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普端详他颇有姿色的五官，确定在富人圈里没见到有这样面容的情人出席过。

【看来这位先生把自己保护得很好。】

“罗塞尔大帝诗集里写的，是吗？很有他的特色。”

罗珊急中生智，涨红着脸，指责对方：“伦纳德，有客人在，你就不能穿好衣服再出来，太失礼了。”

艾普倒是无所谓这个时代的体面，只要不袒身露体就行，她的眼神在二人之间回荡。

罗珊喜欢这个伦纳德？

伦纳德没有一点羞愧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点头承认。

“如你所见，我喜欢诗词，是一名诗人。这句诗和今天很搭，不是吗？

伦纳德和罗珊卡在微妙的安全距离，而罗珊没有表现出不自然的状态，只是延续之前的尴尬和不安。

【猜错了，不喜欢啊……】

“罗珊，合同给我看看。”

罗珊应了一声，向他解释基本情况。

艾普看向伦纳德的胸口，那里有不正常的东西。肿瘤？

意识到这样盯着一个男性敞开的胸口是件奇怪的事情，她目光上移，对上伦纳德的眼睛。

伦纳德的眼睛碧绿，颜色比自己的眸色深。面容健康有光泽，不像生病的样子。说话呼吸都正常，没有咳嗽咯血。

“合同没有问题。”

伦纳德看得很快，看似专业地评价一句。

“不过在此之前，我想请问一下，艾普小姐是因为什么理由选择我们公司的？”

这个时代的外科手术没发展到能做心脏开腔的程度，所以，是个非凡者，和自己一样，身体里包裹着非凡物品？

伦纳德率先转移了视线，没有和艾普长时间对视，侧头，做出聆听的模样。

“因为克莱恩，”罗珊呐呐地看了艾普一眼，轻声和伦纳德说，“呃，莫雷蒂，一位占卜俱乐部的占卜家推荐她过来的。就在昨天。”

艾普清晰地看到伦纳德表情扭曲一点，但不影响他的帅气。

“这位占卜家怎么了吗？”

“没有没有。”“没有。”

伦纳德和罗珊两人异口同声，连亲兄妹都不见得有二人默契。

“就是想去感谢一下他。”

伦纳德补充一句。

“是的，我们要感谢他，给我们带来……”罗珊有一点语无伦次，“他一定是一位出色的占卜家，总之，我们的实力你以后会更加了解，将玛瑙交给我们照看是绝佳的选择。”

“或许，我们以后会找他合作。”

艾普琢磨着二人听到这个名字后奇怪的反应，意味深长地赞同道。

“他确实是一位优秀的占卜家，和普通人不一样。”

三人“嘻嘻哈哈”地聊了合同上的细节。

罗珊自觉担负起话题引导者的角色。

“啊，对了，艾普小姐，请问今天什么时候去取玛瑙的用品合适呢？”

“不需要，”艾普摇摇头，“玛瑙喜欢出去玩，家里没有她的玩具。”

“这瓶是驱虫药，每天喂一次，一次一粒。玛瑙会看时间，下午六点左右的时候会出现在这里，你们喂给她就好了。”

“如果她没出现呢？”罗珊下意识问道。

“就当做走丢处理，把她找回来就可以了，这也是我们这个小公司会干的老本行了。”伦纳德替她回答，靠在沙发上，脱掉的黑色外套叠好放在一旁。

伦纳德穿上那外套应该不合身。

艾普不去细究，递出一个本子。

“每次喂她吃完药，在上面按个爪印。每过一个月，我会寄新的本子回来。”

其实不是驱虫药，是太阳药剂的药丸版，玛瑙吃了后按下的脚印会有太阳力量的残余，留在纸上能持续五个星期。

“嗯，合同上有说，把本子寄给鲁恩王国驻拜朗帝国领事馆。拜朗那里可混乱了，希望信件不会丢失……”罗珊再次记忆合同内容。

“至于猫窝，找个大点的纸盒就好，下面垫上阳光暴晒后的棉料或者布料。”

话没说完，玛瑙对艾普叫了一声。

艾普沉默片刻，从胸腔里憋出一股笑，难得改变主意，决定麻烦地多跑一趟。

“好吧，你们公司有马车夫吗？现在就可以去取玛瑙心爱的小窝。”

