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半岛酒店套房的落地窗洒进来,落在地毯上,形成一道温暖而沉静的光带。
安安坐在客厅一侧的单人长沙发里,腿蜷在身下,披着一件白色薄毛毯,笔记本电脑就放在膝盖上。耳机挂在她的耳朵上,屏幕上正播放着一节 Coursera 的机器学习课程录播,讲到模型的正则化参数与过拟合问题。
她的神情很认真,下巴轻轻抵着手背,眼神一刻不离屏幕,偶尔在空白笔记本上快速地写几行公式,又或是按下暂停键反复听某一段内容。她的头发披散着,鬓角有点乱,脸上是清晨还未完全苏醒的那种温柔倦意,却被她刻意压抑在理性和学习的专注里。
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而今天是周一,她不想再浪费时间。
书桌上摊着一本写了一半的英文教材,还有一杯冷掉的黑咖啡。她偶尔抬起手揉揉眉心,目光又继续盯住屏幕,仿佛试图用知识抵抗心底那种难以排遣的情绪风暴。
而客厅另一侧,Brady正站在阳台门边接电话。他穿着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手插着口袋,声音压得很低。他的英文说得很流畅,但语气比平时更沉稳,话语间偶尔提到“招股”“配套预算”“审批周期”之类的词,像是在协调某个合作项目或商谈资源匹配。
安安知道他一直很忙,只是她没想到,即便是在这种精致奢华、宛如世外桃源的酒店套房里,他也没真的“放下工作”。
窗外是浦江的晨雾,一层一层地在城市上空游动着,东方明珠的轮廓若隐若现,整个世界似乎都刚从梦里醒来。
她看着屏幕上教授用数学公式解释“bias-variance tradeoff”的时候,心里忽然浮出一个念头——“我一定要变得足够优秀。”
不是为了讨谁欢心,也不是为了从谁手中接过什么奖赏,而是为了有一天,能真正与这个世界平等地对话。与Brady也好,与命运也好。
她轻轻合上电脑,抬头看了一眼还在讲电话的Brady。他回过头,朝她笑了一下,眼里带着那种难得的柔和。
她忽然觉得,生活好像终于在悄悄变形,正在通向一种更辽阔的轨道——不是一夜之间变得高高在上,而是日复一日的构筑与积累。她必须把握住这一点点起势的机会。
于是她低头,重新打开下一个课程视频,笔尖划过纸面,仿佛在勾勒她未曾说出口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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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靠着窗子,手中拿着杯温热的咖啡,目光却没有焦距。她本来是打算在这里放松片刻,给自己一些喘息的空间。可空气中弥漫的并非宁静,反而像某种浓烈的气味,渐渐地把她包围。
Brady坐在对面,穿着白衬衣,面无表情。阳光透过窗帘洒在他的脸上,他没有抬头看她,只是随意地拿起桌上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嗯,是我,”Brady的声音带着平淡的语气,仿佛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安安低下头,依旧没有打破沉默。她知道他与那些人打交道,事情永远不会简单,也永远不需要过多的情感。
“进度有问题?”Brady问,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你知道的,我们需要在月底前完成这个运输协议的签署。你们在越南的物流项目拖得太久了。”
安安抬头看着他,心里一阵空洞的感觉浮上来。她知道,越南的项目对于Brady来说不过是一个简单的数字游戏。合同金额的多少,进度的提前或推迟,都只是他调度资源的工具,根本不值一提。
“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们还在讨论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那些拖延进度的厂商,不配和我们合作。”Brady的语气仍然淡漠,像是自然而然的命令,“要么签字,要么给我滚蛋。其他的,没时间浪费。”
“那批货,赶紧处理掉,别让那些合伙人再给我找借口。”他的声音没有一丝犹豫,仿佛那些货物的命运和那些工厂的工作人员根本不值一提。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如果有公司因为资金问题拖延,那就让他们断供,完全不带情面的。把那些人都从名单里删除。”
