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船屋的雾面玻璃，在星巴克1999年复古杯沿镀上毛茸茸的金边。 “这是唯一能容纳完美黄金圈的容器。”Luciux举起手中星巴克1999年复古杯型，水蒸气在他瞳孔前形成微型气象云图，“92℃水温配合15秒焖蒸能创造直径53mm的萃取环。”

Lyra在厨房漫不经心地煮着咖啡，“说这么多不如过来帮我把咖啡煮好。”她把法压壶放回桌子上，揉了揉眼睛，准备去沙发上睡会。

“水温92℃时咖啡因提取效率比98℃高11%，但您更喜欢高温带来的焦糖化芳香烃。”Luciux不再靠着厨房的门框，放下咖啡杯，重新设置了法压壶的预热温度。

客厅传来织物的摩擦声，Luciux用大脑模块中电器控制系统打开了茶几上的仿真老式收音机，调到了Lyra常听的305电台。

“棉质衬衫将在2小时43分钟后达到穿戴标准，如需加快可启动我的胸腔散热器辅助烘干。”

他一边用热成像观察着法压壶内部温度，一边计算着阳台上衣物的晾干时间。

“不用了，今天不着急出门。”Lyra将头埋在针织毯中，含含糊糊地回答。

“不是打算让我帮你去超市挑草莓吗？”

“晚一点去的话草莓会打折，我多睡一会也没关系。”她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Lyra翻身时，针织毯静电在Luciux视觉模块里爆出蓝色噪点——与昨天晚上睡前电视机的闪烁频率完美共振。

Luciux把冲泡好的咖啡放在茶几上，系统陷入决策悖论：现在叫醒Lyra会不会不合时宜。

完成所有家务后，他把从派克市场捡的鱼骨、电线、防水布搬到阳台，关上落地玻璃门后开始制作雕塑。

“泪腺与三文鱼”，他在雕塑的底座上刻下作品的名字。

雕塑的脊柱有吉野樱枝干做成，缠绕着由派克市场废弃霓虹灯管做成的神经脉络，肌肉组织则是印有亚马逊物流编号A214-ZQ的仿生人防水布。最醒目的泪腺核心是三文鱼鳃盖骨拼合的球形关节，内嵌Lyra丢弃的止痛药空胶囊。

第四根霓虹神经接入脊柱时，海面上的雾笛声恰好穿透防水布褶皱。

艾略特湾吹来的咸风略过出租屋的阳台，鱼鳃关节依循潮汐节律开合，挤出防水布褶皱里储存的雨水，形成机械哭泣的错觉。

下午2点51分47秒，作品完成。

Luciux回到客厅，看到咖啡原封不动地放在茶几上，除了咖啡表面因为关门时震动产生的一丝波澜。

“该出门了。”他把晾衣架上的衣服放在沙发上，喊醒Lyra。

Lyra不情不愿地掀开针织毯，一口喝掉了早已凉透的咖啡。

“不需要加热或者重新泡一杯吗？”Luciux有些惊讶，在他零碎的记忆中，前主人不是那种能接受喝凉咖啡的人，他有一套自己严格的生活习惯，所以Luciux从不会纠结是否需要随机应变，叫醒还是等待。

“无所谓的，我的生活没那么讲究。”Lyra穿上外套，不紧不慢地找着钥匙。

“钥匙在这。”Luciux摊开手心，“我们是不是要换一个密码锁？这个钥匙老得都要断掉了。”

“你去码头当搬运工给我赚钱吗？”她接过钥匙，重新放回Luciux的口袋中。

“去码头工作的工资太低。我的基础能耗是普通家政型号的3.7倍，建议您出售我的视觉模块补贴开支，还可以节省电费。”

“我可不舍得。”

超市的旁边就是一家花店，Luciux经过第四次检测，他发现每次Lyra路过时的速度都会比平均走路速度慢3.4%。而Lyra放慢速度时，他会调整木桌上那朵向日葵的角度，让花朵处于光照强度9000lux、空气流速0.3m/s的最佳展示状态。

他没有自己的财产，无法像Lyra身边的朋友那样为她买一束花。于是，他还是把“拆下视觉模块”列在系统的待办清单上。

当他们离开后，花朵突然转向跟踪他们的监控无人机，花瓣背面是用鱼骨雕刻的微型信号干扰器，电路纹恰似Lyra咖啡杯底沉淀的咖啡渣占卜图——这是Jax上周“不小心”落在他零件袋里的小礼物。无人机从空中跌落，降在超市的屋顶上。