“西泽尔在吗？”罗珊问伦纳德。

“我记得今天正好是他轮值，我去喊他。”

伦纳德捡起黑色外套，搭在臂弯上，打开房门，进入隔断内。

“你知道的，一个安保公司不会只有一个出口。不用等他出来，我们先走吧。”

罗珊解释道。

猫包放在接待厅，不打算再拿。罗珊将玛瑙抱给艾普，玛瑙跳到艾普的肩上，熟练地蹲下，做一条油光水滑的纯黑围脖。

“玛瑙，现在是夏天，外面很热的。”

罗珊羡慕艾普的臂力，她关门，没有上锁。

“你还有同事在里面？”

“是的，他们下班了会从正门出来。等一下布莱特，另一个文职人员会暂时接替我的班。”

街旁停着一辆马车，艾普，罗珊，伦纳德先后上了马车。马车夫轻轻一挥马鞭，马车便开始缓缓行驶起来。街道两旁的房屋和商铺逐渐后退，变成了模糊的背景。

艾普突然想起家门口有个西梅夫人，她看了一眼伦纳德，又看了一眼罗珊。

她感觉自己脑子抽了才会带二人去自己的家门口，明明一个人也可以。

她给自己找补，让罗珊和伦纳德不要下车，她拿到猫窝，很快就回来。

车辆行驶得快而平稳，很快停在铁门栅前，来到艾普家门口。

艾普先下车。

正好撞见对面的女主人，她准备出门。

“中午好，西梅夫人。”

“中午好，艾普小姐。很久没有见到你，你还是如同初见一般美丽。太过操劳或许对你的身体不太好，要不要来我这里放松一下？”

西梅夫人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说着关心的语句就好像上周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这位是？”

风恰好吹起车帘一角，让伦纳德的脸露了出来。不得已，伦纳德下车，绅士地行了个礼。

“我的……朋友。”

难不成说他是自己给猫请的保镖？

“只是朋友啊……”

艾普礼貌地笑了笑，目送对方离开，和伦纳德一起进了屋子。

……

“那位夫人的眼神真吓人，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我从来没见到有人能把这种表情做得那么有魅力，让人不由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伦纳德打出对牌，感慨万千。

“这句话你已经说了不下八次。”洛耀跟上牌。

“真的吓人啊，你是没亲眼见过。今天不睡觉了，不然会做噩梦，要不我们换个班？”

“魔女手下逃生，你可真幸运。王炸，你输了。”

“克莱恩，你已经连赢四把，真的没有作弊？”洛耀相当不服气。

“污蔑啊，你看我连占卜工具都没有。”

伦纳德掏钱，推向对面。

“没人可怜可怜我吗？我已经连输六把了，放过我吧，克莱恩。”

克莱恩询问地望向队长。

“不行，打到你赢为止。”

队长邓恩开始洗牌。

“所以，谁来和我解释一下？”

“克莱恩，你来。”

玛瑙趴在克莱恩腿上，像是睡着了。

“今天早上，我接到消息，教唆者特里斯来到廷根，他制造的惨案和灵知会风格很像。同时查尼斯之门里的资料写明灵知会有教唆者和刺客的魔药配方。他们的魔药配方，来源之一传说是魔女教派。”

“老尼尔说上周有线人举报，称自己受到了魔女的威胁。监控后交上来的报告称对方是个普通的人，没到一天就停止监控。”

“这件事没有上报，不符合流程。如果不是我今天正好在看档案，这件事可能就被忽略了。而信件寄来已经超过一周，无法占卜寄信人是谁。”

“早上我提出怀疑，认为被举报者是一位真正的魔女。而特里斯潜入廷根，正是为了找这位魔女，取得联系，获得后续魔药配方。”

“队长认可我的猜测，准备前往举报信上的地点，却发现马车被你和罗珊开走了。”

“王炸！”

伦纳德如释重负，他从未发现打“斗邪恶”竟然这么痛苦。

克莱恩噎住，心疼一秒还没捂热的钱，将它推了回去。

“所以，我今天遇上的那位西梅夫人，就是魔女。”

“我尝试过占卜她的位置，但被不明力量干扰，失败了。”

“现在她还没有回到那个房子里，看来已经逃走了。”

