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合欢突然转头，话锋一转：“你觉得姜合欢这个名字好听吗?”
月照离微微点了点头：“好听！”
姜合欢原本憨态可掬的脸上浮现一丝幸福的笑容，“是小姐给我取的。”
姜合欢瞥见齐纨素只是喝了几口火腿鲜笋汤便丢下筷子，她连忙上前问道：“小姐，我做的这些东西，不合您胃口吗?”
齐纨素摇了摇头：“大仇未报，我吃不下。”
姜合欢的眸中流露出一丝痛色。
楼岫云也没有动什么筷子，只是抿了几口酒，不过大概是酒的味道不合她胃口，她尝了几口就放下了。
齐纨素见楼岫云摆在桌子上的剑鞘闪着银光，便稀罕道：“你的剑怎么和我平日里见过的剑都不一样?”
楼岫云没有指望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女孩能认出这把剑的独到之处，她道：“的确很不一样，无论是杀人还是杀鬼，还是杀僵尸，都能一招毙命。”
齐纨素睁大眼睛：“能帮我杀仇人吗?”
楼岫云挑了挑眉：“当然可以。”
齐纨素好奇地去拿那把剑，还没完全拿起无常剑，就放下了：“好重！怎么会这么重！”
楼岫云轻松地掂起那把剑，“重吗?”
齐纨素垂下头，双手攥紧，突然她的眼眶泛出泪水，竟然呜呜哭了起来。
楼岫云愣了，月照离也愣了，月照离忙上前安慰道：“欸，大小姐，你别哭啊！”
齐纨素哀哀哭泣道：“我太没用了！”
月照离张开手掌，向齐纨素道：“你看我的手。”
齐纨素直愣愣地盯着月照离的手，不明所以。
姜合欢提醒道：“茧子！”
月照离道：“没错，就是茧子，我的手上都是茧子，我们这些修行之人，没有一个手上不是布满了茧子的?你又没有修行过，如何能和我们相提并论呢?”
楼岫云静静地望着月照离的侧脸，目光格外的温柔。
红袖注意到楼岫云的眼神，失落地低下头。
正在此时，祀堂内有了动静，一行人连忙跑进去，只见祀堂正中间供奉的牌位轰然倒塌，还被劈成了两半，上方陡然传来尖刻的笑声，这些笑容仿佛一把利刀刻在齐纨素的心上。
齐纨素把劈成两半的牌位抱起，大喊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对我的家人，对我的同门师兄妹！”
她的话当然是没有任何回应的，不过多时，笑声便烟消云散了。
仿佛从来没有来过。
齐纨素蹲在地上把牌位拼起来，被劈开的只有中间两个牌位，那两个牌位都是齐纨素的爹娘的牌位，齐纨素抚着上头自己亲手刻下的字，眼泪止不住的流。
姜合欢也蹲在地上，“小姐，万一那个僵尸再来了怎么办，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齐纨素抱住牌位一言不发。
红袖也道：“我也觉得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更好。”
楼岫云握紧无常剑，眸中闪着亮光：“不需要，我已经想到对付那位僵尸的方法了。”
月照离听了此话，脸上不仅没有喜色，反倒眉头紧锁。
楼岫云侃侃而谈：“我曾经从一位茅山道士那里学到过一种对付僵尸的方法，先找到那个僵尸曾经住过的棺材，再在棺材内放满阴湿之物，僵尸喜阴不喜阳，又希望能够回到原来住的棺材里，如果他真的还在齐城，定然会在夜晚来到那口棺材附近，待僵尸来到棺材里吸食阴湿之物上的阴湿之气，一举擒拿，再给僵尸喂上珍珠磨成的粉，便可使僵尸重新变回死尸，普通人吃珍珠粉是无害的，但僵尸若是吃了珍珠粉，便没了害人的本事了。”
姜合欢疑惑道：“那如果僵尸不来怎么办?”
楼岫云笑道：“僵尸如果不来，那就意味着，根本没有僵尸，而是别的什么祸害在作祟。”
姜合欢的眼睫轻颤。
红袖开口问道：“哪些东西可以称得上是阴湿之物?”
