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乱葬岗飘着青灰色的雾,谢云止的靴底碾过一块碎骨,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他站在塌陷的地洞边缘,锁魂绫垂在身侧,末端还沾着暗河的黑水,此刻正缓缓腐蚀着地上的枯草。
三丈外的老槐树上悬着半截铁索——那是昨夜萧沉岚重剑劈断的,断口处凝着暗红的血痂。谢云止用扇骨挑起铁索,发现内侧刻着细小的符文,笔迹与青铜棺上的镇魔箓如出一辙。
"谢公子好兴致。"
崔明月的声音从雾中传来,金线绣的裙摆扫过坟头荒草。她手中提着盏琉璃灯,灯芯竟是节人指骨,幽蓝的火光映出她腕间缠绕的傀儡丝——那些丝线另一端没入雾中,隐约可见十余具行尸的轮廓。
谢云止漫不经心地转着鎏金扇,扇缘在铁索上刮出一串火星:"表姐这是要给我收尸?"
"哪能呢。"崔明月掩唇轻笑,灯影在她脸上投下诡谲的阴影,"我是来告诉你,萧沉岚没死。"
锁魂绫突然绷直,如利箭般射向崔明月咽喉。她却不闪不避,直到白绫距离她三寸时突然僵住——雾中走出个浑身是血的身影,萧沉岚的重剑正抵在谢云止后心。
剑尖刺破衣料的触感冰凉。谢云止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啧"了一声:"仙君这打招呼的方式,当真别致。"
萧沉岚的呼吸比平日沉重,血腥气混着潮湿的雾气萦绕在两人之间。他的剑穗铃铛少了一枚,剩下的那颗毒玉表面布满裂纹,随着他握剑的手微微发颤。
崔明月的傀儡丝无声收紧:"九嶷山的人在地宫出口守了三天三夜,就为等他们的首徒大人——可惜啊,萧师兄现在回去,怕是会被当成勾结谢氏余孽的叛徒呢。"
谢云止突然向后一靠,任由剑尖刺入皮肉半寸。萧沉岚的剑势明显一滞,这个破绽足够他旋身出扇——鎏金扇面展开的刹那,十八枚银针呈扇形射出,却不是袭向任何人,而是精准切断所有傀儡丝。
行尸们瞬间瘫软如泥。崔明月暴退数步,琉璃灯砸在地上,指骨灯芯滚到谢云止脚边。他抬脚碾碎那节骨头,淡金色的瞳孔在晨光中妖异非常:"表姐若真想合作,不如先说说山河镜的事。"
雾中忽然传来机括声响。萧沉岚的重剑横扫,将三支弩箭斩落,第四支却擦着他颈侧飞过,带起一串血珠。谢云止的锁魂绫卷住箭尾猛地一拽,暗处偷袭的人被硬生生拖出——竟是苏玉衡药庐里的小童,此刻双眼翻白,口中不断涌出黑水。
"真恶心。"谢云止甩开傀儡,忽然察觉腕上一紧。萧沉岚不知何时已扣住他脉门,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他刚要挣脱,对方却借着这个姿势将他猛地推开。
一支玄铁箭破空而来,穿透萧沉岚右肩,将他钉在老槐树上。箭尾缠着的符箓无风自燃,瞬间引燃整棵树干。谢云止的锁魂绫缠上箭杆想要拔出,却发现箭镞竟生出倒刺,牢牢勾住骨肉。
"别动。"萧沉岚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箭上有......"
他的话被咳出的血打断。谢云止忽然俯身,唇几乎贴上他染血的耳垂:"仙君现在说遗言,未免太早。"
鎏金扇沿划过箭杆,溅起的火星点燃了扇骨中暗藏的硝石。爆炸声响起的前一瞬,谢云止扯断腰间玉带缠住萧沉岚的腰,借冲击波之力双双滚入旁边的废井。
黑暗中有冰凉的水漫过脚踝。萧沉岚的呼吸喷在他颈侧,灼热得反常:"你......"
"闭嘴。"谢云止摸到他肩头的箭伤,指尖沾了血放在鼻端轻嗅,"九嶷山的'锁魂箭',中箭者三日之内魂魄渐散——你们门派花样还真多。"
井壁突然震动,碎石簌簌落下。谢云止反手甩出锁魂绫缠住井沿,另一只手环住萧沉岚的腰。重伤的剑修竟还有力气挣扎,被他一个肘击撞在伤口上才老实。
"再动就把你扔这儿。"他贴着萧沉岚耳边低语,满意地感受到对方瞬间僵硬的肌肉,"仙君应该不想让崔明月发现,你中的箭上......涂的是你自己的血吧?"
井口透入的天光里,萧沉岚的瞳孔微微扩大。谢云止轻笑一声,带着人跃出废井。晨雾不知何时已散尽,满地尸骸中,那支玄铁箭静静躺在灰烬里,箭杆上刻着小小的"萧"字。
远处传来九嶷山特有的传讯钟声。谢云止把玩着从萧沉岚腰间顺来的令牌,忽然想起玉珏幻象里那个浑身是血的少年——十二岁的萧沉岚跪在祭坛上,手中捧着的,正是这样一支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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