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鹤潭双渊(拾)

“我堂妹妹名叫锦锦,今年差不多到了如花似玉的年纪。她父亲白成烨宰相、也是长公主殿下的老师,如今还活在世上。我白家原本在父亲那一代子嗣繁盛,可惜到了我这一代,父亲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二叔父也只有锦锦这么一个女儿。”

“所以你莫要怪我……我但凡心里有什么事,必须搁置很久才能说。要么和锦锦说,要么现在和你说。”

傍晚的斜阳顺着屋子另一边撬开的窗户,直直浅浅的照进屋子。那些阳光均匀的铺在茶几上、还有阿弦与永羲的脸庞上。如今的永羲将盘子里的炒蘑菇夹走一块、送进了嘴里,随后又轻轻喝了一口温酒。

他像是满怀心中的愁怨一般,将脑袋失落的垂下。他那两扇又长又垂的睫毛浸泡在光里,同时也死死覆盖着他的眼睛、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坐在永羲对面的阿弦则着迷似的吃起了炒豆角。阿弦仿佛不带间歇似的抄起筷子,将自己酒杯边的炒豆角通通吃了个干净。待吃完炒豆角后,阿弦又喝了一小杯温酒下肚,方才抬起头来、终于注视到了对面好像不省人事的永羲。

阿弦一面继续喝酒,一面嘴里还咀嚼着豆角剩余的残渣。他的眼睛依然清亮,貌似没有喝醉。于是他开口问向永羲道:“白兄怎的,心里压抑了不曾说,再加之找不见你堂妹妹了,于是索性就找我说?哎,你不要话还未说完,从今往后就喝醉了。”

话音刚落,阿弦便放下盛酒的小白瓷杯,用手捂着嘴嘻笑起来。但永羲毕竟是没喝醉的,他只不过如今心怀疑惑。因此永羲在阿弦响亮的笑声中、突然亮起了炯炯有神的双眼来,头也突然令人惊诧似的抬了起来。

“我未喝醉,只不过心情有点失落,你莫要打趣我了。”

永羲将自己的身体往阿弦一边倾去,只有双手还放在茶几底下、可眼神却愈发笃定清亮。待他要整身凑上前去、将阿弦逼得连连后退之时,他却突然自断阵脚般再度低下了头。永羲索性瞥着头道:“是锦锦的事。”

“你堂妹妹怎的?她无论怎样都不要紧,她好歹陪在你身边就要紧了。她不论怎样同你闹,只要不是大事,就通通都不要紧。”永羲好不容易恳求自己说出了事情的缘由,却瞧见阿弦五官上勾、笑得浅浅,看起来心中豁达且淡然。

自从与阿弦在江湖里相遇,永羲总觉得自己无论心中有什么大事、在阿弦这里通通不会被算作大事。但尽管如此,他依旧为锦锦当今的所作所为感到担忧。于是永羲吐气愁眉道:“怎么不算是大事!她如今年纪大了,也要找夫婿了!”

“祝羽弦啊祝羽弦,我道你怕是没有妹妹罢……白某这人活成怎样都不要紧。怕就怕在锦锦,她如今找了个一贫如洗的布衣书生回家。她如今带着那书生回家来看我……我瞧见那个书生也就罢了,我怕是当真不敢告诉叔父哇。”

永羲言罢,从阿弦身侧猛拎起白瓷酒壶,随后为自己斟了好几杯温酒、直往肚子里灌。待他迷迷糊糊灌完酒后,又晃晃悠悠的直起身子,继续朝阿弦道:“锦锦她无论做怎样的人都不要紧。只是事到如今,满京城都知道了她与那书生的事。”

“那白成烨大人知道了么?”阿弦问。

“叔父他情绪一向平稳,素来又日理万机,我们除了在上朝的路上、平时根本无从见面。所以我究竟也不知道,叔父到底明不明白此事、又到底发没发脾气。”永羲见状悲伤的答道。他一面望着小窗内倾泻的阳光,略微着发呆、亦无比发愁。

阿弦在江湖里与永羲相识,知道他表面脾性虽然稳妥,但内心会忍不住翻江倒海、无所适从。他又自前几年时,听说京城摄政的王爷力主维新,讲究士族与寒门并列,从来杜绝众人排挤寒门。但事到如今面对自家妹妹,永羲选择了保护妹妹、考验布衣书生,阿弦倒也觉得这是人之常情、从来都不奇怪。

于是阿弦也依照永羲的气节与性格,觉得他一定是有备而来。阿弦听完了事情发生的原委,索性不叫永羲再卖关子,整个人勾起嘴来安平的笑道:“想必白兄一定是有备而来罢!说罢,白兄是否有求于祝某了。”

“不过祝某说清楚,倘若叫祝某演戏,则怎样演都可以。但倘若叫祝某假戏真做,则怎样都不行——因为祝某已经早就心有所属了。怎的,白兄不会公然对祝某棒打鸳鸯罢?”阿弦言罢,整个人的脸庞都被沉浸在一片温润的笑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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