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离去

四月的傍晚,暖风徐徐吹过,窗台上的雀儿欢快地跳来跳去觅着食,不时吱吱喳喳鸣叫几声。

凌川轻声开口:“是你...”

没有大家闺秀,没有小家碧玉,前世今生,自始至终,心中唯一个你罢了。

如霜垂目描着梨木桌面的花纹,未听清凌川之言,

她疑惑抬头,收手放回膝上:“你方才说什么?”

凌川心中百转千回,欲讲不敢讲,终是叹息一声道:“是你...想差了...”

因提起姐妹,如霜心中伤感,颔首不语,

凌川见她郁郁,恐因自己言语僵硬让她不悦,便温和道:“郑大哥是与你说笑的,你不要多想。”

如霜提起精神:“嗯,我不是因为这事,”她勉笑道:“是...我是想回家了。”

凌川浑身一紧:“你想回国公府?!”

瞳孔微缩的他慌不择言:“我真的没有要成亲!”

天杀的郑大力,凌川十分后悔当时没用一包砒霜把他毒死。

“不...不是!”如霜赶紧摇头,“我是想回我母亲的家乡...我母亲生前时常同我说想念亲人。可是终其一生她也未能回去。如今我已是无牵无挂,只想替母亲了却遗愿...”

只要不是回国公府就好,凌川松开握紧的手掌。

如霜脸带哀戚,凌川只当她私念亡母,便说道:“后日我的差事就可办完,你母亲家乡在何处,家中还有什么亲人吗,我陪你回去可好?”

凌川说的认真,不见一丝敷衍之态,

如霜咬着下唇,对凌川的体贴呵护既感激又愧疚,她眼圈发热,微侧过脸低声说:“我母亲家在远处乡下,只是十几年不曾和亲人联系,我也不知外祖家现下如何。”

如霜语气哀伤,凌川安慰道:“你且放宽心,只要知道地方,我们回去慢慢打探就是。”

眼眶中的晶莹让如霜视线逐渐模糊,她强忍着将泪水逼回,起身说了句:“该掌灯了。”

如霜走到烛灯前,拿帕子偷偷擦了擦眼角,

缓了几息后,她将要抬臂,一只干燥温热的手就擦着她的肌肤将五彩琉璃罩取下。

如霜回头,凌川已经放下灯罩利落的点亮烛火。

摇曳的烛光照在他俊郎的脸上,

闻着凌川身上清爽的味道,感知到二人距离太近,如霜有些不自在向后退了一步。

凌川将琉璃罩放回,对如霜温润一笑:“这些事我来做就好。”

如霜低下头,心中抽的酸痛。

重生以来,凌川如同一颗参天大树,将柔弱如蔓藤的她护在身后,不管是狂风暴雨,还是骄阳烈日,他都挡在自己身前。

她感激,她愧疚,她寝食难安。

如霜不愿他如此,也不愿自己如此。

她想同凌川说,她可以烧火做饭,可以裁衣赚钱,她可以不再像蔓藤般缠绕拖累着他...

她想同他说,她可以试着一个人活下去。

如霜抿了抿唇:“凌川,我...”

“嗯?”凌川微扬着嘴角,等着她说下去。

这时门外六子突然喊了声:“凌大爷,兵马司来人,说有要事。”

凌川一顿,朝门外六子说道:“让他先在外面等着。”

“你要跟我说什么?”凌川温和地看向如霜。

如霜摇头,走到桌边将锦缎包袱拿起递给他:“没什么...你去忙吧。”

凌川接过包袱,眼睛里的光遮都遮不住:“我最迟后天便回,等我回来,咱们去外祖家看看。”

如霜避开他的眼神,点点头。

凌川笑笑:“那我走了。”

说罢凌川提上如霜给她缝制的衣物,带着六子走至院门。

“凌川!”一声悦耳的呼唤,让刚要跨出门槛的他回过头。

如霜从台阶上走下,提着裙角快步走到他面前。

她穿着的青布白花衣裙布料柔软,院中暖风吹过,衣裙贴在她身上,显出女孩儿曼妙身姿。

六子不敢多瞧,低着头躬身出院。

凌川凝神,将目光放在如霜白璧无瑕的脸庞上,问:“怎么了?”

如霜瞧着凌川,像要把他的样貌刻在心间一般,细细地看着他的眉眼,他的唇。

哎...果真同画中人一般好看,如霜嫣然一笑:“凌川,你真好看!”

凌川身子一晃,为何又无缘无故调戏他!

他来没来得及脸红,

如霜如同和老朋友道别般,嘴角含笑道:“你保重啊!”

还当她又是同自己戏言,凌川眼中带着笑意佯怒:“顽皮。”

不欲让外面兵丁久等,他对如霜和煦的说了句:“在家等着我...”便转身出了门。

身后他没有看见,如霜站在院中,久久不曾挪动...

