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护君

洛昂的母亲在生他的弟弟洛颀时不幸难产而死,所以洛昂从来不曾感受过母亲的疼爱,因为家教甚严,他也没有同龄的朋友,加之每天习武,身上总是受伤,他也无人可诉。

每天他几乎都是忍痛入眠,尽管无数次在朦胧中看见父亲拿着金创药离开的背影,明知那是父亲爱自己的方式,他依然觉得孤单,这份隔着窗,掩着门的父爱,沉重的让他倍感压力。

周围的人都以大少爷称他,对其恭敬而疏离,谁都不曾想过,他终究只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他需要的不是别人的敬畏,不是那些刀枪剑棍,他需要朋友,需要在脆弱时有人给他一个拥抱。

遇见那个说要保护自己的小男孩,洛昂心里有些不一样的触动,所以一向很少言语的他主动和他介绍自己,“我姓尧……”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小男孩却在他的眼前被一个白衣女子带走了,期间还嘶吼求救,他因为害怕而一动不动。

那个第一个给予他温暖的人,在那当下,他却无能为力。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了父亲说的“自强方得以护,心之所系。”

从那天起他不在羡慕别的小朋友有纸鸢,空竹,响铃,也不再趁师傅不在时偷懒了,他知道自己的弱小,也知道自己付出的意义。

每次撑不过来时,他不再偷偷流眼泪,而是去东街那条小巷,坐在废屋前的石阶上,等那个说要保护他的小男孩,可是小男孩再也没有出现过,久而久之,他心里的失落由强转弱,直到这样的等待成为他的一种习惯。

洛昂的思绪还游荡在儿时,一直在客厅的洛颀看着大哥的神情,由喜到悲,而后一脸的严肃,还以为合作的事情没谈成呢。

得知事情挺圆满的,洛颀更加觉得奇怪。转头,看了看门口刚离开的两个人的背影,又看了看大哥,突然想了起来,大哥刚才那眼神,和昨晚看沈家三公子的眼神是一样的,眉头微微紧锁,想要窥探那深邃的眼眸下流露出的秘密。

离开尧家后,肜溪正想找个借口离开昕川,却见他快走了几步,“老张你们干什么呢?”

听到有人叫自己,老张回头,看见是昕川,跑了过来,“二少爷,狗不见了好几条。”

“西郊狗场的狗?找到没?”昕川问,随后他下意识护在肜溪身前,“别怕,有哥在。”

肜溪本想说没事,但她现在越来越享受来自哥哥的疼爱,所以颔首一笑,什么也没说,乖乖呆在他身后。

“还没有呢,以往也有大狗溜出去后,两三天才回来的。”老张说着,抬头看了昕川一眼,见他脸上并没有怒意,又说道,“这次一连好几天都有狗没回来,管家觉得不对,才让我们都出来寻寻。”

丢了几条狗,昕川并没有太当回事,“我先送小溪回去,回头让府里的人也出门找找,这季节,汗,咬了人就不好了。”

“是啊,管事的就是担心这个,最近好几条狗都在□□期呢。”

“不是下令了这样的狗不要放出来吗?”说着,昕川从腰间拿下一根骨哨,吹了两声,环顾四周,“附近应该没有,你们再去别去找找。”

“是,狗仔们若是在附近,听了这狗王骨哨,定然会回应的,我们这就去别去找。”说着,老张招呼的附近一起寻狗的人,散开了。

肜溪听明白了两人的对话,见昕川看着那些人的背影,面露担心,“哥,我可以自己回家的。”

“没事,我先送你回去,回头再去狗场看看就是了,反正那里有管事的。”

昕川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还是很担心,毕竟前两年刚发生过伤人的事情,一个小孩跑到狗场逗狗玩,被一条刚□□的母狗差点咬断了腿,还好发现的及时,但也是落下了残疾。

这一度让昀海想要关闭了狗场,可是当时狗场的狗大多都经过了训练,在追踪和警惕上尤为出色,实在是押运路上不可或缺的帮手,最后还是昕川搬出了肜溪,说是肜溪回来,看见城里都是狗会害怕,这才打消了昀海的念头。

两个人在街上争论了许久,最后还是昕川妥协,叮嘱了肜溪路上小心,急冲冲往西郊狗场跑去。

肜溪看着昕川离开,想到阁主已到定县,着实有些不放心,所以并没有回沈府,而是转身去了东边的码头。

出了定县不到几里地,肜溪看见远处的分叉道上,一群蒙面人围堵着四个年轻公子,尽管肜溪从来不多管闲事,但是拦路抢劫的事除外。

当年沈家逃荒路遇强匪,若不是兰姑姑出手相救,怕早已曝尸荒野,也没有她与沈家的缘分。因此沈家定下规矩,出门在外,如果遇到抢匪之流,一定要尽力相帮。所以看见那样的情景,肜溪以为是强盗抢钱,就上前看个明白。

