眼皮都没抬,盯着茶盖上的水汽。
“我……尽量去了解。”
“他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也很天真。”Yelena轻轻地笑了一声,像在说一个过期的朋友,“他做生意是有天赋的,但感情这块……唔,说实话,我觉得他有时候挺不地道的。”
安安有些意外:“他做过什么?”
“算了,这不重要。你没有必要听,你那么容易内耗,听多了不好。”
风吹动她耳边的金色耳饰,摇曳中映出一点点反光。
她似乎想起什么,忽然换了个语气,若无其事地问安安:“你爸妈知道你跟Brady在一起吗?”
安安摇摇头又点点头。
“不支持吗?”
“……很复杂,知道但还没说很多,主要是处理我吧。”
“那你现在是做梦,还是清醒?”Yelena看她,眼里没什么敌意,倒像是认真地在提问。
安安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我希望自己是清醒的。”
“那很好。”Yelena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我最讨厌那些说‘我什么都不图’的人了。每个人图的都不一样,有人图资源,有人图自由,有人图爱——你只要知道你图的是什么,就不会走错。”
安安也站起来,小声说:“我其实是……挺想跟你做朋友的。”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她就有点后悔——太主动了,太像在示弱。
但Yelena只是笑了笑,侧头打量了她几秒,说了一句:“你不讨人厌。”
“你大学是念什么的?”Yelena问。
“计算机。”
“这么理工啊。”她略显诧异,“不太像你这种长相的。刻板印象笑话太扯了。”
“其实是我舅舅说好找工作。”
Yelena“噗”地一声笑出来,啜了一口咖啡:“挺实诚的。”
她没继续追问,也没说起自己的背景,只是忽然指着街对面:“你想不想逛街?我知道后面有家店,衣服挑得很聪明。我得把时间打发掉。”
“好啊。”
两个女孩,就这么在巷子尽头的落日余晖里,缓缓地从Spa共处到街头同频,像两个临时的同盟者,在这个世界安排的剧本外,交换了一点点,真实而不刻意的温柔。
Yelena走在前面,鞋跟敲在地砖上,“哒哒”作响,步调坚定。
“我平时不太来这种地方……”安安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声。
“那是你以为‘太贵的广场’是有钱人专属。这有什么好内耗的。”Yelena咧嘴一笑,“这么说也没错,但现在也没人在大门口拦你。”
她们走进一家Maison Margiela,Yelena随手抄起一件拆线设计的黑色西装外套,转向安安:“这件你穿会很有意思,底子太乖了,就得靠一点解构感打破。”
安安试着搭在身上,镜子里的自己忽然变得陌生——像一个拎着文件包、能在银行做尽调谈判的人,但眼神里还残留着学生气的无辜和警惕。
她盯着镜子沉默片刻,然后问:“你怎么看待时尚这回事?”
“Complicated (复杂的).”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有两种,你如何展示,和,你如何让时尚为你说话。”
Yelena看她一眼,不快不慢,“你如何展示就是——懂穿搭的女人,在任何场合都能自证自己的位置。别让变美的羞耻感来定义你。”
说完,她不急着继续往前走,而是看着安安:“你也可以定义你自己的审美——先从挑一件你真的喜欢、不是为了取悦什么指标、趋势跟风而买的衣服开始。”
她们接着逛进The Row、Bottega Veneta、Maison Rabih Kayrouz、Loro Piana,每一处都不吵不闹,却像在悄悄雕塑一个人该拥有的生活尺度与质地。
她晃了晃手中的水杯:“时尚这个东西吧,背后是有权力的人站在高处定义的,衣服从来就不是拿来‘穿’的,是拿来‘说话’的。”
安安抬头望着她。
Yelena指了指玻璃外的广场和楼宇,“你以为这些太古、置地广场的品牌,是给普通消费者准备的吗?错。这些地方从建筑语言到品牌分布,从货架间距到灯光设计,早就是精英文化的展示平台。你知道时尚行业背后每一分钱都意味着什么吗?”Yelena撑着下巴,坐在靠窗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桌上的Espresso杯托,眼神却落在书店玻璃墙外一个身穿CELINE外套的中年女人身上。
“它不是完全关于好看。时尚本身,从来不是。”她说话总是慢条斯理,不带煽情,就像在讲一场冷知识。
