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良月

鸿蒙实在是不知白龙为何送自己一座岛屿,还是一座堪称神奇的岛屿。

这岛屿形似月牙看起来平平无奇,岛上除了柔软的细沙和礁石,只有岛中央有一块形似月牙的石头,可是那石头另有玄机,只要照着白龙说的轻轻一摆弄,就会有一条直通岛体的通道。打这通道走进去,就会进入一个穹顶满是明珠的地宫。

这地宫里头偌大无比,四下方方正正,墙似是海水所制,虽不见实体,却有界限。透过水墙,可以看见水中无数鱼虾,更是能看到柔柔照进海水里的月晖。

鸿蒙凡人之躯,从未见过这般神奇的所在。他情绪鲜少外露,此刻脸上虽无明显的表情,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眸却闪烁着光芒,正伸出手来试探着地宫里头的无形边界。

兔女也没有去过水下,更是好奇地隔着水墙追着游在水中的鱼虾到处跑。

良宵站在入口看着他们,冲身旁的白龙笑道:“你这动静是不是也太大了点?”

白龙胸有成竹地说:“你放心吧!本来这座岛屿就要在这段时间浮出海面,我不过是顺应天时借机将它送出去。再说这南海底下的明珠海了去了,都是我之前随意捡的,我不过是恰好把它们收在了这地宫的穹顶上,天罚怎么着也找不上我!再说了,本龙的命难道还不抵一座岛?想来天道也不会和我计较,要追着来罚我吧?”

找一座神奇的岛屿于白龙或许不难,选数万颗珍贵的明珠也确实只需要白龙花费一番苦心,可这万分难得的天时,却得费好大的功夫。

得来一个,是真真不易。

也不知白龙花了多久的时间,找了多少座海底的岛屿,才寻来这么一个顺应天时的做礼物,可他却对这些只字不提,只轻飘飘地把自己说成一个畏惧天罚的海龙。

良宵听罢,只觉白龙真是花了好大的心思,便拍着他的肩膀说:“有心了。”

白龙一听佯装吃惊,冲良宵挤眉弄眼道:“你这是已经从头到脚、由内到外都叫人家给收了吗?怎么还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替人家道上谢了?”

良宵失笑,学着鸿蒙的语气道:“要你管。”

这一句,引来不远处鸿蒙的目光。

良宵于是冲鸿蒙笑笑,朝着他走了过去。

白龙就跟在良宵后面干咳了两声开始小声打趣:“哟哟哟,又开始眉来眼去啦?一会儿你俩可别当着我的面亲起来,我这海里没长大的小鱼小虾可多,你可别像刚才岸上那样拉着人家腻歪,看得我都肉麻死了!”

“……”白龙嘴贫成这样,良宵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不远处追着游鱼跑的兔女却不小心在那无形的水墙上将头撞出一个大包。

“主人!”兔女疼得眼泪汪汪,揉着脑袋就呜呜地哭了起来,良宵只好半道换了方向,先去哄他的兔子了。

这下白龙等到了机会,三步并两步地跑到鸿蒙跟前,搂着他的肩膀说:

“是这样子的,这世间男男女女但凡定亲嫁娶,亲友都得随礼。我这位朋友打小天生地养,无父无母,以往都是孤孤单单自己待在一个鸟不拉屎、冷不嗖嗖的寂寥地,没跟什么活人接触过。你就当这座岛屿是我给他备的嫁妆或者我作为朋友的贺礼。总而言之,你心安理得地收着就行。但是说一千道一万,你可不许辜负他!”

顿了顿,勾着脖子压低声音说:“就是这地方……嗯……可能不太适合当寝室,你们要是那啥……最好遮一遮……”话没说完,膝窝一软,差点没跪地上去。

“还有没有正形了?”良宵站在白龙身后笑,他哄完兔女都来好一会儿了,却是听着白龙越说越没个正经,实在是忍无可忍地给了他一脚。

白龙一点不心虚,站直以后嘿嘿笑着,还不忘拍着鸿蒙的肩膀叮嘱:“记住了没?”