安安听着他的声音,心中猛地一沉。那种话语轻飘飘的,像刀子一样无情地切割着所有的牺牲品。她知道,Brady从不对这种事有任何负罪感。那些被斩去的合作伙伴,甚至根本算不上他眼中的“人”。他们的失败、他们的破产、甚至他们的死,都不过是他冷漠人生中的小插曲,最终不过是为他个人利益的最大化铺路。
“嗯?我们不需要拖后腿的人,安安,”Brady放下电话,抬起头,眼神冷冷地与她对视。他并没有丝毫的愠色,反而像是理所当然地淡淡的,平铺直叙,坦荡说出这一切。“要么把他们踢开,要么让他们在其他地方去争夺这些资源。资源就是这样,别人得不到,就意味着我能得到更多。”
安安的心一阵紧缩。她明白,他说的“资源”不仅仅是那些合同上的货物,不只是那些冷冰冰的数字。在Brady的世界里,每一分资源、每一块蛋糕,都是一场血腥的抢夺,而这场游戏的胜者,注定是那些能够控制一切的人。
她本能地想说些什么,或许是抗议,或许是质疑,但她的嘴唇却动不了了。她知道她没有资格发出声音。在这个世界里,Brady早已决定了每一个人的角色——那些失去的、被放弃的、被剥夺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资源更多地集中到他手中。
Brady轻轻地拿起了桌上的一杯酒,喝了一口,似乎全身的焦点都落在那一瞬的味道上。
午后的光线透过酒店落地窗斜斜洒入,照在宽阔的地毯和茶几上。
Brady挂断了电话,走回客厅,手里拿着一杯刚泡好的咖啡。宝玑的腕表在阳光下反出冷冷的光。安安想着,他是真的爱宝玑和宝珀啊。
安安还窝在沙发上,电脑搁在腿上,耳机摘了一边。她正看得出神,眉头微蹙,一只手正用铅笔在草稿纸上推导一行行模型公式。
Brady在她身边坐下,轻轻拍拍她的肩:“别学了,先歇一会儿。”
安安抬起头,眨了眨眼:“嗯?怎么了?”
他看着她那双略有些疲惫却仍然专注的眼睛,语气温和却果断:“今晚我得飞回港城一趟,临时的商务安排,包机已经定下来了,晚上八点的航班。”
“这么急?”安安微愣。
Brady点点头:“家里还有点事,得我亲自去盯。你这边,我安排了司机送你回广州。”
安安没说话,视线落在自己记笔记的本子上,有些怔怔的出神。
Brady见状,语气放缓了些:“你要是想多待几天也行,酒店你可以继续住,我让秘书订个返程头等舱的票……不过你自己一个人在这儿,我也不太放心。”
安安低头笑了一下:“我怕我一多待就荒废课业了,还是回去吧。”
Brady伸手帮她拨了一下鬓角的碎发,看着她安静的模样,忽然笑了:“你啊,现在比我都自律。”
她低声说:“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好,那就回去吧。”Brady点点头,语气柔和却坚定,“下次你想来,我再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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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从窗外望去,傍晚城市的灯光在夜幕中如同一片流动的星海,既璀璨又遥远。她的目光穿过那片光亮,穿过大厦、穿过街道、穿过这座城市的脉络,看着底下的车水马龙,最终定格在一片看似安然无恙的景象上。然而,她心底却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沉默感,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拉扯着,无法靠近。
她知道,自己永远站在围墙之外,尽管距离这片光鲜的世界并不遥远,甚至曾一度以为,自己也能融入其中,成为其中的一部分。可她慢慢发现,自己不过是一个旁观者,一个无力参与其中的人。
Brady的电话刚刚结束,那些冷漠无情的决策、冰冷的语言在她的耳边回响。她从未被赋予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力,甚至连影响周围世界的一丝力量都没有。这一切,所有的决定、所有的资源,所有的得与失,永远不属于她。
她意识到,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破碎,都是在权力的游戏下所铸成的。这些沉默的牺牲者——那些在资本洪流中被碾压的普通人,他们的世界就像一张单薄的纸,被随意撕碎、抛弃,而她,只能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切发生,甚至连介入的机会都没有。
