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垂檐愕然。
他艰难地挪到平柜上,果然看到一封信,信封上字迹很是工整,拆开后,开头的称呼是“林老师”,林垂檐直接看到末尾书名,“您的学生杜栩”几个字映入眼帘。
是杜栩给他写的信!
他想起来了,在大学支教的时候他的确留下过家庭住址,不过太长时间过去了,他没想到真的有人给他寄信。
这封信是前几天刚寄出的,由于是同城速度很快。信里提到了他的忽然离职,又表示了对他的关心,林垂檐一行一行地读下去心里暖融融的。信的最后留了一个电话号码,杜栩说想要单独见一下他,表示对于他当年恩情的感谢。
林垂檐思索了一下,觉得可以。他默默把信折叠了两下,收好,然后回到餐桌前。
自从上次楚稚酒向他表白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很是诡异。林垂檐对他表示了明确且坚决的拒绝了之后,楚稚酒并没有放弃,这从他的举止动作神态方方面面都能看出来。比如说昨天半夜林垂檐饿了想下去煮个面,水刚开面还没下进去,就被人从后面抱住了。楚稚酒细细的吻落到他光.裸的脖颈,用一种柔韧的力道将他困在怀里,从耳际噬咬到锁骨,尖尖的虎牙在嫩白的皮肤上留下清晰的红痕和水渍。
又或者是白天林垂檐刚从外面回来,楚稚酒就迎上去,替他接过手里的东西,帮他脱掉外套,俩人的距离总会被控制得极近,彼此温热的呼吸都落在皮肤上。他的手会“不经意”地擦过林垂檐的身体某些部位,有时候是耳垂,有时候是后腰,有时候又是手指。林垂檐的手指指根处尤为敏感,楚稚酒自从发现了这一点,有时候两个人一起坐在沙发上,他就会状若无意地伸手抓住他的手,覆盖上去,指尖不时扫过他的指根处,引得林垂檐无法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林垂檐和他生气的话,楚稚酒则会摆出一副无辜的神情,“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了?我们之前不也是这样相处的吗?有什么问题吗?”
他说的一点没错,其实在那一层窗户纸被捅破之前,楚稚酒似乎就是这么和他相处的,只不过此时与彼时的心境可谓是天差地别。一个是自在地享受着弟弟对自己的撒娇与亲昵,而另一个则是如坐针毡地被迫接受一个明知道对自己心怀不轨的同性的爱抚。
他在温水煮青蛙,林垂檐再清楚不过来,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呢?
他能控制的只有自己的心。更何况末日就要来了,能不能活下去才是关键,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种小打小闹般的骚扰对他来说也就不算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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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栩和林垂檐约在了七月初的一个中午,他俩在学校门口的咖啡厅见面。
见面时杜栩和之前几次很不一样,他身上那种蓬勃的少年气消失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成熟而忧郁的气质,这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沉淀了很多。
林垂檐朝他走过去时,他正看着落地窗外的景色发呆。
林垂檐敲了敲桌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林老师!”杜栩回过头,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又黯淡了下去。
“没想到几年没见,你竟然考到了南城一中。”林垂檐装作没看见,冲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还没恭喜你呢。”
杜栩笑了两声,又安静了。两人似乎都没有什么事合适拿出来闲聊,之前的话也都在电话里说尽了,正当林垂檐考虑着该如何把末世的消息隐晦地传达出去时,杜栩开口了。他盯着桌布上的雅致的纹路,迟疑道,“林老师,你相信第六感吗?”
林垂檐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直觉告诉他杜栩接下来要说的内容一定和他变化如此之大有关。他思索了一下,慢慢道,“我相信。人的身体本就是奇妙的存在,大脑更是如此。怎么?你是预感到了什么吗?”