队长接过最新发来的电报，补充道。

伦纳德靠在椅子上，瞥了数钱的克莱恩一眼，笑着说。

“难怪早上我看你像见了鬼一样冲向队长办公室，亏我还以为接待厅出事了，需要我这个时代的主角登场解救。”

“能把完全不相干的事整合起来，你的才智不在我之下。”

“或者，你有别的途径知道这件事。”

“你是指占卜吗？它没你想的那么神奇。要是占卜魔女成功，你可能已经看不见活着的我了。”

克莱恩又数了一遍钱。总共四苏勒四便士，收获满满。

早上读了资料后，他猜出那名线人是皇帝，也确定了魔女的住处，准备找队长了解更多有关特里斯的消息，把话题往魔女引，让队长自行推理出“特里斯来廷根是为了晋升魔女”的猜测。

靠近接待厅时，突然灵性被触动，所以他多走几步，打开隔断的房门。

只有他自己知道开门看到皇帝的背影和玛瑙的时候，他的心跳得有多剧烈。

那种被蛇瞳盯上的凉意再次爬上他的脊背。

他知道最近几日皇帝有大概率会来公司委托，但没想到瞥一眼她会让自己的身体产生这么强烈的反应。

正好看到伦纳德从休息室出来，他顺势把外套丢给他，示意他出去。

感谢值夜者之间的默契，伦纳德没有掉链子。

当克莱恩在引导队长时，他看到伦纳德和罗珊跟着皇帝上了马车，不由一阵牙疼，干脆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测，幸运的是，队长很重视当时看起来跳脱的猜测。

直接叫了辆马车出发，可惜，还是错过了。

根据伦纳德的描述和周围邻居的回忆，针对西梅夫人的抓捕令已经发出，和特里斯的事撞在一起，人手已经出现不足。

克莱恩头疼地捏捏眉心，准备上灰雾后再看看占卜有没有被干扰。

“你小子很幸运，听你的描述，艾普·玛丽恩可是她的猎物，而你，被误解为艾普小姐的情人。啧啧，得罪一名魔女，你身上却没带点诅咒。”

“谁知道呢，也许西梅想男女通吃？再说，我刚刚不是倒霉了一阵吗？真要说幸运，罗珊和西泽尔才最幸运，一点事都没粘上。”

伦纳德神态自若地回应，对自己的样貌心知肚明。老头让他去找人打牌，直到霉运散了才可以停下。现在老头好像睡着了，没有理他。

“艾普·玛丽恩的住所不像人住的，真够冷清。”

邓恩想起什么，对众人说：

“你的幸运，可能是玛丽恩带来的。她是一位序列6的非凡者，歌颂者途径的公证人。她有一个能力是公证。只要她想，她可以强行令魔女失去诅咒能力。”

他想了想又补充：

“如果那位魔女的序列超过玛丽恩，那驱逐可能会失败。”

“她身上可能有和幸运有关的非凡物品，那个物品作用到你身上，让你逃过了魔女的诅咒，只不过你在之后要经历一些倒霉事。”

克莱恩，伦纳德，洛耀停下打牌，看着队长邓恩。

邓恩摸着头。

“还有一件事，玛丽恩打算贩卖她的别墅。为了方便监控，可以走报销买下那栋房子，挂在警察局名下。监控结束再转卖出去。”

“嗯，没有别的事了。”

牌桌散去，邓恩叫住克莱恩。

克莱恩毫不意外地转身停留。

“你以后多跟着老尼尔读材料，包括历史的和现在的。”

“好的，队长。”

……

“玛瑙的猫窝内有六个金币，金币上的图案被抹去，取而代之的是艾普的手刻密文，有祈福保平安的作用。玛瑙很喜欢她的猫窝和金币，要求艾普回家去取。艾普出于自己许久不回的考虑，答应了玛瑙的请求。这是合理的。”

“克莱恩发现了西梅夫人的住所，他急切地恳求邓恩去抓捕她。预知到危险的西梅夫人及时地逃走了，她想给伦纳德下诅咒，但她的想法被偷走了，被一个非常幸运的小偷。这个小偷很快就会变得非常倒霉，因为他偷了自己未来的幸运。这是合理的。”

一只羽毛笔刷刷地写着。

它突然被控制住。

“因为行程的安排，艾普·玛丽恩将在本周四离开廷根。这是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