她明白,权力并非仅仅是一种能够支配资源的力量,它更是一种排他性的存在。它让她无论如何努力,都始终无法跨越那道无法触及的鸿沟。那些拥有权力的人,能轻易地将她推到一边,将她的声音淹没在无数的嘈杂之中。而她,始终无法发出真正的声音,始终没有属于自己的位置。
每当她试图接近那些看似属于自己的机会,权力的运作便会将她拒之门外。它像一座无形的墙,将她与整个世界隔开,把她锁在一个看不见的牢笼中。她不再怀疑自己的无力——
这种无力,不是来自缺乏才能,也不是来自机会的匮乏,而是源于她从一开始就没有资格,站在这场游戏的起点。
她想起了刚才午后Brady的电话,他那种冷酷而无情的语言,似乎在告诉她,这就是现实。每一个选择、每一笔交易、每一个人的命运,都被那些拥有权力的人在背后操控,根本没有人关心她这种底层的人在想什么、在挣扎什么。她的情感、她的理想、她的愿望,最终都只不过是她自以为是的幻想。
她的眼睛开始模糊,眼前的城市灯光不再是美丽的风景,而是一片无声的虚无。她深知,这片世界并不属于她,它从来就没有为她留有位置。她不过是一个旁观者,永远无法成为这场游戏的参与者,只能无力地看着那些权力的决策如何倾轧着无辜的生命,如何把那些为了生存而挣扎的人,推入深渊,化为湮粉。
而她,又能做什么呢?她所有的反抗、所有的挣扎,在这些沉默的漩涡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像风中摇曳的枝条,随时都会被无情的风吹断。
权力高位者的恐怖,来自于它的排他性。它对她而言,不仅仅是无法触及的高墙,它更像一片海洋,吞噬了她所有的希望,抹去了她存在的痕迹。每一次她试图靠近一点点,那个无形的力量就将她逼退,让她重新回到那个无法进入的圈外。
而她,永远都站在这道围墙之外,看着一切发生,却永远无法发出一声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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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6月11日,周二,广州的阳光一如既往地热烈。
安安回到了熟悉的校园,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梦。从白玉栏杆的黄浦江夜色,到半岛酒店的高楼景致,从香气扑鼻的苏浙佳肴,到灯红酒绿的魔都夜宴,一切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封存在某个平行世界。而此刻,复归现实的她,重新坐回了广州大学教学楼五楼的机房。
冷气不大,键盘的敲击声此起彼伏,窗口传来朗朗蝉鸣。
安安打开项目资料,整理自己的笔记,一边在命令行窗口中调试代码,一边对照老师布置的课内研究进度。她的进度已经落后于组内几天,得加紧赶上。
窗口最小化那一刻,她短暂地愣住了。
那晚在夜店灯光下,Narita丢出好几万美金羞辱男模的那一幕还在她脑海中翻涌。而她的现实,是要靠自己一点点攒起“教育基金”,才不至于被弟弟和家里的烂摊子拉入深渊。
她打开支付宝,点开那个从认识Brady之后开始自己每月省吃俭用往里存的账户——“逐梦教育基金”。
余额静静地躺在那里,不多也不少,是她咬牙多年压下所有非必要消费攒下来的安全后备、紧急靠垫。
手指停顿了几秒。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取出其中的一小部分,报了一个托福学习班——周末线下 平日晚自习,全封闭式训练,耗费了她基金里接近三分之一的存款。
如果她的人生有BGM,那么此刻一定是熊木杏里的もうすぐ春なのに (明明春天很快就要来了)
她知道,接下来,才是自己的战斗主场。
她要靠自己,去争一场真正的“上岸”。
もうすぐ春なのに (明明春天很快就要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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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围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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