“这整个产业——从米兰的秀后订货会、到日本表参道那一层一层布局精准的旗舰店,从巴黎高定时装周铺天盖地的宣发、到中国小红书上的穿搭逻辑植入——说白了,全是权力的重演。它运作的方式,本质上是政治经济学的微缩模型。”
“好和坏,是他们告诉你的;你该不该喜欢,也是他们告诉你的;你会不会被看到,也是他们告诉你的——他们只需要把逻辑和目的告诉算法。”
安安转头看她。Yelena嘴角有点笑意,但那笑并不轻松。
“你以为一件Chanel 2.55定价8万人民币是因为工艺?错,是因为它的价格要匹配阶层准入机制。如果它卖两千,就不配被定义为‘中产阶级女性升咖梦想的起点’。”
“它必须贵,必须稀缺,必须有等待名单和限量发售。因为它是社会分层的工具。一切时尚商品的核心价值,不在于穿,而在于排除谁不能穿。”
她语气带着轻蔑的锋利。
“LVMH集团去年市值超过4000亿美金,是法国GDP的几个百分点。你以为它只是卖包的?不。它控制的是全球精英女性的美学神经和亚文化趋向。是对‘体面、优雅、值得被尊重’这些词的霸权垄断。”
安安坐着没说话,眼神漂移到书店墙上的展板,是《时尚制度》的展览海报,一行字写着:
“你穿的不是衣服,是社会对你身份的处理结果。”
Yelena笑着看了一眼安安,说:“这是铺垫,我们来点题。”
“刚才说了,时尚这东西,第一种,是你如何展示自己。”
她身体微微前倾,手指轻叩着咖啡杯沿。
“这很好理解。你选哪个品牌、哪个年份的设计师款、哪个icon包、穿的是老Celine还是Phoebe走后的Celine;你会不会挑到一件Azzedine Ala?a留下来的复刻皮衣,会不会在一件完全没有Logo的白衬衫里,搭出一种‘我没花钱但我识货’的高级感——这全是‘展示系统’。你是在用衣服表达你属于哪个群体、你拥有什么样的文化资本。”
她顿了顿,又道:
“这种展示,不是给你自己看的,是给同行者、给竞争者、给你所在的社交场判断你‘是不是自己人’。是门票,是壁垒,是代币。”
她眼尾一挑:“像你现在这样,穿Muji、戴小金豆耳环,其实是另一种‘审美姿态’。你在说:我不炫富,但我干净朴素,我不媚俗,但我知分寸。其实这也是‘话语’的一种,只不过低调。”
安安像突然被说破了什么,脸红了一瞬。可Yelena并没有停止。
“你看Maison Margiela,最后也活成了符号,没有标志,剪标签,没有LOGO,也最后活成了炫富的空洞符号。哪怕那本身是一片空白。”
“第二种,是你如何让时尚为你说话。”
她语气轻,却有种难以忽视的锋利。
“这就不是选择你穿什么,而是——你如何使用‘穿什么’。”
她将指尖搭在书本边缘,像在读一份结构图:“你看那些奢侈品广告,为何总找艺术家、上流家族、当代诗人、社交名媛?因为这些人拥有‘定义风格’的资格。他们不只是被拍的模特——他们本身就是一件‘内容’。”
“话语权的真义,是你能决定‘什么被看作有品味’。”
“你表达什么是贵的什么是好的,然后别人来模仿你。时尚,或者说文化本身就是一种最有力的宣传。它的影响力在方方面面从上到下。今天Graff开始说黄钻好,你就知道后面的人在炒石头了。你没法反驳,因为反驳的话是你一个人和整个行业的对抗。”
她声音放得更轻:
“当你能让别人效仿你、解读你、追逐你、花钱模仿你——你才真正拥有了‘时尚语言’的主控权。”
安安抬头,目光一动不动。
“而这套话语系统,从来不是民主选举或者属于普罗大众的。”Yelena缓缓道,“它属于特定阶级,特定族群,特定资本后盾。这些人不需要去买那只包,他们让那只包变成一个信号、一个指标、一个可转售的文化资产。”
她轻轻笑了笑,靠在椅背上,“你说文化操控人心、操控市场。其实本质上市场和大众审美就是文化话语权的替身。它是隐形权力的操作语言。”
“所以你要问我,特权阶级和时尚是什么关系?”她目光投向街对面太古广场灯火通明的橱窗,那一季DIOR和LOEWE的展架刚刚换新度假系列,“那就是:他们不只是使用时尚,他们就是时尚本身。就像藤蔓缠绕在树干上,谁寄生谁说不清了。”
她收回目光,对安安说了一句:
“他们只是穿得让你看不懂,但你知道你绝对不是他们那类人。”
“然后你想成为他们。不是奢侈品和为此买单选择了你,而是你选择了奢侈品和为此买单;不是资本主义选择了你,而是你选择了资本主义。”
安安在这一刻既震撼、也清醒。她第一次意识到:她想要的不是一个包,而是一个世界的门票。而那个世界,早就设好了规则。
“哈哈哈,这都是题外话。”Yelena往楼梯走,安安脸上浮现出敬佩:“天呐——Yelena你懂得好多。我都听晕了,可以问问你本科学什么的吗?”
