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

“殿下，飞鸽传书。”

新历六七九年冬，天气越来越冷，宫殿外面风声呼呼作响。几扇彼此连起来、关得严实的镏金门，被风吹得发出啪啪的响声。霁秀裹紧了身上的棉氅子，遮遮掩掩打开小窗，这才发现小窗下正停着一只白色的鸽子。

霁秀一手将那白鸽子擒起来，紧接着用另一只手马上关了窗户。她勒紧那只白鸽子的腹部，又从它的一条腿下取出一张细纸卷来。霁秀放了鸽子，两只手一上一下拉开那张细纸卷。她瞧见纸卷上面写着字，便对云鹤喊道：“殿下——我不认识字呢，您快来看看！”

“霁秀你莫慌，我来了——”

没过多久，浑身裹着白狐裘的云鹤便蹭着步子走来了窗下。云鹤见状把身子一斜，便瞧见了霁秀手上拿着的纸。届时霁秀身下的鸽子早就飞得无影无踪了。彼时霁秀身后，传来云鹤颤颤悠悠说话的声音：“到底是何要事，需要飞鸽传书写来、送来云京啊？”

一听云鹤口出此言，霁秀立马慌张不已。她想着不论是边关还是朝里，定是出了不得了且不能立刻言说的事，才会有飞鸽传书送进宫里的。云鹤与霁秀一并想着，摄政王一定也收到了。彼时云鹤一把掠过纸条，瞪大了眼睛念道：“新历六七九年冬。”

“新历六七九年冬，有北地通骑射者南下，入我端国北境，烧我民居，与民掠田食。此事本不足惊。奈何数日后，其者欲夺我城池。我军未先防，自不敌。盖如今北境十城上下，故已陷去两城。此两城乃凌云、洛川者矣。”

云鹤言罢，立即合上了纸条。她抬起头时目光炯炯，眼神闪烁着望向殿内。霎时间，她感觉殿内的一切都好像流动的水雾般、融化了进自己的意识里。她手上的那张纸条早已叠了又叠、最终被攥成一个纸团。云鹤颤抖着自言自语道：“怎么会发生这事？”

“殿下，什么事？什么是北地人？”

霁秀说话的声音又嫩又亮，一如既往的不带弯绕，于是将神游中的云鹤一把震醒。可尽管如此，云鹤依旧只是转回头、望着霁秀，悲伤的凝视着她沉默不语。宽敞而略有些寒冷的宫殿里，两人相顾无言，彼此静视了良久。

“北地人嘛……”云鹤一面扣起手来，一面目光从霁秀身上移开、眼神开始四处流转。她一字一句道：“北地是个国家，在北境以北、离这里非常远。北地人高鼻深目、皮肤雪白，和我们长得不一样。他们这个国家连年战乱，只是打起仗来、实在是翘楚。”

“不过听说近几年来他们不打仗了。听说他们那里有支军队，叫做提尔联军的，结束了战乱、统一了那里。紧接着……紧接着或许就要南下来了罢！他们那里那般冷，夏天那样短……那里的人既然生活好了，总不能一直窝在北边放牧罢！”

云鹤一面说着一面不安的觉得，似乎浩劫将要来了。她只要多说每一句话，心里便一层更比一层紧。从前她以为，世界的命运会向腐朽堕落里滑去。如今看来，却是向更加激烈的冲突里使劲滑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