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是积极地试了很多办法逃离“鬼打墙”。

比如两个人扯着救生绳站在车附近，分别站在原地和向远方直走——结果消失在车头方向的人，竟缓缓出现在了车尾的浓雾中，手中还好端端扯着绳子。

小白放开绳子，另一端的周庐缓慢拉动，绳子再次从车头开始走的方向出现。

谁也不知道浓雾中有什么。

钟止接过利器直指小白，杀意毫不掩饰：“还是人吗？”

小白委屈地眨了两下眼。

钟止泄气：“好吧，你是。”

浓雾不会吞噬人，也没有危险，仅仅是困住他们。但这就足够致命。

乔悟清点着车内的食物，虽然储存量够他们吃十天半个月还多，但现存食物的量被确确实实地消耗着，并不是无限刷新供应的。

被活活饿死是最糟糕的，谁也不能保证生理的极限下，大家都能保持良知。

“不过，说到食物……食物会不会是另一种时间限制？”乔悟推测道。

钟止思考了一下，觉得有道理：“但不知道它是否会跟随循环刷新。如果食物也会刷新，那剩余食物量能支撑的天数，就是我们这次循环能活到的最长时间。”

乔悟一愣：“那如果不刷新，我们还要给下个循环预留食物？”

钟止肯定地拍拍他，松弛一笑：“那也是好消息，说不定下个循环，聪明人就能根据食物猜出循环了。”

乔悟：你根本在夸你自己吧啊喂。

“诶，穆三秋喊我，我先去帮忙。”乔悟朝外面探了个头，招呼了句“马上来”。留给钟止一个毫不设防的背影。

钟止笑了笑，把手中的利器收好。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主角或许就藏在他们中间。

这个缄默于他心的问题也蛰伏在每人的心底，能让此刻相知相顾的队友反目成仇，但此刻，随着他弯起的唇角，也被好好收了起来。

谁是主角，至少此刻已经不重要了。

乔悟再次回车里的时候，没找到钟止，他心慌了一拍。

“卧槽！钟止不见了——”

他连忙上车搜寻，走到后面才发现，钟止是趴在后备箱的视觉死角处。

他正和死去的刘峰双手合十紧紧握手，乔悟几乎下意识，恐惧地连着挪了三个座位远离钟止。

乔悟∶真的崆峒了。哥，你是真的不挑啊。

只有身体接触是无效的。

看着依旧空白的本子，钟止皱了皱眉，然后干脆整个人全身相对，严丝合缝地覆在已经形成尸僵的尸体表皮上，他的胸口也紧紧贴着刘峰的防护服。

“卧槽！”

奇迹出现了，他看到了刘峰之前记录的所有文字！

钟止兴奋地腾出手翻页，但当他上半身微微离开刘峰胸口时，文字又消失了。

低头看尸体的胸口，别着一枚金属的、与他形状不同铭牌，上面用英文示意着记录员的身份。他好像知道游戏留下的转机是什么了。

在乔悟为首，众人震惊且不理解的眼神中，钟止摘下了刘峰别在衣服上的铭牌。记录本上的字迹稳定出现在他视野中。

“身份是可以继承的。”他冷静地指向后备箱的另一具尸体，“我们可以重新找回方向了。”

记录本的前页果然全部有字。

第一页就是刘峰字如其人的狂乱笔迹……夹杂着错别字和拼音，看得钟止血压骤升。钟止边看边在笔记上增加括号内的翻译，为下个循环的自己减轻些痛苦。

【恩屁C说要瓦（挖）矿，木（穆三秋） 乔 中（钟止） 白 我（刘峰）

一次失败：乔死了。弄坏石头才zu（阻）止了鸟。】

“我死了？”乔悟反应倒是很平淡，毕竟笔记比亲耳聆听的冲击力要小得多，“这笔记一看就是刘峰写的，应该不是杜撰的。既然不符合我们发生的事，那就证明了——循环确实存在。”