躲在远处的树后,听见双方的对话,隐约像是家仇,于是肜溪决定不与插手。

正要离开时,她看见其中的一个年轻公子腰间挂着的玉扣,又看看自己身上的,忽然一惊,即刻从树丛后现身。

肜溪二话不说朝着公子飞身而去,甩出的长绢将其身边的蒙面人一一打散。

快要招架不住的护卫,看见有人相帮,顿时松了口气,只是他们已经身负重伤,无力还击,所以现在基本上就剩肜溪一个人对付一群蒙面人了。

这群蒙面人各个功夫了得,每个人都足以在江湖上有一席之地,现在又有十几个一起夹击肜溪,她纵然身手非凡,可在这连续攻击之下也有些招架不住了,更何况她还要时刻留意,一直护在身后的公子。

“你们几个可还顶得住?”肜溪用长绢卷起地上散落的剑,一边还击,一边问道。

“还行,多谢公子相救。”一个伤势较轻的人说道。

“废话少说,我给你们开出一条路,赶紧护着你们的主子杀出去,一直往前就是定县了,快。”说着,肜溪一个转身,将四周的黑衣人杀到一边。

那四个人趁着这一空隙,突出包围,往定县的方向跑去。

围在中间的公子,回头看着远处的打斗,心里却有一丝的疑惑,这个舍身相救的年轻人,尤似在哪里见过?只是方才那样的形势下,他不便问,也无从问。

肜溪看着他们已经离开,便专心对付这群黑衣人。只是黑衣人人数太多,这样一直周旋下去会对自己很不利。

果然,黑衣人逐渐占据了上风,肜溪也不顾其他,看准时机,使出月宫绝学——玄冰荐月第九重,随着肜溪一声:“冰——破——”一群蒙面人忽然感觉到混身有着一股寒意,想要使用内力,可内力似乎被冻住般,一点都提不上来。

正在大家感到奇怪时,肜溪提剑一个横扫,七八个人见血封喉,纷纷倒地,剩下的人互相看了看,感觉形势不对,立刻撤了回去。

见黑衣人都散去了,肜溪这才舒了一口气,刚一开口,嘴角流出一丝鲜血,就在同时她身子一软,为了不倒下,她只能靠剑强撑着自己半跪在地上。

玄冰荐月乃是月宫至高武学,也是江湖上已然失传的绝学,而修炼之人若没有练到护火纯情的地步,便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尤其是这第九重,一旦使用,伤及自身后,一个月内便不能再使用半分内力,更何况肜溪才刚学起,所以此时就伤得更重了。

环顾四周,肜溪确认不再有其他人后,便走向不远处的一颗大树,倚树盘膝,闭眼、提气、运气、调息。

此时,被围的公子和他的护卫已经在城中安顿下。

“阁主,你说那个人是谁?”宇翔露着上半身,背后的肩上已经做了处理。

阁主摇摇头,“有些面熟,但是想不起来了,能舍身相救,总不是要我命的。”

“属下无能,差点让那些人伤到了您。”

宇翔就要下跪,被阁主伸手拦下了。

“哼,我倒不知道原来出了明阁,竟还有人要取我性命,有点意思。”这个阁主到是心大的很,刚从鬼门关出来,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一个时辰后,肜溪感觉好了许多,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定县城的方向,整个城市淹没在夕阳的余晖中,像一座黄金城,甚是美丽,只是这样的美丽她无力欣赏,也无心欣赏。

踉踉跄跄地回到沈府,丫鬟们看见三少爷面色苍白,一脸疲惫的样子,立刻上前搀扶。

一直在院中等着的烟儿,一看见肜溪,连忙跑上前,小心的扶着主子,回了房间。期间,还一脸心疼和自责,“宫主,你用了九重冰破吗?为什么用?不知道这样很伤身吗?您刚学没多久啊。”

肜溪看看烟儿,嘴角一扬,自从做了宫主后,烟儿就疏远了自己,她开始谨遵宫规,不敢再与自己亲近,也绝不会这么没规矩的和自己说话,应该是太担心自己,一时忘记了身份吧,不过这样的感觉真好。

在月宫,如果不是有烟儿陪伴,自己怕是熬不过那些寒冷如冰的日子。

月宫里的人不会微笑,没有感情。偌大的岛上,四下无人的时候,只有烟儿和自己聊天,尽管更多的时候是烟儿在说,自己一言不发,但是她都有很认真的在听,那是世上最好听的声音。每次只要还能听见烟儿说话,肜溪就知道这是人间,不是地狱。可是该死的身份把自己唯一的朋友也夺走了,这就是高处不胜寒吗?

