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就得给人脸上糊辣椒！]

两人四手，每张脸都没放过，紧着眼睛来。

刘家四兄弟刚想反抗，突然辣意上脸，只好扶头倚墙，连连抽气。

皮肤发烫肿胀，眼睛没办法睁开，越想用手去抚慰，越加难受，脸上泛着红，眼泪鼻涕齐下。

刘建明被制止，推到一边，他哥哥们治不住需要用点巧劲，这一天没下过地的，还是轻松拿住。

[好！就得把这几个人打得落花流水！]

[放了海了，这三个成年人，被摸把脸就羞愧难当了？]

[忘主播手剥辣椒，还没洗手啦？]

[准备买点随身的辣椒水，工业辣椒，据说巨辣！]

[工业辣椒难道不是合成出来的吗？]

[我们村还有人种呢，立了个牌子，还真有人去偷，后面就进医院。]

齐安抬手拍拍胸脯，落水人看见浮木似的，靠近两人，跟着离开这个乱七八糟的院子。

“婶子，都是我们自家事，你掺和进来，好像不太对吧？嘶。”

刘建平人都辣得倒在地上了，皱着眼睛，脸上是一把鼻涕眼泪，嘴巴也红肿，还在那讲话。

“诶，瞅不惯欺负孤儿寡母，我就要出风头，咋了，随便跟人唠啊，还想让我两眼一闭当瞎子，嘴巴缝上当哑巴啊？”

王婶走过，脸上满是嫌弃，头微乎其微地左右转动，把身边打量清楚，确定没人注意，眼疾脚快，踢了个石头过去。

可惜，并没有打中人。

[差一点…]

“话多了小心舌头闪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刘建平还想再说点什么，刘建宏这会儿勉强睁开眼睛，把人往里面拉拉。

“都邻里亲戚的，别闹得太难看。”小声训斥。

话里有话，王婶气极反笑，不管有没有人注意到，把脚边一个石子踢过去，正中红心。

[好球！]

刘建平刚摸索着站起来，闭眼冲四处骂骂咧咧，可惜连人在哪都不知道，正不情不愿接受，又立马蹲在地上，痛得龇牙咧嘴。

刘建宏也看不见，侧对着人，却还在那陪着笑。

“咱们做邻居这么多年，跟亲戚也没差，老四，少说两句！”

王婶脸冷下来，率先走在前面，边月跟在后面嘀咕：“怎么没看见其他人呢？”

屋里好像只有刘老太和她几个儿子，他们争吵的时候都没人能照顾老太太。

一个瘦小干瘪的老人放在床上，两眼珠子瞪大，刮花的玻璃般，褐色的瞳孔慢慢转出个弧度，看向门口。

“我们前脚被赶走，后脚嫂子弟妹们，都带着孩子回娘家了。”

齐安牵着二丫，看着还是畏畏缩缩的样子，但现在是害怕自己身上的“巨款”被发现，原先的恐惧消退，脸上更多的是懵懂。

“哟呵，这老太太真是辛苦了一辈子，养了一群白眼狼，都没个养老的，瘫了都没人照顾，天可怜的。”

王婶嘴角拉起，双手交叉在胸前，像是可惜，也像是嘲讽。

[这几个人不会还想把那个瘦瘦的婶子绑回去，让人照顾吧！]

[法治社会呢，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

[他们倒是会孝心外包。]

[都想昧抚恤金了，本来也不是好人。]

