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仁抓起地上如同破布娃娃的鹿岑,用那把沾血的小刀死死抵住他的咽喉,朝着门口那尊杀神吼道:“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他!”
他指望用这个人质换取一线生机,或者至少同归于尽。
许肆的身影在门口烟尘中清晰起来,他的眼眸扫过室内,掠过鹿岑身上新增的伤口和脸颊的血痕,定格在陈仁那张丑陋贪婪的脸上。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焦急,只有看待蝼蚁般的冰冷。
他没有给陈仁任何反应和讨价还价的时间,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身影就如同鬼魅般从原地消失。
陈仁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击中他箍着鹿岑的手臂。
“咔嚓——”
骨头裂开的声音响起。
“啊——!”陈仁发出凄厉的惨叫,整条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软软垂下,小刀“当啷”落地。
许肆的另一只手已经扼住了他的咽喉,将他整个人提离地面,浅色的瞳孔近在咫尺,里面倒映出陈仁因窒息而放大的瞳孔。
陈仁没来得及感到疼痛,紧接着,他的胸口也被击中,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后面的墙壁上,鲜血狂喷,眼看是活不成了。
“我帮你想好了。”许肆面无表情地宣布了他的死刑判决,“你的遗言是——‘难吃’。”
说完,他五指收拢!
“咔嚓——”
又是一声脆响,陈仁的脖颈被硬生生捏断,脑袋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耷拉下来,眼中的惊恐和疯狂瞬间凝固。许肆像扔垃圾一样,将他还有一口气的身体随手甩飞出去,砸在墙壁上,滑落在地,再也发不出声音。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鹿岑只觉得脖子上的压力一松,身体软软地向下倒去,却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住。
就在陈仁被击飞后的一刹那,或许是回光返照,或许是怨恨驱使,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不知何时摸到的一小块门框崩裂的碎片,狠狠划向了近在咫尺的鹿岑的脖颈。
鹿岑:“......”
他妈的。
“我真是......倒了血霉了......”
意识模糊间,鹿岑心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我的脖子是不是跟别人有仇?上次在药店时,那个流浪汉拿刀抵着他脖子想要杀他,这次倒好,直接成了别人刀下鱼肉,还是被抹脖子。
不对,上次好歹身上还藏了把手术刀,还光荣地把流浪汉反杀,这次他手上连个屁都没有,纯属被动等宰,死得也太憋屈太惨了点吧?
温热的液体顺着脖颈流下。
视线开始模糊。
他盯着天花板上那个虚无的点,心里想的却是万一哪天那个爱哭鬼又莫名其妙醒过来了,发现我不见了......那个家伙,会不会哭得死去活来啊?会不会嚷嚷着回去后再也不给我带饭了啊?那家伙才和自己表白完,会不会想不开来和自己殉情?
这念头让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有点酸,又有点莫名的想笑。
预想中血液喷涌、意识快速流失的感觉并没有到来。
那只冰冷的手,已经先一步捂住了他脖子上被划伤的地方。许肆不知何时已经单膝跪在了他身边,浅色的眼眸近距离地盯着他颈侧那道浅浅的伤口。
鹿岑艰难地抬眼,对上那双非人的眸子,气若游丝地嘟囔了一句:“......怎么......又是......脖子......”
许肆捏断陈仁脖颈的脆响还在空气中回荡,尸体被随意丢弃的闷响刚过,地下室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鹿岑瘫软在地,他只能勉强看到许肆蹲在他身边的轮廓。
一阵缓慢拖沓的脚步声,伴随着嗬嗬声,从许肆身后的地下室阴影深处传来。
鹿岑的瞳孔微微放大,努力聚焦看去。
只见两个身影,踉跄着从黑暗里走了出来。那是一大一小,从残破的衣物依稀能辨认出,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但他们皮肤灰败溃烂,眼睛浑浊空洞,嘴角淌着唾液,是那两只被陈仁囚禁已久的丧尸。
它们被新鲜的血肉气息强烈吸引,但并没有第一时间扑向离得更近的鹿岑和许肆,而是歪歪扭扭地朝着墙边陈仁那边挪去。
许肆没有回头看一眼,他专注地用指尖抹去鹿岑颈侧的不断淌出的血液。
那两只丧尸扑到了陈仁的尸体上。
它们发出了兴奋的嘶吼声,如同饿极的野兽终于得到了餍足,疯狂地撕扯着曾经是丈夫、是父亲的□□。
“呃......啊......”