鸿蒙点点头,神情认真地走到了良宵身旁,然后冲白龙道:“谢龙王。”

这下子,白龙好生意外,直接就去看良宵:“不是!你告诉他了?”

良宵笑着耸肩,鸿蒙则说:“也不难猜。”

兔女叫兔女,白龙叫白龙。

兔女是兔子精,白龙……曾在海边转眼不见,每逢降雨就会消失,有可以千里传音的海螺,还能叫海中游鱼浮水开道,更能寻得这样一座神奇的岛屿,最主要的是在千神庙时,他还那么在意神龙殿里龙王的塑像……

过往种种蛛丝马迹早已昭示一切。

白龙听罢也能想明白,便就大大方方地现了原形喊兔女:“来吧小兔子,龙哥哥带你去海里逛一圈!”

兔女脑袋上顶个大包,虽然已经不哭了,但也已经不似刚来时那般兴高采烈,这会儿正耷拉着耳朵蹲在良宵身后数穹顶上的明珠有几颗。

听到白龙这么说,兔女激动地跳了起来,却是跑出去两步又有些犹豫。

白龙之前在千神庙外头,可是说要打死她。

于是兔女有些胆怯地往回退,口中道:“你不会想淹死我吧?”话刚说完,白龙硕大的龙头伸过来,龙角将她一勾扔上背就从那无形的界限中穿了出去。

要说白龙的原形可真真是漂亮。

龙尾一摆能打出千层高的浪;通身银白龙鳞闪烁夺目比海中明珠还要漂亮,加之那气势十足的龙角张扬地顶在头上,配上银线般的龙须,游在海水中简直神气无比;还有那双大如灯笼的金色龙眼,一对竖瞳无论看向何方,都是霸气十足的模样。

白龙入水,简直逍遥恣意,带着兔女瞬间就游出百丈。

鸿蒙自地宫里头看着远处蜿蜒龙影,问良宵:“白龙究竟为何送我这座岛屿?”

显然,白龙这个没正形行的方才胡诌了一大堆的话,鸿蒙并未全信。

良宵见鸿蒙眉头微微皱着,想了想说:“这世间总有人默默做了许多不图回报的事,虽不曾对谁提及,但定然另有福泽。”说完将一张脸凑到鸿蒙面前,冲鸿蒙笑道:

“白龙送你,你就收着。”

那是语气郑重的一句话。

白龙回来的时候天都快亮了,兔女被他带着在海里翻了百八十趟,跳下龙背以后头晕目眩路都走不稳,撅着嘴巴一直在说:“坏龙!坏龙!”

良宵念着鸿蒙这几日赶路奔波的疲惫,带上兔女就同鸿蒙一起向白龙告了别。

群鱼夹道,怎么迎来怎么送往。

等到了岸边,良宵身骑白马带上兔女,鸿蒙上马牵上兔女的小马驹,迎着日出方向直接返回了。

南海岛屿之事已然有了结果,但鸿蒙回去以后也没有先到寝殿休息。

那座南海中央的岛屿尚无名字,鸿蒙就给它起名叫作月亮岛。

许公前几日来信叫鸿蒙定夺国名,鸿蒙便终于给如今合二为一的南荒和北荒定了国名。

他对外称:

朗朗乾坤,八荒一统,朗月不朽,暗夜长明。

故定国号为朗,年号为平荒。

又称,国号虽后定,然建国已十年。

故,建国之始为平荒元年,今南北一统为平荒十年。

昭一出,发天下,世人皆知。

等到鸿蒙忙完这些,已是烈日当空。

清早回来的时候,鸿蒙叫良宵带着兔女先回了他的寝殿,可等鸿蒙返回寝殿,却是只有兔女蹲在殿外玩。

“你主人呢?”鸿蒙问着,弹了弹兔女的耳朵。

兔女摇摇头,盯着鸿蒙的面具说:“吓人。”

