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宫妃生产,必须诞下龙子后皇帝才能来看望。当年赵皇后难产,拼死生下孩子后就昏睡过去,容妃收买太医,将殷璟七月十四的出生日期改晚了几个时辰,硬是让他鬼节出生,又让太仆寺奉常方佑去禀报此事。

说殷璟因为在中元节出生,百鬼夜行,招惹了很多鬼气,是不祥之兆,斩断四皇子的时运,远离充满龙气的地方,减少冲撞才能破除煞气。

当朝皇帝十分在意鬼神之说,于是皇后被废,和四皇子迁居郊外。事成之后太医院无端生了一场大火,许多档案书籍被烧毁,没有人注意到还少了一个太医,接生的婢女也出宫,方佑也辞官销声匿迹。

此事漏洞百出,但无人在意。皇后苦于没有证据,只能跪在大殿外求情,可皇帝根本不见,最后她心灰意冷,抱着未足月的殷璟离宫。

方佑早在辞官回乡路上就死了,家里只有他的老母,容妃还是手下留情了,以为她一个垂暮老人没什么作用,就放过了。

没想到方佑早留了一手,让容妃以为自己毁掉了所有证据,事实上他已将太医院殷璟出生那天的诊籍撕下来,写了陈罪书,并留下自己占卜的星盘,那一日吉凶祸福,一目了然。

谢清晏查的清清楚楚,方佑的娘知晓一切,十几年来把东西保存的很好,也愿意跟他回到衍都作证。

跟玄白交代完,他回了自己的偏房,殷璟不想跟他多待,他自是不会去打扰。

气氛安静,甚至风声和鸟叫声都没有,谢清晏散漫的神色顿时凌厉,脚步放慢向门口走去。

推开门,一把匕首直直朝他刺来,他早有准备,身体往旁边一侧,右手顺势挟制对方冲过来的胳膊,然后手指捏住殷璟纤细的手腕。

殷璟吃痛,匕首“咔嚓”落在地上。

周围空气凝固,殷璟轻轻吐着气,他毫无反手之力。在作画时他听到口哨声,随后谢清晏就离开,他跟在后面出去,清清楚楚听到两人提到他的事,他很难不多想,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拿到证据。

殷璟神色更加淡漠,他不装了,也不想再陪谢清晏玩这互藏身份的过家家,质问:“你真的,叫言清吗?或者说,我该尊称你为定远侯世子?”

谢清晏不会知道半年前他回衍都,殷璟是见过他的,那般惊艳众人的容貌,只一眼便永远不会忘记。

谢清晏笑笑,并不否定:“尊称谈不上,倒是我该尊您一声四殿下,或者,王管家?”

“你知道我是谁,先一步去查我的事,有什么目的?!”

“别激动,四殿下”谢清晏放开他,从头到尾都显得很平静,“你救我一命,我自然不会恩将仇报,我们的目的一样。”

他将怀里的证据掏出来,递给殷璟,又说:“殿下等等就知道了。”

殷璟身体不好,刚刚是他第一次拿刀对着人,内心慌乱,如今拿到心心念念的证据,情绪大起大落,胸口伏动呼吸,手抖得竟一时打不开对折着的脆弱的纸张。

见状,谢清晏上前一步站在他身后,抚摸轻拍他的脊背,很瘦弱,甚至能摸到凸起的骨头。

在一下下缓慢的安慰里,殷璟不知不觉平静下来,小时候母后也常这样哄他睡觉。

房间里安静下来,谁也没有再说话。

片刻后,玄白根据谢清晏的指示,将人带到殷璟面前。

进到屋里,方老太才颤颤巍巍开口:“当年的事,我也知道一些,他们杀了我的儿子,我愿意作证。”