一群男的挤挤撞撞，磕磕碰碰地进了屋子，又因为看不见，只想顾着自己，忙乱之中不免有了火气，也不知道是谁给刘建宏背上来一拳，刘建平的脚都快被踩扁了。

四人趁空隙逃出，忍不住站在围墙边，看屋里活生生的闹剧。

跟突然点了播放键一样，刹那间，人声、动静多起来，这里狗叫一声，那里高喊一声，村里热闹的氛围又回来了。

村头逐渐汇聚起一堆人，纷纷打听，就一个中午，怎么就闹成这样了。

屋里的刘老太像是被忘记了，根本没人记得，更别说有谁去照顾一下了。

齐安懵懵懂懂地望着这个房子，从她嫁过来，这个家里最开始都是美好的回忆，同刘建国结婚，生下二丫，直到噩耗来临。

所有家务担在她身上，她抗争过，但是一家子，四个妯娌一致推到她身上，二丫还小，刘老太就那样看着，冷冷看着，一如在第一个被赶到杂物房里睡觉的冬天样。

被拦着开不出介绍信，瘦小的女儿变成了她的全部。

但现在，这个压抑的土屋，抬头后，好像是低矮的。

屋里现在就瘫着的刘老太，和一群想将她拆吃入腹的豺狼虎豹，在狗咬狗。

“谁说这刘家五个儿子，老了享福的，年轻的时候一把屎一把尿给这几个拉扯起来，一个女人能容易到哪里去，现在…”

住得近的婆子一路看过来，忍不住唏嘘。

“家里还是有个女儿好，老了能养老！”

不知道是哪家老头路过，说了句话，还没看见，人就不见踪影。

[咦，这哪里来的臭老头，隔着屏幕都能闻到臭味了。]

[哪里买的可以闻到味道的手机，给我推荐一下。]

[女儿就是比儿子好啊，不过就怕她来吃苦，担心这担心那的。]

[超绝顿感，我也想要。]

[那你别生了呗，谁生下来不是吃苦的，你亿万富翁当我没说。]

几个操持家的婶子，眼观鼻观心，互相看了看，没敢说话，这家人不能嫁姑娘。

边月脸是最先垮下来的，就差把人揪出来骂。

年轻点的婶子各有各的想法，又争论起来，一致的想法：必须得有个儿子。

只有齐安在旁边有些不同，拉着二丫，脸上没了之前的愁苦感。

“这也是个没福气的，这么几个儿子呢，福没享上，多活一天都是运气好，都是老天给饭吃，我们家狗子肯定是要孝顺我的，对吧？”

“…”

这个婶子抱着自家儿子一起出来看热闹，别人过不好，她就开心了。

另外的几个婶子虽然没说什么，想法是一样的，却心里暗自吐槽：跑人面前讲坏话，眼睛不好用就算了，脑子不聪明。

点头跟着笑，把话题又转回来。

“四个儿子，轮流养着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照顾，擦洗，喂饭，轻松不了，全都是媳妇的事，他们能干些啥，把屎把尿啊？有人来了做做样子都多了。”

旁边婶子们纷纷点点头，现在都是这样的，不过多多少少会做点面子功夫，不留下口舌。

“后面日子还难过呢，听说只是瘫了，眼睛还能看见转溜，她几个媳妇，谁不知道，没一个省事省心的玩意，好好的齐安，给人赶出去，怕心都凉了。”

[被儿子气成这样，还得儿媳妇来照顾，真的有些荒谬了。]

[啊，最近还看找人结婚，要求女方照顾自家老人。]

[真会孝心外包，咋不把自己包出去。]

[现在的社会已经变成这样了吗？]

里面的人用毛巾擦拭好几遍，才勉强睁开眼睛。

眼泪随着掉下来，吸吸鼻涕。

“贱人，搞的什么东西！”

刘建平擦了好几遍，还没办法睁开眼，刚争热水还被挤旁边门框上，给头磕个包。

“我不信她永远有人帮忙！人身地不熟还带个丫头，总得回家里来。”

“外头有人，你们少说两句。”

几人互相看不惯，这会儿要把外头的面子保住，扭头回了自己屋子。

这个院子不算大，是上一辈留下的基业，刘老头去世的早，刘老太把一家子拉扯大，小时候还好，等几人长大成家立业后，就有些住不开了。

故而刘建平选择入赘的时候，刘老太虽然不大乐意，看到其他儿子的不满，最后还是皱着眉头答应了。

孩子们各自有了工作，同她选择的妻子结婚，一切掌握在她手里的感觉，让她越发畅快。

直到刘建国带着齐安回来了，平日里最喜欢的儿子，头一次生出反叛心理，先斩后奏，给老太太气得不轻，最后还是把人迎进门了。

这院子也就更加逼怂起来，各家的孩子出生，刘老太对齐安的不满达到了顶峰。

就算赘出去的刘建平，给她生的也是孙子啊！

四人各自把媳妇孩子喊回来，这几天，务必把这点家产给掰扯清楚！

边月走过一整个村子，回到家，懒得看剩下的争闹，还有活呢，齐安就留在了王婶家。

说来也怪，第一次看王婶这么积极的帮助他人。

刚进院子，闫洋顶着一脸黢黑，跑出来。

[血压升高了，这活生生的熊孩子！]