凌川拿着东西心情颇好的走出来,六子猴精地凑到他身边:“凌大爷,如霜姑娘对您可真上心,送东西不说,您瞧,您就走一两天,姑娘还巴巴的出来送您...”

凌川此时神清气爽,扯过钱袋扔给他:“就你小子嘴甜。”

六子得了如霜的荷包凌川的银钱,兴冲冲地赶着车回了亨通赌坊。

六子走后,凌川问等在一旁的兵丁出了何事,那兵丁说赤月人和禁军闹了起来,指挥使让他快去,凌川听罢翻身上马,给蒋老头子收拾烂摊子去了......

如霜在院中站了许久,她望着桃树碧绿的叶子出神,直到天色渐暗,桃树轮廓模糊,张婶子劝了几次后,她才移步回房。

略用了些晚膳,如霜坐在窗边塌上,将张婶叫了过来,

张婶沏了杯茶,放在如霜手边的几上,规规矩矩地站着等她吩咐。

“张婶子,劳累您老了,这一个多月你也没回家去看看,这两日不忙,你...”如霜看着张婶的粗布围裙,想着要让老人家带些东西再走。

她话未说完,张婆子便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如霜唬了一跳,忙下榻去搀她:“张婶子,你这是做什么?”

张婶子用满是老茧的手攥紧如霜:“姑娘,我不走!”

“张婶子快起来,我不是要撵你...”如霜边说边扶起她。

张婶子起身,抬起满是皱纹的脸,不安的对如霜说:“姑娘,这些日子我瞧在眼里,您...您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如霜一滞,松了手缓缓坐回塌上。

“姑娘,您这些时日夜不休地做针线,今日还把六子支走,现在又让我回家...您有什么心事同老婆子说说吧,不然倘若您出了什么事,大爷那儿可怎么办呢?”张婶子张惶地说着。

“张婶子,你...放心,我就是想回老家去...”如霜别过眼。

“那您还回来吗?”张婶子小心翼翼地问。

如霜盯着瓷白的茶盅,摇了摇头。

张婶子看着伺候了一个多月的姑娘,咬牙说出了她在心中思量良久的话:“那我和姑娘同去!”

如霜让她说的愣住:“婶子说什么呢?”

京中繁华,她的家人都在此处,她怎能抛家舍业地跟着自己去。

想这张婶子必定是怕自己走后凌川怪罪她。

如霜拉过她的手宽慰道:“我走之前会留下书信,同凌校尉说明缘由...自是与你无干的。”

张婶子反手握住如霜,掏心掏肺地同她讲:“姑娘,我不是怕凌校尉怪罪。我没有同您说过,我嫁的男人早年就没了,因没留下个一男半女,婆家也容不下,我这才回了娘家。可娘家的兄弟们也不是好相与的,将我这些年攒的几个银钱搜刮的干干净净,要不是我老了没人要,他们早就将我卖了。”

说道此处,张婶子老泪滚落:“菩萨保佑让我老婆子遇见您,这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姑娘您千万别嫌弃我,叫我跟着您,吃糠咽菜我也是甘愿的。”

如霜听得一叹,也是个苦命的人啊,

可想着自己前路未知,她心中犹豫...

张婶子瞧出她为难,便说:“姑娘,您年纪轻轻,生的又这样好,这一去山高水远,有我这老婆子陪着,咱们也好做个伴...”

张婶子是打定了主意要跟着如霜,一向木讷的她居然实心实意地表白了半日,最后竟然将自己不多的行李打包好放到如霜面前。

如霜瞧着这个补丁摞着补丁的小灰布包,哭笑不得道:“既然如此,婶子就同我走吧。”

她这样一说,张婶子惶惶了半日的心落才回肚中。

既得了如霜的首肯,她也不再多问,便要给如霜收拾行囊。

如霜止住她,只说没什么要带的,把院子收拾好就是了。

张婶子得了吩咐,说干就干,撸起袖子就去擦桌扫院,如霜也帮着浇了花,给鱼儿换了水,二人忙活半宿,将院子打扫的窗明几净才去歇下。

天光蒙亮时,一身布裙,头发用碎花帕子包起的如霜挎着小包袱走到书案前。

她素手研墨,就着烛光提笔给凌川留书一封,写罢平平整整地摆在案上。

清晨院中寂寂,廊下的牡丹挂着清亮欲滴的晨露,铜缸中的鱼儿躲在水草下慢慢游动,如霜看了眼灶房新刷的粉墙,轻道了声:“我走了。”

唤过张婶子,二人出了院子,张婶子将大门锁好。

如霜接过钥匙轻轻抛入墙内,叮铃一声,钥匙孤单地落在地上。

一老一小两个身影,各自挎着小包袱,慢慢融入街道薄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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