殷璟曾经辗转各地,探查每一个和当年有关的人,要么找不到人,要么就是死了,最后总无疾而终。

他眼眶发红,指尖都在微微发抖,明日进宫陈了冤情,皇帝为了以表安慰,一定会让他从此以后,名正言顺地住在宫里,这是他计划里的第一步。

“殿下应当也知晓陛下的目的,要藏锋,不可步步紧逼。”谢清晏不放心地叮嘱。

“谢谢…”殷璟低声道,他暂且相信谢清晏别无他求。

眼眸清亮,先前那种由内而外的疏离感少了很多,从中似乎还映着谢清晏的影子。

谢清晏微微一怔,随即,他的嘴角轻轻上扬,绽放一个灿烂的笑容,他的眼尾本就上翘,如柳叶般细长的眉毛相得益彰,眉眼弯弯,像狡黠漂亮的狐狸。

-

深夜。

刀剑相交的声音打破了小院的宁静。容妃盯了他们好几天,总算看到方佑母亲被带出来,派来人想把她杀了灭口。

明日殷璟就会进宫,容妃定会坐不住,谢清晏早准备好,安排了一队暗卫来。

他起身去了殷璟房间,比老太太更重要的是殷璟的皇子之身。

殷璟正在做噩梦,发了高烧,浑身被冷汗浸透。

刺客已经冲进来,谢清晏站在床前,一脚踹飞几个,手上的剑又挡住一个企图靠近的刺客。长剑招招刺向对方要害,使周围几个刺客不能近身。

这时玄白带人来了,几个刺客迅速被拿下。

“就地杀了,再叫个郎中来。”

殷璟浑身温度高的烫人,必须尽快降温,谢清晏只得自己先打一盆冷水来,手帕拧干水,再放到他脑袋上,等帕子被暖热了又在水里放凉,再次搁到额头,如此循环往复,温度终于降下来。

郎中来看说是因为情绪激动,并无大碍,开了点药,日后要注意情绪,当心心肺郁结。

殷璟睡了一夜,醒来时周围一片寂静,摸摸头发现不烧了,也不在意,以为自己和往常一样熬过去了。

直到他开门出来,一股药的苦香袭来,循着味道走过去,是谢清晏在厨房门口熬药。

他坐在地上,白色衣服显得五官更加精致明艳,一腿曲起,用手支着头,另一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扇火,看上去很无聊,但是很专注,并没有听见殷璟的脚步声。

谢清晏在为自己熬药。

这场景若是画下来,定是美极了,殷璟思绪乱飞,有点不想打破,站在转角处向后轻轻挪了一小步,“咔嚓”踩到一根树枝。

“……”明明平时把院子打扫的一尘不染。

殷璟抬头撞上谢清晏探寻的目光。

好尴尬,被抓包了。

他的脸都有点微红,谢清晏从他淡然的眼睛里读出了一丝窘迫和慌乱。

“殿下醒了,来喝药吧。”谢清晏打破安静。

殷璟点点头:“好。”

“我发烧的时候,是世子照顾的我吗?”

“嗯,你发了高烧,需要降温,我就拿了布巾放在殿下额头。”

“多谢。”殷璟又一次发自内心地感谢,这是他病好的最快一次,平时没人照顾他,有时候也没那么多钱买药,都是自己生熬过去。

“没有冒犯到殿下就好,殿下看起来身子不太好。”

“…是,身体弱,总是更容易生点小病。”

“郎中说平时情绪不要太过波动。”说话间谢清晏已经将药汤放置一会,温度正好,递给殷璟。

殷璟袖子宽,足以遮住碗,趁谢清晏在戳地上的小石子时,指间藏着的一根短小的银针飞快地探进碗里,没有变化。

他放下心来,不再犹豫,几口喝完。

等到谢清晏扭脸看过来时,殷璟基本已喝完了,满满一碗苦涩的褐色汤药,谢清晏光看就觉得苦,注意到殷璟的眉头微微皱起,“殿下不怕苦吗?”

“…还好,习惯了。”高烧一场,殷璟说话都慢悠悠的

看来殷璟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喝药时会不明显皱眉的习惯。

“殿下,我就先告退了,待会见。”谢清晏从小板凳上站起来,身份敏感,他不能和皇子走在一处,以免又引皇帝猜忌。

“嗯?”殷璟刚退烧,脑子还晕晕的,有点没反应过来他的话。

“殿下舍不得我走?没事,我们会再见的。”谢清晏望进殷璟雾蒙蒙的眸子,刚生完病,好像还泛着水光,忍不住挑逗了两句。

殷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没再吭声。

谢清晏走了,还穿着那身粗布麻衣,留给殷璟一个潇洒的背影,高马尾随着他走路幅度左右摇晃,像只蝴蝶。

殷璟目光低沉,脑海里回荡着皇兄殷宁临走前告诫自己的话——小心谢氏,赵皇后死因有疑,这些事隐隐有些联系,但他却不能再查了,接下来的路只能靠殷璟一人。

谢清晏是定远侯谢忠的独子,常年随父守在冀州边境,听说两人自两年前就关系不合,半年前侯夫人去世,父子情谊更是直接破裂。如今他突然回了衍都,殷璟不觉得谢清晏单单是因为担心皇帝忌惮才回来。

看来要想更近一步,就只能接近谢清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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