“牛津PPE。”
她语气一如既往地松弛而笃定:“Politics, Philosophy and Economics. 三合一。”
她又补充一句,语调平平:“Thatcher撒切尔夫人也是这个专业。”
Oxford PPE(Politics, Philosophy and Economics),直译为“政治、哲学与经济学”,是牛津大学最具声望、影响力最深远的本科学位课程之一。诞生于1920年代,原初设计是为了取代传统的神学与古典文学,使英国政界和公务系统培养出既能掌握国家制度逻辑、又能理解社会伦理与市场运作的“全才型治理精英”。
自创设以来,PPE便成为英国乃至英联邦政界、金融界、媒体界的黄金起点。撒切尔夫人(Margaret Thatcher)、戴维·卡梅伦(David Cameron)、艾德·米利班德(Ed Miliband)等政界名人均毕业于此。除了政界,还有无数BBC、金融时报、伦敦经济圈的权力精英,皆出身PPE。PPE的课程结构大致分为三块:
政治(Politics):涉及比较政治制度、国际关系、政治理论、治理结构;哲学(Philosophy):系统训练逻辑思维、伦理学、语言哲学与心灵哲学;经济学(Economics):涵盖宏观经济、微观经济、计量经济方法等。
而牛津大学(University of Oxford),则不需多言,是世界最古老的英语国家大学之一,也是欧洲高等教育体系最具象征意义的殿堂。它不仅是学术研究的灯塔,也是英国“社会再生产机制”的关键场所——用一句更现实的话说,牛津不是让你“靠成绩成功”,平台和资源的意义是让你维持精英身份的延续。
Yelena当然不会在商场里这样展开。但安安听到“Oxford”和“PPE”那一瞬间,仿佛整个眼前人都披上了更遥远、更高冷的光。
她突然意识到:Yelena身上那种“轻描淡写地掌握高难度概念”的语气,是自然而然形成的。她根本不是故作高冷——她是真的站在一个不同的起点上,和安安讨论的是另一套知识体系。
选择对的平台也很重要,一个对的平台不但能给予权力和视角,还能给予施展的平台。
“你是不是也修艺术史啊……”安安下意识追问。
Yelena看了她一眼,没答,只是淡淡笑了笑。
那种笑不是拒绝,更像是在说:有些事情,你不需要知道得太早。
安安没敢继续追问。那一瞬,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答案。
沉默像丝绒帷幔缓缓垂落,又像一场无声却充满张力的审判。
现在,在Yelena对面,看着对方随口聊起时尚与国际金融之间的权力再生产机制,如数家珍地评判Hermès如何通过稀缺性操纵市场、Prada又如何在本世纪初通过“intellectual minimalism”获得哲学青年的心智归属——
安安忽然明白,那种“圈子”的区别,并不来自一只表,一只包,或者一个姓氏。
而是像Yelena这种人,她们从小就在“世界的建构机制”里长大,她们讨论不是“我能不能进入那个世界”,而是“这个世界是怎么运作的”。而她自己,只是在门口踮起脚尖,努力从橱窗玻璃往里张望的人。
“你是不是也该出国读书?”脑子里有个声音忽然在问。
声音开始并不大,像是一阵湿热空气中吹来的风,但逐渐变得具体。Yelena似乎注意到她走神,侧头瞟她一眼。
“我是不是说太多了?你还好吧?”
安安忙摇头,勉强笑着:“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很厉害。”
Yelena不动声色地挑眉,慢条斯理地说:“厉害?这词太中学了吧。你不用觉得谁‘厉害’。你只要问自己,‘她知道的东西,我有兴趣知道吗?’如果有,就学;如果没有,就别浪费时间感慨。”
她顿了顿,笑了笑:“知识是武器,不是勋章。”
安安愣住了。
这句话像一根钝钉,砸进她的意识深处。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在小房间内做模拟题,夜风吹得卷子啪啪响,母亲在厨房骂弟弟作业没写完;她记得自己拼命读书、拼命当那个“好学生”的样子——不是因为喜欢学习,而是想逃出去,想有一个新世界等着她。
可她逃出来了吗?
她在和Brady的关系里感受到的新鲜、新奇、高级感,是否只是换了一种“被规训”的方式而已?是否只是从一个小镇好学生变成了一个“资本恋人”的角色——温顺、体面、易被炫耀?
安安心底泛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
两人之间又是一段短暂的静默,太古广场三楼的落地橱窗外,阳光渐渐斜了,像是午后的钟声悄然敲响。
她拎那只黑色BV小号Cassette手袋,换了个手拍了拍安安的肩膀:
“有些事你该看,就一定会看到。等你真想看的时候,自然有人替你把门打开。”
说完,她便转身朝扶梯方向走去。“走吧,我要去吃烧鹅,你是跟着我还是找你男朋友?“
安安望着她的背影发怔,忽然觉得喉咙有点紧,有些话哽在胸口——也许不是羡慕,也不是自卑,而是一种久违的渴望重新被唤醒:
她想成长为一个“自己可以打开门”的人。
她快步跟上,像追逐一缕带风的香味。
你认同Yelena说的“时尚本质是排他性”吗?奢侈品是身份门票,还是精神枷锁?
你怎么看待话语权/定义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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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成为大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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