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柠” 犹豫了一下,还是掀开了木桶。
【泥娃娃?半边长得怪像...】“她”捡起地上那古怪的泥偶。
掌心倏地传来炙热,烫得“栾柠”一甩手,泥偶“扑通”一声落入井里。
【这是咋了?咋还是烫?】手上的灼烧感挥之不去,伴随着钻心的痒。“她”上手挠,又被疼痛刺激得赶紧收手。
【咋这手也烫起来了!】“她”发现——
烧灼会传染!
痒疼向上攀爬、向外扩散,顷刻间遍布全身。
【好痛】“啊啊啊啊啊啊——”“栾柠”在地上打滚,试图扑灭身上隐形的火。
“她”一路尘土飞扬地滚动,直到撞上柴堆,扎进脸颊的木刺让“她”有一瞬的清醒——
【身上不疼哩!】“栾柠”惊讶地睁开眼。
但也只是一瞬。
在疼痛卷土重来的同时,“她” 瞥见了木桩上的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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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 “栾柠”忽然浑身轻松,“她”晃晃悠悠地站起,朝木桩走去。
半路“她”觉得有东西从眼耳口鼻往外冒。“她”拿手背一抹,斜了一眼,
【血啊。】“她”毫不在意地在裤子上蹭掉。
隔得老远,“栾柠”已经迫不及待地伸长手臂,
【斧子...我的斧子...】
成功获得斧子的“她”手舞足蹈地跑出院子,
【人呢?人都在哪?】“她”要试一试斧子。
过于兴奋的“她”并没有注意到身后跟着的尾巴。
“栾柠” 跑到了村口。
第一个注意到“她”的人惊慌地招来了好多人,这样“她”身边就围着好多好多认识的人。
【拿哪个试试手呢?】人潮中心的“栾柠”观察着眼前的一条条脖子,
【这颈子挺白!】“她”对刚挤进来的这个很满意,
“爹!你咋了!” 脖子的主人却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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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柠”迟疑了一下,视线顺着白皙的脖颈上移。
“小...小玉...” “她”认出来了。
“栾柠”的眼睛在女儿的脸上和脖子上游移,握着斧子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她”想扔下手里的凶器,可心中有个声音在呼唤:
【砍下去!不然...】潜伏的烧灼感自骨缝再生。
“她”咬牙忍耐了几秒,终究是举起了斧头。
“咔!”
. . . . . .
“栾柠,还好吗?” 解悬半跪在她身旁,直到女孩睫毛轻颤才出声。
“啊?哦!我没事。” 栾柠从别人的故事里抽离出来,接过少年递来的纸巾时,她才发觉自己满脸泪痕,额发也被冷汗浸透了。
女孩将所见所闻和盘托出,她自己也没想到,她能直接代入婆婆丈夫的视角,亲身经历咒文灼烧的疼痛。
“这样说来,他是中了‘煞’,被咒死的。” 解悬提炼出关键信息。
栾柠认同地点了点头,“而且我怀疑下咒的人,就是...”
“陈茹吗?” 少年接上自己的推断。
“嗯。”女孩更加缓慢地点了点头,“我看见那个水盆里还有点水珠,明显不久前还是盛着水的。我怀疑是婆婆故意将水倒干,引她丈夫去井边打水,发现泥偶。她了解她丈夫的生活习惯,知道他睡醒就会去水盆洗脸。
虽然他们的女儿小玉可能也知道。但我临死前看见她了。” 栾柠回忆起小玉惊恐的表情,摇头道:“我觉得不太可能是她。”
女孩试图站起身,忽地双腿麻软,赶紧让解悬拉了她一把。
“走吗?” 少年问。
“走!” 栾柠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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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
月乡宾馆门檐上,细长的铃被撞响。
解悬眯起眼,认出那是一截兽骨,
【新挂上的。】
“回来啦。” 婆婆照旧坐在柜台后,手上举着本书。解悬悬的目光扫过台面,昨日的招财猫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尊大小相仿的——
栾柠警惕地盯着那暗色泥塑,虽只见背面,细节刻画却熟悉,她的包里也塞着一个——是邪神像。
“您知道我们会回来?” 她的声音紧绷。
陈茹双手拢住护身符,朝着泥偶拜了一拜,“陈蕙说是打不过,我就晓得你们会再来。” 护身符被她塞回衣领的瞬间,少年瞥见那是个小瓷瓶。
“您丈夫...是您咒死的吗?” 女孩谨慎地问道。
“是,他早该死咯。” 老人承认得干脆。
猜想得到验证,栾柠继续追问:“您到底对陈蕙做了什么?又为什么要害我们?”
婆婆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佝偻着背,从柜台后一寸一寸地挪出来。
解悬戒备地侧身,使身体始终正对老人。栾柠也自觉地往他身后缩了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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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嗡...嗡...” 白炽灯挣扎着亮起,昏黄的光线堪堪照亮室内。
陈茹拖着步子走到犄角旮旯里拖出张小木凳,“天快黑了,老了,眼睛不好。” 她将凳子摆在外勤小队面前,自顾自地坐下,又忽然抬起手,直直指向栾柠,“女娃,你刚才问我为啥子要搞你们是吧?”