楼岫云一一道来：“红绣鞋，剪刀，含蝉，血玉。”
楼岫云说得煞有介事，由不得旁人不信。
齐纨素和红袖皆是一副等待恶人伏诛的欢欣雀跃的模样，反倒是月照离的脸色越来越沉。
待众人四散后，月照离和楼岫云两人单独待在屋中，月照离刚想开口，楼岫云便问道：“你喜欢看话本吗？”
月照离点了点头，楼岫云轻笑：“不过我猜你一定不喜欢看结局是悲剧的话本。”
月照离静静地望着她。
楼岫云继续道：“可我不一样，我只要打开话本，我是一定要看到结局的，即便结局是一个悲剧。”
“照离姐姐。”楼岫云语调上扬。
月照离心头一颤，听到她说：“你不想翻开的那一页，就由我来替你翻开吧！”
齐纨素交代了姜合欢去准备阴湿之物，月照离一行人则是先行去了那个坟场，因为那口棺材被翻动过，所以定然是松软的土地下面藏有那口她们所需的棺材。
月照离将棺材从地里翻出，坐在棺材上等待夜晚的降临，红袖大概觉得有些无聊，便吹起笛子。
见楼岫云听得很是陶醉，月照离心里泛酸，也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笛子。
她只是轻轻吹了几个调子，坟地上的几只鸟就飞跑了，再吹了几个调子，红袖停下了吹笛的动作，从离她几丈远跑到了离她十几丈远的地方。
月照离也知道自己不擅长音律，她忧伤地想，还是别吹了，谁知她刚放下笛子，便见楼岫云道：“继续啊！很好听。”
楼岫云的表情是如此真诚，月照离不由得自信起来，她又吹了几个自创的调子。
无常剑里传来剑灵的嘶吼：“天杀的，你放过我吧！啊啊啊我受不了了，这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吗？你给自个念了个听不到声音的法诀，独留我一个可怜的剑灵听这种魔音，你真是太残忍了！”
楼岫云听不到声音了，自然也听不到剑灵的嘶吼，剑灵在认识到主人的无情无义之后，也驱动剑身，飞到了十几丈之外。
一个时辰后，齐纨素和姜合欢姗姗来迟，姜合欢将阴湿之物一一摆放在棺材里。
夜色渐晚，一想到荒凉的坟地下，埋着的都是根根白骨，齐纨素不禁全身颤栗，姜合欢抱紧齐纨素：“小姐，你不必害怕，很快，僵尸就会来了，我们会除了它，你的大仇也要报了。”
月照离不禁疑惑道：“为什么这里没有墓碑？”
姜合欢叹了一声：“这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死得悄无声息，没有墓碑多么合理。”
不，不合理，月照离心道，都用棺材好好的安葬了，为何又没有墓碑？
正在此时，突然传来诡异的脚步声，只见一个全身发白，裹着腐烂的衣服的男人跳了过来，跳到敞开的棺材当中，舔舐那些阴湿之物。
月照离纵身而上，将他牢牢控住，再由楼岫云往他嘴里喂珍珠粉，这个僵尸瞬间没了生气，直挺挺地躺了下去。
齐纨素见仇人这么快就被除去，大喜过望。
楼岫云道：“我们回去罢！”
夜色很黑，但是月照离和楼岫云都没有点明光符，她们走了一段路程后，楼岫云往后看，没有见到姜合欢的身影，她道：“齐大小姐，我们再去坟地一趟。”
齐纨素满脸疑惑。
楼岫云望着坟地的方向：“你的仇人就在那里。”
当她们赶回坟地，月照离点燃了一张明光符，明光符照出了姜合欢的身影，她一只脚踏进棺材，手中还提着那具僵尸的身体。
见到来人，姜合欢脱手，只听扑通一声，手中的那具尸体砸向棺材。
齐纨素瞳孔骤然收缩，错愕道：“你怎么会在这！”
姜合欢苦笑一声：“你骗我？”
楼岫云笑道：“我从来没听过什么茅山道士说除僵尸是用这种法子，珍珠粉也好，阴湿之物也好，都是我编的，就是为了引出你。”
姜合欢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你为了让我前来，说什么如果僵尸不来，就代表着另有别的祸害，你就是料准了我一定会假扮成僵尸的样子！因为我会担心，如果我不扮成僵尸，你们就会继续查下去，难保不会查出来是我，你的心思当真缜密啊！这个陷阱，我就是不想跳也得跳！”
月照离奇怪道：“那个僵尸，你是用什么做的？”
姜合欢仿若魂丢了一般，面色苍白：“用从我身体里抽出来的一部分躯体，假扮的，这是一种邪术，你们没听说过吧！”
月照离震惊道：“一魂双体？”
齐纨素目光呆滞，“合欢，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她就是灭你全门之人，她挖出坟地里的棺材，带走里面的尸骨，让人们以为尸体尸变了，又让你以为屋中闹鬼，不得不在客栈居住，制造一种你和她只是侥幸逃离灭门之祸的假象。”楼岫云道。
齐纨素泪水如珍珠断线般顺着脸颊流下，她颤声道：“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你为什么要灭我全门，难道我爹娘对你不好吗？”
姜合欢沉默不语，半晌才道：“很好，很好。”
这时，无常剑当啷一声落在地上，齐纨素拾起地上的无常剑，拔剑出鞘，那么重的剑，齐纨素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能提起来了，她毫不犹豫地挺剑向姜合欢刺去。
姜合欢没有任何躲闪，任由胸口鲜血汩汩冒出，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嘴角犹带笑意：“我这条烂命本就是小姐救下的，能够死在小姐的手里，是我的荣幸！”
齐纨素的剑往姜合欢的心口又入了几分，“我真后悔......”
姜合欢嘴巴微张，求你，求你不要说。
“我真后悔当初救了你。”齐纨素一字一顿道。
姜合欢瞬间睁大眼睛，脸上涌现出巨大的悲伤，直到彻底没了呼吸，姜合欢的眼睛都没有阖上。
她死不瞑目啊！
虽然姜合欢人没了，但这个篇章还没有结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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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死不瞑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