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暮色四合时,谢云止将萧沉岚扔进了城南破庙的草垛里。

残破的佛像半张脸隐在阴影中,慈悲的眉目被蛛网分割成碎片。萧沉岚的白袍早已看不出本色,肩头伤口渗出的血将草秸染成暗红。他靠在斑驳的柱子上,重剑横在膝前,剑穗那颗毒玉铃铛裂得更厉害了,随着他微弱的呼吸发出细碎的声响。

谢云止蹲在香案上,指尖把玩着从萧沉岚身上摸出的令牌。鎏金扇展开又合拢,扇骨在暮色中划出几道金色的弧光。

"仙君的血能做锁魂箭的引子,"他忽然用扇尖挑起萧沉岚的下巴,"看来九嶷山养你,跟养猪狗也没什么区别。"

萧沉岚的睫毛颤了颤,沾着血渍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道阴影。他忽然抬手扣住谢云止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令牌......还我。"

"想要?"谢云止任由他抓着,另一只手将令牌抛起又接住,"说说看,十二岁那年,你为什么要往自己心口扎箭?"

破庙突然安静得可怕。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萧沉岚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扩大,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他松开手,从怀中摸出个青瓷瓶——是当初给谢云止的玉露丹,如今只剩最后一粒。

"不是扎。"他将药丸捏碎洒在肩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是取。"

谢云止的扇子"啪"地合拢。

夜风卷着枯叶从破窗钻入,佛龛上的长明灯突然亮了。不是被人点燃,而是灯芯自燃——谢云止认得这种手法,苏玉衡教过他,这叫"阴火",只有将死之人附近才会出现。

萧沉岚的剑不知何时已抵在他喉间,剑锋却抖得厉害。谢云止忽然笑了,伸手握住剑刃往前一带,锋刃割破掌心,血顺着剑槽流到剑格,将那饕餮纹染得猩红。

"锁魂箭要饮血三日才能生效,"他凑近剑修耳边,呼吸拂过对方染血的鬓角,"仙君现在杀我,是急着去黄泉路上占位置?"

重剑"咣当"落地。萧沉岚整个人向前栽去,被谢云止接个正着。昏迷中的剑修比醒着时诚实得多,额头抵在他肩窝,滚烫的呼吸透过衣料灼烧皮肤。谢云止拨开他汗湿的额发,发现萧沉岚眉心那道朱砂痕正在褪色——这不是什么九嶷山印记,而是蛊虫留下的痕迹。

"难怪......"他指尖抚过那道渐渐消失的红痕,"苏玉衡说你是我的药引。"

庙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很轻,但逃不过谢云止的耳朵。锁魂绫无声滑入掌心,他抱着萧沉岚隐入佛像后的阴影。来人提着盏白灯笼,火光映出绣金线的裙摆——是崔明月,但她走路的姿势很奇怪,像是被什么牵引着。

灯笼突然脱手,滚到谢云止藏身处前。灯罩上赫然映着个血手印,指节修长,虎口有茧——是萧沉岚的手。

"表弟别躲了。"崔明月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回响,"你怀里那个,早该在五年前就死了。"

佛像突然裂开一道缝。谢云止抱着人急速后撤,原先藏身之处已被无数金线穿透。崔明月的裙摆下伸出更多丝线,每根都连着一具尸体——最新鲜的那具穿着九嶷山道袍,心口插着支玄铁箭。

"看见了吗?"她踢了踢那具尸体,"你师父派来清理门户的。萧沉岚的血能炼锁魂箭,是因为他本就是山河镜的守镜人......"

谢云止的锁魂绫突然暴起,却不是攻向崔明月。白绫卷住房梁,带着两人破顶而出。瓦片纷飞中,他看见庙外荒地里站着更多傀儡,每具手中都举着白灯笼,火光连成一片诡异的星图。

怀里的萧沉岚突然动了动,沾血的手指抓住他的衣襟:"西北......三十里......有座......"

话未说完,一支箭穿透夜色,正中崔明月心口。她不可置信地低头,看见箭尾刻着小小的"谢"字——这是谢家暗卫的追魂箭。

荒草丛中走出个佝偻身影,灰白头发上沾着泥浆,手中弓弦还在震颤。谢云止眯起眼——是乱葬岗那个自称三长老的腐尸,此刻他的右眼却清明如活人。

"小七,"老人沙哑道,"你怀里抱着的,是谢家最后的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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