“是。” 女孩的目光紧跟老人的一举一动。
陈茹松垮的脸皮扯出一个皱巴巴的笑容,“因为我第一次见到你的眼睛,就知道你是怎么回事。” 她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得意,“你是镜妖,要给我惹麻烦的。所以我让陈蕙想办法搞掉你。” 婆婆的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谈论天气,而不是杀人。
栾柠攥紧衣角,“那陈蕙——”
陈茹摆摆手示意自己记得,“还有你,” 她转而指向解悬,“白头发、红眼睛,我也查到了。你是...”
【好像小解确实没说过自己是什么种族的。】女孩忍不住侧目看向少年——
解悬不动声色,内心却少有的紧张,
【她要知道了吗...】
婆婆斜着眼睛回想了半天,
“啥子...解、解豹...”
【......】
“什么捷报?” 栾柠疑惑地皱起眉头。
“那两个字没见过,等我查查字典。” 婆婆依旧理直气壮,“还有你问陈蕙的事...” 她敲了敲膝盖,“她挨了落石,我把她捡回来,和蜘蛛炼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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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柠的脑子彻底不转了,“什么叫‘炼’在一起了?”她的声音发虚,“让她和蜘蛛一起训练吗?” 她近乎恳求地望向老人,希望能得到肯定的答复。
“就是跟炼丹那样,把它们两个‘搅匀’,‘融合’,‘焊接’,”老人的双手啪地握在一起,“就叫炼在一起了。” 她倾尽词汇解释道。
“那她现在算什么?” 女孩呆滞地询问——“说不清楚。” 陈茹摇了摇头——“她现在算什么?” 栾柠茫然地转头仰望解悬——“能变回来的。” 少年冰凉的手覆上她的额头,女孩倏地清醒过来。
栾柠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话说婆婆,” 她深吸一口气,“您为什么和我们说这么多?” 在她的预设中,陈茹作为始作俑者不应该这么配合。
“因为我读到解豹面前说不得谎。而且,我想起来咯,” 婆婆又是颤巍巍地一指,
“我有事要你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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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栾柠隔空指向自己,眉头微蹙,“什么忙?”
“书里说你看得见死人的事,” 陈茹浑浊的眼白凝聚出光点,“我想知道她爹死的那天,小玉为啥子上山。”
“所以您是以情报作交换?” 女孩忽然理解了婆婆敞开心扉的用意,“可是您怎么确定我会帮您呢?您就不怕我听完情报不作为吗?”
“我看人准。” 陈茹脸上浮现出中老年人常有的、习惯以经验办事的自负。“再说——” 她的嘴角勾起狡黠的弧度,“我还有得说。”老人尝试站起,她侧手撑住身后柜台,双腿蹬地发力,干瘦的身躯却只是微微离凳就再难往上。几次尝试后,她不得不服老地朝栾柠招手。
女孩一眼看出婆婆是膝盖使不上力——这让她想起外婆在世时的样子。解悬忌惮老人咒术师的身份,正想上前代劳,栾柠已经两步跨到陈茹身旁,搀扶住了她。
栾柠待她站稳后轻声问道:“您能告诉我们陈惠惠在哪吗?” 她的手仍虚扶在对方肘边,能清晰感受到布料下的瘦骨嶙峋。
婆婆抽回胳膊,恭敬地朝柜台上的泥像又是一拜,她的口中念念有词,诉说着些没人听得懂的话。
解悬见女孩面露困惑,小声科普道:“传说邪神有自己的语言,信徒需要以此与祂交流。”
栾柠挠挠头,“求神还得学门外语...”【好麻烦...】
“帮了我的忙,我就给你们见陈惠惠。”老人同神交流完,最大限度地直起身,朝宾馆内踱步。
解悬与栾柠互换个眼神,默默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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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柠后来才意识到,那段走廊其实很短,不过三十米左右,只是老人的步速将时间拉长了。她借着这个机会,追问了婆婆好几个问题:
“您是什么时候在304床下放的泥偶?”
“早就放咯,每间都有,我七十岁的老太婆、咳、咳、”婆婆猛地咳嗽了两声,她顺了顺气,继续道:“管这么大个旅馆,肯定要小心点。”
“那为什么‘煞’后来突然失效了?” 栾柠回想起莫名停下的敲击声。
“因为他。”陈茹头也不回地指了指跟在后面的解悬,“解豹可以‘辟邪’,泥人煞太弱咯。不过强的解豹也避不了,” 婆婆嘿嘿一笑,露出稀疏的牙齿,“人头煞就是差点做成。” 她斜眼看向身侧的栾柠。
女孩被这饱含恶意的一眼激得背后沁出层冷汗,她终于有了实感——
面前瘦小的老婆婆是个害死过人的邪神信徒。
然而更让栾柠愣神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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