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离心神恍惚地看着许久不见的人，她的样貌和二十年前并未有任何不同，容光四射，清丽无匹，一颦一笑，令人心旌摇曳。

江朝珠看着她们，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她的头上插着一支红的浓烈的梅花簪子，乍一看过去，以为梅花上沾了血。

江朝珠的拇指捻着乌黑的佛珠一圈圈的转，月照离没有见过她，却莫名升起一丝恐惧，这是一个人对危险最初的直觉。

月照离向江朝珠俯身行礼，她双手抱拳道：“禀告女皇，我是月照离，杀先皇的并不是她，恳请女皇重查此案。”

江朝珠听到月照离的名字，神色如常，右手好整以暇地抵在鬓间，眼神淡漠。

月照离见她没有下令亲卫赶走自己，连忙从乾坤袋里拿出那两面铜镜，将事情的始末向江朝珠全盘托出。

江朝珠听完之后，微微一笑道：“还请楼大小姐告知我，你和先皇聊了什么，为何你会怒火攻心，受黄雀儿控制杀了先皇。”

楼岫云双目微凝，半晌道：“不便告知。”

江朝珠甩了甩手上的佛珠：“那就麻烦大了啊！你不说你被逼急了的原因，我又如何向天下万民交代！两面铜镜可堵不了悠悠众口。”

楼岫云淡淡道：“不过是恶名缠身，我承受得起。”

江朝珠大笑道：“好一个我承受得起，你这样，我更加好奇了，宁愿承受恶名，你也要瞒住的秘密是什么了，可惜先皇已死，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月照离盯着楼岫云，满心疑惑。

楼岫云笑道：“也许它并不是一个秘密，但是我不会让它从我这里透露出来。”

江朝珠的笑容一僵，道：“把她们二人都关押到北逆皇狱，铜镜留下，楼岫云到底是不是凶手，还需再查证一番。”

两人被押回北逆皇狱，皇狱当中，有不少穷凶极恶的歹徒，当月照离和楼岫云经过他们时，他们会露出不怀好意的眼神，并且吃吃吃的□□起来，月照离怒气上涌，朝他们龇牙咧嘴，这些歹徒被震慑住，收敛了神色。

咔嚓一声，两人被关进同一间黑牢里，时隔二十年，她竟然又被关进牢里，不过这一回，有楼岫云作伴。

月照离环顾四周，这里阴冷无比，可是莫名的，她没有任何冷意，忽然，楼岫云一把抱住月照离。

月照离身子微颤，脸霎时变得绯红，月照离轻声问道：“为什么突然抱我？”

楼岫云道：“你身上的味道好闻。”

“只是因为味道好闻吗？”

“嗯。”

楼岫云的回答，让月照离突然想起来自己当乞丐的时候遇到的一只野猫，野猫毛色雪白，很是孤傲，当她想抱她的时候总是不让她抱，后来她把自己讨来的铜钱换了她喜欢的吃食，才终于让她抱了一次，可是后来那只猫就不见了，月照离找了很久，才看到那只猫，它被别人抱在怀里。

月照离莫名有些生气，她嗔怪道：“坏女人。”

楼岫云噗嗤一笑，月照离以为她会像以往一样道：“我就是坏女人。”

楼岫云却是道：“我没那么坏的，我只比你想的坏一点点。”

月照离的心忽然软得一塌糊涂。

正在此时，外头的守卫咳了一声，递给她一套笔墨纸砚，月照离不明所以，只听得那个守卫道：“女皇说了让你写一封赞颂她的万字长信，什么时候写好了，什么时候放你出去。”

月照离心道，这怎么写，这世上骂人的话，尤其是骂女人的话总是层出不穷，五花八门，可偏偏夸人的话却是长篇一律。

楼岫云从月照离怀里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守卫，那个守卫则是一脸莫名的笑意，一边笑，一边道：“我不打扰你们了。”随后飞快地跑了。

月照离：“？”

月照离写了一会儿，便词穷了，她看着手中的纸笔，叹了口气道：“江朝珠怎么忽然让我写这封赞颂她的信。”

楼岫云凝神思索了一会儿，道：“她好像认识你，不过北景州和南奚州无人不知晓你的姓名，她认识你也不奇怪。”

月照离问道：“江朝珠诛杀过什么妖邪吗？”她要赞颂她，总要知道她做过些什么。

楼岫云将自己所熟知的江朝珠的经历一一告诉她后，忽而道：“江朝珠曾经做过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虽然没有人敢在她面前置喙，但确实有很多人见到是她做的，为此她曾经被菩天上神的信徒抵制，不允许她踏入任何一座神庙。”

月照离疑惑道：“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楼岫云道：“她将两州境内所有菩天上神的神像都砸了。”

月照离心生不解，菩天上神已有上万岁，而她如今只有十九岁，菩天上神如何能和她一个毛头小孩结下梁子，于是月照离在信上写下，“女皇大度，从不与人结梁子。”等等夸赞她的话，也不知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在讽刺，不过月照离是真的写不出来了，她只觉得修行术法都没有搜肠刮肚赞美人痛苦。

楼岫云看了她的长信，笑道：“原来你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是不凡的。”

月照离扶额苦笑。

忽然，楼岫云手中的无常剑猛烈晃动，随后，无常剑直插入月照离的胸口，月照离不疑有他，这里是皇狱，有厉鬼附身在她身上，是一件很合乎常理的事情。

楼岫云呆呆地望着月照离，沉吟道：“那一天，我的剑，也是如同这般插进钟文锦的身体里，以往我的剑都是驱邪，可是那一次，却是杀人。”

月照离一怔，她想问，为何你会杀了钟文锦，先皇说了什么，才会让你想要杀了她？不过话到嘴边，月照离没有问出口。

楼岫云却是再次回忆起了和钟文锦在倚翠楼见面的情形。

雅间内，钟文锦拿出了一幅画给楼岫云看，她道：“这是我在北景州皇宫内找到的一幅画。”

楼岫云缓缓打开那幅画卷，看到那幅画的当下，她的瞳孔骤然收缩，这画上画的分明就是她和月照离。

月照离身穿粉色纱衣，而她身穿水蓝色流仙裙，两人依偎在一起。

而那画上也有两人的名字，悯月和沈云汀。

钟文锦道：“你可知悯月就是月神？这幅画已经传了千年了，都是先祖的珍藏，以往我是没打开过的，还是因为清点珍宝阁的时候，翻了出来。”

楼岫云眼神如冰：“女皇找我来，就是为了这幅画吗？”

钟文锦道：“当然不是，如果这只是一副简单的画就好了，可惜并不是，月神就是月照离对吗？有人告诉我，画像上月神的长相和月照离有七分相像。”

虽说只有七分，但也足以证明两人之间的关联了。

楼岫云沉默不语。

钟文锦继续说道：“仔细想想如果不是祸神，谁又能杀得了枯蝶魔神呢？我曾听说祸神曾经为了你，去劫花轿，你们俩应该关系匪浅吧！”

钟文锦的声音越来越刺耳：“楼岫云，把祸神的去向告诉我。”

楼岫云问道：“如果你得知了她的去向，你要作甚么？”

钟文锦笑道：“当然是杀了她，给人类带来灾祸的祸神，岂能让她以英雄的面目蒙骗大众，即便不能杀了她，也要让天下都知道她是邪魔外道。”

楼岫云双眼泛红，胸中涌起无限增长的戾气，铜镜映出楼岫云苍白的脸。

只听刷的一声，无常剑插入钟文锦的身体里，鲜血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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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为伊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