他本意是开个玩笑,没想到杜栩接下来说出口的话让他几乎维持不住平稳的面部表情。
杜栩说:“我做了两次一模一样的梦……”
“在梦里,一场末日浩劫,就要来了。”
尽管林垂檐在极力克制,但他微微颤抖的手指还是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咖啡杯。“叮”地一声,放在咖啡杯上的金属勺落到了瓷盘上。
杜栩的神情恍惚,像是梦游一般,勺子落下的声音没有打断他的叙述。他继续道,“在末日来临时,海里会升起三座火山,海雾里走出巨大的怪物,它们有着粗壮的触须和锋利尖锐的牙齿……它们能掀翻高楼大厦,截断高架桥……全世界都被笼罩在阴云之下,连月亮都变成了血一样的颜色……”
他像是想起来什么,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然后一双手牢牢地抓住了林垂檐的手,手掌冰凉,掌心里却全是黏腻的冷汗。他声音急切,“林老师您相信我吗?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已经经历过两次这样的梦了,每一次死去的痛苦都和真实的一样……”
“我、我还梦到了您,您带我去山里,但是半路出了问题,您离开了……剩下的我记不清楚了,但没多久末日就来临了,我、我……”
“你先冷静一下。”林垂檐的指尖发颤,他反握住杜栩的手,努力让他的情绪恢复。
但与此同时他的心里也已经翻搅起了惊涛骇浪。他万万没有想到杜栩原来也能够带着之前的记忆在无限的轮回里重生,这样一来,他就不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他有了自己的帮手和助力,在这荒凉的末世里,他第一次看到了生存的可能与希望。
“我相信你。”林垂檐死死按住他不断痉挛的小臂,直视着他颤抖的瞳孔,望进了他的眼底,柔声道,“我相信你说的每一个字。”
“可是、可是我告诉我的同学,我的老师和其他所有人,他们只会说我得了癔症,分不清楚梦与现实。”杜栩安静了下来,神情茫然。他脆弱的表情不禁让林垂檐想起了几次重生前的自己,一股从未有过的柔情混杂着辛酸自心底涌来。
“我相信你,就够了。”
介于杜栩情绪波动实在太大,林垂檐思虑再三,没有告诉他自己重生的事情。现在的杜栩只是把前两次的经历当做预知未来的梦,如果他贸然说他其实已经死了两次(其实是不止两次),恐怕他还要再受到刺激。
俩人在咖啡厅聊了一下午,杜栩对于林垂檐能够相信他这件事依旧存疑,总是忍不住反复询问。林垂檐每次都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最后两人一拍即合。
杜栩道,“今天已经是七月了,为防万一,我觉得我们应该在七号中午就出发去山里。”
“提前一天?”林垂檐迟疑了一下。
“对。”杜栩郑重其事道,“山里多秽物,不提前去的话我害怕中间出什么差池。”
“也行。”林垂檐想起了上上次就在山脚下却因为鬼打墙而进不去山的体验,不禁觉得杜栩甚至比他考虑的还更为仔细。
“那我们到时候还是在高架桥边见,中午十二点。”
“没问题。”杜栩站起身,一双黝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林垂檐,真诚道,“谢谢您,林老师。”
林垂檐也站起来,摆了摆手,“应该的。”
临出门时杜栩在他身后,忽然嗫嚅着开口,“林老师……我以后能不喊您林老师吗?”
林垂檐:“啊?”他想了想,自己也已经辞职了,确实喊着也不大合适。
“你想怎么喊都可以。”林垂檐掏出车钥匙解锁,不远处的SUV车灯闪烁了几下,“天都黑了,我送你回去。”
身后杜栩重重地点了点头,脚步都欢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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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时已经九点了,楚稚酒不在。林垂檐有些意外,但也没多想,上次重生时他俩挤在自己的公寓里,楚稚酒也是时不时就出去,林垂檐也不管他。
这么大的人了,总要有点自己的秘密。现在俩人关系不尴不尬,自己更是懒得管。然而一直到后半夜,楚稚酒还是没回来。
林垂檐给他打了个电话,通了,但没人接。
厨房里微波炉“叮”地一声,林垂檐把手机放到吧台上,取出刚加热好的牛奶,小口小口地抿着,目光落到客厅里的座钟上,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林垂檐忍不住给韩岩拨了过去,电话那头韩岩的声音倒是没有被吵醒的困意,想来也是还没睡。
“谁啊?”
“不好意思,我是楚稚酒的哥哥,我想问一下他现在跟你在一起的吗?”
“楚稚酒?”韩岩的声音有些古怪。他顿了顿,生硬道,“不在。”
林垂檐敏锐地觉察出对面想要挂电话的意思,赶紧插嘴,“那你知道他在哪儿吗?或者是最近经常和谁在一起吗?”
“不知道。”韩岩语速很快,“你跟他住一起,连他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垂檐总觉得韩岩的语气里带着一股讽刺,这种莫名的敌意让他愣了两秒。
“啪嗒”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林垂檐也有些气,又给楚稚酒拨了一通电话,好家伙,这次直接关机了。行,看来不是有事回不来,压根就是不想回,那自己还管他做什么?林垂檐把喝光的牛奶杯丢进洗碗池,直接上楼回房间,裹着被子就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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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八次重生[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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