所以此刻,肜溪看到烟儿这般着急的样子,竟然觉得自己的受伤是值得的。

沈府内厅,昀海听闻下人来报,得知肜溪受了伤,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她房间,“怎么回事,只是出了一趟门,去了一下尧家,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还有,昕川早就回来了,你又去干什么了?”

见肜溪昏昏欲睡的样子,嘴角隐约还有一丝血迹,昀海心疼得不得了,嘴里没说,心里早就把昕川骂了个半死,怎么照顾妹妹的,一起出去的,回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来不及想这些,昀海忙叫下人去请大夫。

躺在床上的肜溪听见昀海把话说完,才慢慢开口道:“大哥,我没事,你不用请大夫。”说着,就要挣扎着从床上起来。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你躺着,别动。”昀海看见她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的样子,明明想要责备,却强硬不起来,语气里充满了温柔和心疼。

多少次,在心里说过要好好保护她的,怎么就让她受伤了呢,都怪自己太粗心,想着,不免自责起来。

看着大哥这样,肜溪微微一笑以宽他心。然后打发了下人,屋里只留烟儿和昀海,“哥哥,我只是内力耗损过度,躺一会儿,就好了。”见大哥不信,肜溪看了看烟儿。

“大少爷,三少爷没事的,只要静养就好,真的,烟儿不敢欺瞒大少爷。”烟儿明白主子的意思,连忙解释起来。

“不行,还是让大夫检查一下。”说什么,昀海都要得到大夫的确认才可以安心。

经过大夫的诊断,肜溪确实只是太过疲劳,导致气血两虚,没有大碍。昀海这才稍稍放了点心。

看着有些睡意的肜溪,本来还有一肚子问题的昀海,只是帮着整了整被角,对烟儿嘱咐了几句,便轻轻地退出了房间。

昀海刚走出肜溪的房间,就和迎面小跑而来的昕川,牡珠碰了个正着。

昕川顾不得大哥想要杀人的表情,着急的问道:“小溪怎么了,下人说受伤了,严重吗?现在怎么样啊?”

“还问我,你干嘛去了,怎么你一个人先回来了?出门的时候,我是怎么叮嘱你的,好好照顾小溪,你这个哥哥是怎么当的?”昀海把昕川拉倒一边,见牡珠要进去,又说道,“小溪刚睡下,过会儿再来看她吧。”

听沈家大少爷这样说,牡珠放下正要去开门的手,悄悄的退到一边。虽然认识他们的时间不长,但是沈家兄弟给人的印象是沉着冷静,处变不惊的,她还没见过他们这么生气着急的样子,莫不是三公子伤得很重?牡珠心想着,转念又有些羡慕,想想自己,虽说兄妹众多,但要好的也就那么几个,从小和大哥、四哥最亲,但大哥已不在人世,四哥做了阁主之后,彼此之间也慢慢疏远了,好怀念儿时啊,兄妹之间哪怕打打闹闹也是开心的,更别说为彼此担心。

“我是要和她一起回来啊,可是她非让我先去狗场……她说她可以自己回来的。”昕川脸上满满的担心,听下人们说,小溪都不能自己走路了,只能搀扶着前进,他着实被吓到了。

“她让你去,你就去啊,有什么事比小溪的安全更重要的,别说一个狗场出事,就算整个沈府没了又怎么样?”想到妹妹刚才的样子,昀海实在没办法冷静。

“好嘛,我知道了,下次我不会了,可是小溪到底怎么样啦?”昕川无视大哥的话,一心只想着肜溪的安危。

“大夫说没什么大碍,只是劳累过度,休息一阵就好了。”昀海看着昕川,想到牡珠就在一旁,语气稍缓。

“劳累过度?”听到肜溪没事,昕川总算放心了,可是又一脸吃惊,劳累过度是什么意思,肜溪就一会功夫都干什么了,会劳累过度。

“她是习武之人,只是耗损了太多内力,所以有点疲惫,好了,你暂且不要去打扰她了,等她醒来再说。”说完,昀海转身离开,留下昕川和牡珠还在肜溪房间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彼此间又看也尴尬,不看也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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