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金雀衔珠(拾叁)

这天晚上月黑风高。一群披甲的禁军士兵列成两列,腰间别着一柄柄长剑,在宫城的城墙底下如蚂蚁似的游荡。远处的角楼高高耸立着,如同一只张开臂膊的猛兽。一轮未见满的、浑浊的月亮藏在角楼后面,几乎叫人望不见。

彼时几个浑身甲胄的士兵抬头,发现竟有月光斜照在城墙墙垛上。被光照住的几块墙头的砖反着有点晶莹的光。城墙底下,严冬的风隔着士兵的头盔呼呼作响——如今那些士兵耳畔,净是叮叮当当、风与铁片摩擦响的声音。

方才稍一不留神,士兵统领的眼中便有一丝黑影划过。那黑影只稍稍出现了刹那,便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彼时统领身后、方阵中的所有人宛如风声鹤唳,纷纷整齐划一地抬起剑、昂起头,径直朝城墙密密麻麻的垛口处仰望而去。

“统领,方才是不是有刺客!”

“对啊,有刺客!快追——”

“尔等何事,竟如此喧嚣?”未等那群士兵此起彼伏地把话说起来,有一男子的声音便穿过寒冷的空气,像飞箭一般射了过来。那男子的声音听起来浑厚,语气当仁不让、语调掷地有声。男子言罢,便又开口说道:“既然那是刺客,怎么能够光去追呢?”

男子袍衣的颜色几乎融入了黑深的夜。若不是他头戴高高的银冠,袍衣上有许多像龙一般盘旋的花纹,众士兵几乎看不出向他们走来的是个男子、穿着长长的袍子。男子的腰间别着一把宝剑。他的眉眼生得浓烈、眉目间仿佛自带有怒意。

有一撇银色的抹额挡在他的眉眼上面,显得他的眉目间仿佛怒意更甚。

禁军士兵的统领看见了他,仿佛像眼见了巍峨的山峦一般、瞪大眼睛,却又定然害怕这人的权威、立马单腿跪下。士兵统领一边凝望着他,一边颤颤巍巍偶然望向地面。他张口问道:“敢……敢问您是?您是宫里的哪位殿下?都怪小的没见识,不认识您。”

见那男子不动,他便又解释道:“小、小的连皇上都不曾见过呢。”

彼时城墙里水房的屋顶上,出现了一个几乎辨不出痕迹的、浑身黑黢黢,裹得像个蚕蛹似的蒙面的影子。统领和他身后的士兵见状,又立即威胁似的挪近水房、想要拔出剑来——一群兵士不成想,男子竟然比他们先到。

“见没见过不要紧,快抓刺客!”银冠黑袍的男子伏在统领耳边嘀咕了一声,随后便一阵风似的拔出剑来。那刺客先是在水房狭长的瓦上行走。待那刺客走至房瓦的尽头、脚下踏空,迎面而来的便是宫城城墙了。

在那刺客即将落地奔走、或是掏出绳索的刹那,黑袍男子腾空而起,第一剑斩掉了飞来的索钩。紧接着他在空中飞快打了个旋,亮出的第二剑砍向了刺客的脖子。男子一把将腿踢向刺客的腹部。原本腾在空中的刺客应声倒地。

黑袍男子蹲下来,摸了摸那刺客的脖子、随后又探了探他的鼻息。果不其然,那刺客已然死了。月光为那男子连带刺客的轮廓都勾上一层银边。男子转头,望向士兵统领。此时统领亦望向男子、觉得他的眼神肃穆异常。于是统领道:“您究竟是何人?”

男子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来、继续扒扯刺客的面纱。面纱底下,刺客高鼻深目的容貌尽数呈现。于是他像明白了原委一般,默默站起、背过身来,吩咐了一群兵士们把刺客抬走。如今黑夜底下,只剩男子和统领二人。

“北地人的胆子倒是挺大。他们果真来了啊……”男子自言自语道。话毕,他又抬亮嗓子、敞开话语道:“今日若不是陛下来找本王,本王也不会这个点了还在宫里晃。你叫什么名字?快快去谪仙宫、告诉长公主殿下,就说羲王殿下发现,宫里有北地人来了。”

某天晚上,霁秀在撬开的窗下看月亮。

彼时有一轮闪着冷蓝色光华的圆月,从包了银边的夜云后面很快探出头来。原先那云彩还是遮在月亮前面的,如今却被夜风吹散、愈发衬得那月亮闪烁如银钱了。霁秀望了眼月亮,又望了几眼屋里,有些目不暇接。她说道:“殿下,您瞧,这月亮真圆。”

“本宫可没时间看月亮——”云鹤的声音洋洋洒洒,从宫殿的某处角落里响起,又在殿里四处盘旋。霁秀说罢将目光对准了云鹤——那扇金鹤屏风如今正摆在宫殿的某一侧——云鹤的背影就在那前面伫立。

云鹤的背影绕过那一长排吊在屏风前面的、金色的鹤。她似乎在专心看着屏风上面的字——尽管那些墨字如蜘蛛丝一般长长延伸着、叫人难以辨认。良久过后,云鹤方才转过头来、对霁秀说道:“这云禅朝的金鹤屏风,上面所写的字,是有些意义的。”

“虽然云禅朝的东西、那毕竟是前朝的……前朝人说起话来,应当有些神叨了。”云鹤言罢,于是用手指向屏风上面的一行字,随即照着那字、一板一眼地念道:“开云见月时,理当弃浮世。三千繁华皆落尽,徒留一身难辨浊清。”

“霁秀你赶快瞧瞧,今晚应该出月亮了罢?”

“是啊,殿下。今晚的月亮和钱币一样圆。”霁秀望了一眼窗下,随后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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