鸿蒙便把面具摘了扔给兔女拿去玩,自己则离开寝殿去找良宵了。

良宵之前在鸿蒙的宫殿从不去别处走动,如今会去的地方也只有一个。

等鸿蒙来到寝殿隔壁的那个院子,果然就见良宵正静静地站在院门外。

那院门上贴了大大的封条,之前总是冒出墙头的桂树枝也半点不见。

在这盛夏的正午,这院子隔着门看,简直寂寥又萧条。

鸿蒙看着良宵的背影,走过去自后将他抱住,自他耳边说:“我当时,太冲动。”

这是哪里的话?

良宵回身赶紧亲亲他脸颊,痛心道:“原来我当时,竟让你这般伤心。”

“嗯。”鸿蒙点头,应得坦坦荡荡,抓着良宵的手扣去心口,却是笑说:“不过现如今,你伤千遍万遍我也由你。”

绝世珍宝脱手一次就够了。

良宵笑摇头,“哪里舍得?现在捧着都觉不够。”说完见鸿蒙眼底的疲态已经藏不住,知道他是在强打精神,便又道:“回去。”

不过相邻的院子,走不了几步就到。

等一到寝殿,百无聊赖的兔女把面具还给了鸿蒙,口中道:“不好玩。”说完可怜巴巴地捉着良宵的袖子开始晃,央求道:“好主人,让我出去玩吧,让我出去玩吧,我真的不会乱跑!”

兔女以前是只兔子的时候倒还好说,如今她化了人形,自己又藏不住耳朵,早上回来,良宵就一直不让她跑得太远。

兔女是只兔子的时候就贪玩,更何况她如今化了人形又可以体验更多的趣事?

鸿蒙知道她待不住,所以方才回来的时候已经给底下的人都打过了招呼,便冲良宵说:“我都安排好了,随她去吧。”

良宵便帮兔女藏好耳朵,点头笑应了。

一切如旧的寝殿清晨已被打扫过,里头光线昏暗,干燥凉爽,极其适眠。

鸿蒙眼皮沉重,进门却还在为隔壁那座院落而挂心,边走边说:“我早上回来已经让人重新帮你收拾了别的住处,下午应该就能住进去。你若不介意……暂且在我这里将就将就。”

良宵见鸿蒙已经倦得路都走不直,把鸿蒙拥进怀里,叫鸿蒙趴在他的肩头,在鸿蒙耳边笑说:“瞧瞧,这是不要我,将我往出赶。”

鸿蒙一听这话,困意瞬间就淡了,抬头看着良宵。

良宵就亲亲鸿蒙的眼皮,将鸿蒙扣回肩头,就着相拥的姿势带着鸿蒙走到了床边。然后他帮鸿蒙先脱长靴又脱了自己的,最后拉着鸿蒙一起躺下,温声道:“陛下的床榻这么大一张,难道容不下我么?”

鸿蒙闻言,一下子就把良宵拉进了怀里抱住。他已困得睁不开眼,脑袋也昏昏沉沉,却也不忘回应良宵。

“容得下,以后都不要走。”

“不走,你赶我我也不走。”良宵笑,一边轻声说着,一边轻拍着鸿蒙的背。

这般的哄睡,那是鸿蒙年幼时才有的事,有时候是他的父亲达晖,有时候是他的母亲桑塔,那时候鸿蒙沉沉睡去时,以为他们永远也不会离开自己。

“永远也不走吗?”鸿蒙睡意蒙眬,迷迷糊糊抓住了良宵的手。

良宵亲吻他的唇,像立一个誓言,在他耳边说:“永远。”

鸿蒙眉头舒展,终于安心睡去。

世人都以为鸿蒙定国号为朗意义深远,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只为着一个朗月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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