[哈哈哈哈，这脸黑的，完美融入夜色。]

[看直播不要太带入情绪，放轻松，都是来找乐子的，不喜欢可以换一个，这不挺好笑的。]

“哎哟，我的天老爷，你这是掉煤沟里头打滚了？”

小黑蛋给边月吓一跳，原本布满泥泞的衣裳，又染上一层煤灰。

“刚去帮忙给师父搬了几筐煤，还让我把煤渣都捡回来。”

刚张嘴，牙齿在脸的对比下，格外白净，只是惹得人憋不住笑。

[哈哈哈哈哈哈，好白的牙齿，看着还挺整齐的，就是有点漏风！]

“尽糟蹋衣服，自个去洗，怪埋汰的！”

边月进屋，用筲箕把熏好的豆干收起来，转头一看，门边上堆了不少小块的煤渣，给地上留下了不少黑色的印记。

打个哈欠，把中午剩的红薯拌上米糠，倒鸡圈里，一公四母，看着还都挺精神的，不时走动。

两边靠墙，顶上还搭个棚，铺上稻草，另两边用竹编的篱笆围起来，等大雪下来，不见还有这精神劲。

顺便进去摸鸡窝，有个新下的鸡蛋，圆滚滚的，不算大，一起拿进厨房。

闫洋的脸擦洗干净，换了一身有些宽大的棉衣，是闫峰留下的，看着像个鼓胀的棉花，不太合身。

辘轳井压出的水越发少，将衣服泡上，又倒上灶下的草木灰搓两下，手冻红，比河边的水都凉。

边月冻习惯，接过烂摊子，把衣服提溜出来，放一旁石板上，用棒槌敲打，没花多大力气就把上面的泥灰洗干净。

多冲洗几遍，两手一抓，对着一拧，直到挤干净最后一滴水，才拿着进屋架旁边烤着。

两手红通通的，肿胀的手指屈伸有些困难，也在一旁烘烤，即便裂开的手指里已经有血渗出。

[广告位冻伤膏×1]

王雪梅锻炼结束，在面朝大海的阳台伸个懒腰，还在打哈欠呢，瞧见挂着的直播间里头多出了一样东西——主播心动礼物。

这她可太熟了，从随机直播间打赏礼物开始，逐渐成为了不少小主播大主播的高等级粉丝，便收到各种明示暗示的要求，心动礼物也是其中之一。

不过这冻伤膏跟摩天轮比起来，可便宜多，看着也靠谱多。

王春梅盘坐在瑜伽垫上，伸手可及处，不仅有电解质水、水果，还有一盘猪油渣。

边月对自己年年这样的手已经习惯，以至于疼痛瘙痒都能忍受住。

突如其来的打赏，她一开始还是尝试的新奇感，直到抹上，冰冰凉凉，像被雪覆盖的大地，在春天焕发新机。

“咦，还挺好使的，谢谢花开富贵送的东西，你真是大好人，一定吃饱穿好，发大财！”

[不客气。]

第一次收到这么朴素的祝福。

边月用砂纸把药膏外的字给模糊掉，把原本的包装扔到火里烧掉，把小小的说明书展开，一排排小字，好些看不懂的。

想了又想，还是扔火里烧掉吧，万一又来个什么事情，到时候八张嘴都说不清这纸条的来历。

闫洋老实坐炕上，棉衣被撑起来，像有了一个强壮的上半身，机灵的眼珠子悄悄瞅着边月在干嘛。

[双开门冰箱即视感，哈哈哈哈。]

[手都快看不见了，这衣服也太大了，穿着都不保暖，改改也能穿的。]

看到红肿的手指上浅浅一层药膏，好奇凑过来闻闻，“好香，比月饼都香！”

“成天就知道吃，来，这会儿没事干，来跟我认字！”

边月简单的拼音还是会教的，有些无聊，把心思打到儿子身上。

闫洋脸色一变，爬起来就想往外面跑，刚好撞向来人。

“没长眼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