下午的超市里，顾客少了很多。

“要买鱼吗？我不喜欢吃鱼，但是我想尝尝劳伦特家族大少爷的御用仿生人厨师的厨艺。”她看着眼前相差无几的鱼肉，还是理解不了幼时看到妈妈挑选鱼肉时经验十足的动作和眼光是怎么练得的。

Luciux用手指触碰测温：“中心鱼肉温度4.2℃，已超过安全食用阈值1.7小时”，鱼贩却拍开他的手：“别用机器脑糟蹋我的刀工艺术！”

他们被气急败坏的鱼贩赶走后，走到了水果专卖区。

Luciux看着眼前成排成列的水果，扫描着草莓糖度分布：“这颗甜度峰值14.2%，但表皮受压损伤会在36分钟后引发霉菌繁殖。”他指着其中一颗草莓说道。

“你总不是要一颗一颗扫描分析然后告诉我结果吧？”

“我故意说出来的，以为你会惊讶于我有这么先进的技术。”Lyra想起了刚相遇的那天，他就说出了“我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的话。

“是很厉害啊，那你能帮我选十五个最甜的草莓吗？”

Luciux应了一声，转头扫描时，面部单元自动激活微笑协议。

当他欣喜地将十五颗草莓放进包装盒里时，穿亚马逊工服的顾客故意撞翻Luciux手中的草莓：“家政型号就该待在货物区。”

Lyra抓起烂草莓砸在对方工牌上：“您的智商阈值已跌破安全值，建议返厂重修。”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Lyra又喊来了超市的安保人员，“我被这位先生威胁以及恐吓了，并且他试图破坏我的仿生人，你们可以查监控。”

一段简短的交涉后，安保人员带走了那位闹事的顾客。临走时，Lyra向他喊道：“他不是什么家政型号，他是2060全领域型仿生人，名字叫Luciux。”

“并且36分钟后，您的工服上会开始繁殖霉菌，建议您尽快处理掉，免得返厂时麻烦维修人员。”Luciux补充道。

对方工牌突然发出红光警报——这是员工被仿生人反制时的自动记录系统，Lyra的瞳孔微微收缩，她太熟悉这种红光，医学院处理异常仿生人前总会亮起同样的颜色。

警报红光在Lyra视网膜上烙下2060年的记忆残影——那时所有医学院停尸间都亮着同样的颜色。

现在也来不及重新买一盒草莓了，她拉着Luciux离开了超市。

回家的路上，Luciux偷偷扫描掌心黏着的工牌残片——上面印着“仿生人异常行为监测科”。

他没有做声，用纸巾擦掉了残片，打趣着Lyra给他起的新称号，“2060全领域型？该称谓能提升27%的人类敬畏感，但会降低15%的亲和度，您刚才的行为数据完美符合该统计。”

“那肯定要把你说得越厉害越好啊，这样他就不敢欺负你了。”

“不过你说的也是真的。”他用全息投影放出数据库中《仿生人型号宣传手册》的某个页面，“编辑这个宣传手册的人和你一样土，居然会想到这种名字。”

“Luciux，你的人性化全体现在说刻薄话上了。”

“就算我这么刻薄，也还挺招喜欢的。”Luciux指着Lyra一直没注意到跟在他身后的猫，。老猫熟稔地蹭Luciux小腿，毛发摩擦产生0.3微安的亲密电流，他习惯性扫描后却怔住：猫的体内有他的初代冷却液配方。

“还真是全领域型，连流浪猫都这么喜欢你。”Lyra以为是Luciux曾经偷偷喂过流浪猫的原因，并没有注意到他疑惑的眼神。

“Luciux，以后我不允许你再说任何刻薄话了。”

Lyra让出位置，示意Luciux看向卡着半截钥匙的钥匙孔。他有些费力地拔出钥匙残片，发现断截面有金属光泽——但铜钥匙不该有这样的切面。

Lyra戳了戳钥匙断口：“看来我们真得换锁了。”

“建议选择生物识别型号。”Luciux的指尖划过门框，突然顿住——木纹里嵌着一粒蓝莓大小的金属球，正以0.5秒间隔发出脉冲热感。

老猫跟了他们一路，从他们腿间挤进门内，熟练地跳上冰箱。当Lyra打开冰箱门拿草莓时，发现昨天剩下的三明治包装纸上，有人用番茄酱画了三个箭头，直指那枚金属球。

“你知道吗？”Lyra咬了口有些软化的草莓，“有时候我真希望你的扫描仪能出错一次。”

Luciux沉默地把金属球放进咖啡杯，杯底立刻浮现“214”的蚀刻字样——和Jax诊所那只裂痕杯一模一样。

“去一趟圣裘德医院吧。”Lyra把草莓蒂和三明治包装纸一同扔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