陈仁的身体如同离水的鱼一般剧烈地弹动痉挛,试图挣脱这来自至亲之口的酷刑。
但一切都是徒劳。
更多的撕咬落在他身上,腹部被剖开,肠子和内脏被拖拽出来,被疯狂争抢啃食。骨骼被咬碎的“咔嚓”声清晰可闻,混合着丧尸满足的嗬嗬声和陈仁那渐渐微弱下去的哀嚎。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正在被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所吞噬。这恐怕是末世中最残酷的死刑之一。
制造了无数惨剧将他人视为食材的恶魔,最终成为了他曾囚禁、虐杀的亲人的口中之食。
这是最残忍的惩罚,也是最讽刺的结局。
啃噬声和吞咽声持续着,伴随着骨骼被咬碎的脆响。
许肆没有再多看身后那场血腥的盛宴一眼,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怀中的鹿岑身上。
鹿岑的视线已经开始涣散,世界像蒙上了一层血红的纱,继而褪色成模糊的灰影。地下室的阴冷和颈间灼热的痛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血液流失带走了他所有的力气,意识正沉入黑暗。
在那最后的微光里,他看清了俯身抱着他的人。
许肆。
男人的脸清晰地印在他逐渐模糊的视野里。
那张总是冷峻的缺乏表情的脸上,此刻却裂开了一道缝隙。他眉头紧锁,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鹿岑从未见过的情绪。
真奇怪啊......
他在为自己伤心吗?
这个念头划过鹿岑逐渐停滞的思维。
意识慢慢抽离,身体冷得厉害。鹿岑艰难地抬起沉重的手臂,指尖固执地向上摸索,终于摸到了许肆的脸颊。
许肆的身体因他这个动作一僵,却没有避开。
鹿岑的嘴唇翕动着,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带着血液涌上喉管的杂音:“你......”他喘息了一下,聚集起残存的所有意识,将那个盘旋已久的疑问喃喃问出:“......不是一直......想吃了我吗?”
他的思维已经混乱,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是那个冷酷的、曾将他视为所有物和储备粮的丧尸王,还是那个藏在深处与他来自同一世界,会为他焦急担忧的笨蛋室友?或许两者皆有。
鹿岑的指尖轻轻划过许肆紧绷的下颌线。
“为什么......”他涣散的眼睛望着许肆眼底的痛色,话语轻得如同叹息,“......要伤心呢......”
话音未落,勉强抬起的手臂骤然失力,垂落下去。
最后的最后,他看到的是许肆收缩的瞳孔,以及那张脸上崩裂开来的心疼。
然后,无尽的黑暗温柔地残忍地,吞噬了他。
·
鹿岑沉溺在温水中,他在里面泡了很久很久,耳边时不时传来另一人的声音,好像在叫他,又好像在抱着他。
他应该睁开眼睛看看那个人是谁的。
但现在实在是太舒服了,他不想睁眼。
那个叫他名字的人将什么东西贴上了他的嘴唇,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对方是在亲他。
真是无礼的家伙,鹿岑心想,怎么能不经过别人的同意就随便乱亲呢?
他挣扎着要起身和那个没教养的家伙理论理论,却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按了回去。那人好像在说,再睡一会儿吧。
声音好熟悉,好温柔,他在哪里听过呢?想不起来了。
算了,等他休息好再和那家伙说这样做是不对的吧......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有了要醒的样子。
清冽湿润的空气涌入鼻腔,带着青草与湖水特有的清新气息,盖过了地下室萦绕不去的铁锈与血腥。紧接着是听觉,微风拂过草叶的沙沙声,远处隐约的水鸟啼鸣,还有隔着一层衣料听到的一个人平稳有力的心跳声。
他艰难地眨了眨眼,适应着并不刺眼的光线。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垠的宝石般的湛蓝,湖面平静,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粼光。湖畔是绵延的绿意盎然的草甸,像是厚实的绒毯,其间点缀着不知名的野花,白的、黄的、紫的,星星点点,随风轻轻摇曳。远山如黛,勾勒出起伏的温柔线条。
末世以来,他几乎已经忘记了世界原本可以有这样宁静美好的模样。
他微微动了一下,发现自己正被人抱在怀里。后背紧贴着温暖结实的胸膛,一条手臂横在他的腰间,以一种并不令人难受的力度圈着他。他微微仰头,看到了许肆线条清晰的下颌线。
许肆正望着湖面出神,侧脸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种惯常的冷厉,在此刻湖光山色的映衬下,被奇异地柔和了些许。他颈间的伤口被妥善地包扎着,只留下一点点轻微的刺痛。
鹿岑没有动。
这一刻的安宁太过奢侈,带着不真实的虚幻感,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醒了?”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贴着他的发丝,震动着胸腔。许肆的声音被这湖风吹得柔和了些许,少了平日的冷硬。
“嗯。”鹿岑低低应了一声,没有挣脱这个怀抱。
也许是伤势未愈懒得动,也许是这难得的和平氛围太过珍贵,他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更深入地陷进那个温暖的怀抱里。
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草叶的清香萦绕鼻尖,只有风声和水声作伴。
良久,许肆的声音再次响起,问题却有些出乎意料:“为什么?”
明天不更,写的七千字没保存,现在准备重写......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心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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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我被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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