“我看看——任务目标是我们已知的，队员的分配看来也是固定的，甚至第一次勘探失败遇到的事也一样。”穆三秋接过铭牌和记录本，仔细地分辨了两个循环的相同。

钟止没说话。他在想自己记忆里的第一次勘探，乔悟在露出自己铭牌的瞬间就被乌鸦针对性攻击了，说明这些怪物是有智慧的，会优先攻击特殊的身份。

鸟攻击天文，疾病摧毁医生，地影勒死地理。

而这次循环中，乔悟却活下来了……是因为什么呢？

他脑中浮现出一个喘着蹙起的释然笑容，和属于周庐的明亮杏眼。

“笔记里，第一次挖矿的成员里没有周庐，他们的策略和我们一样，只有全部男性和勘探员参与行动。”钟止精准地指出，“并且，当前循环我们仍然没有安排周庐，是周庐主动请缨，才救下了天文学家。”

“因为我们所有人都下意识继承了上个循环的关键信息，刘峰下意识的翻阅笔记、小白对我的关照，都说明，这是循环给我们留的提示。”

他接着念后文，很快佐证了这个猜测。

【P2：挖矿2，穆三秋 钟止 白 刘峰 周庐

周庐也死了！他妈的，我们真倒霉！每次挖到这破黑石头都要遭大殃！】

【P3：这疯女人又要带我们去送死！（笔迹在这里呈现出潦草且用力的感觉）

是她有问题吧？是她有问题吧？是她有问题吧？是她有问题吧？是她有问题吧？

是她有问题。（字越写越大，最后几笔还划破了纸页）】

钟止皱着眉翻过这页，第四页偌大的白纸上只有一行字，写字的人看上去恢复了平静。

【P4：主角死了。嘻嘻。】

“他们接连失败，所以怀疑勘探员是主角，放逐了她。呼——幸好我这次发表了免责宣言。”穆三秋语气散漫地调侃，完全没在介怀。

“从这里开始崩盘了，他们……呃我们，第一循环的我们，完全偏离游戏剧情了。”乔悟叹着气连连摇头，“偏离游戏剧情是很危险的。”

钟止以为乔悟说的危险，是指偏离导致无法逃离游戏，没有追问。

他接着念后文：

【P5：心理学家病死了，死基佬给他嘴对嘴喂药也没救活。晦气！】

【P6：他们疯了——（笔画异常潦草飘乎，几乎难以辨认，像是在移动中书写的）

死基佬疯了，他要让大家陪葬！（笔迹稳定下来）】

【P7：女人和基佬打起来了（中间空了几行）

有个人没声了（后面的笔迹明显圆润飞扬起来）基佬脖子上插着女人的项链，疯基佬死了！我安】

笔迹到这里戛然而止了，钟止又翻了一页。这次看见的是大片干涸的血迹，几乎黏住两页纸张，如今一翻开，血痂如裂纹的墙皮碎成粉末，密密麻麻地往下掉。

“看来死了。”钟止遗憾地下结论。

“心理学家死亡，全员都会神智失常，杨婕八成也疯了。”小白脸上依旧是八风不动的冷峻，语气却有点心虚遮掩的意味。

“啊，你真的连杨婕都打不过吗？”钟止眨着眼揶揄他。

小白：……

笔记本似乎自带防褪色的特殊功能，上个循环凝固的血痂，此时仍然还是明艳的鲜红颜色，书页翻阅间还隐隐弥漫出铁腥味道。钟止迅速翻过去，后面的内容与他们所经历的事情就是一样的了。

如果每个循环刘峰都履行记录职责，那他们当前所在的就是第二个循环。

根据并不详实的记录能够看出，每个循环重启，死亡的人都将会复生，记忆也会被清除，但直觉会下意识保留上次死亡的关键节点。

说不定下个循环，钟止能够直接意识到笔记的关键性，从一开始就掌握所有信息，那是否就可以避免已知的死亡？

他沉思的片刻，小白已经带着大家把两次循环的时间线对照着捋了一遍。

“你们玩没玩过网游？网游副本有种boss叫做‘时间轴boss’，这种boss放技能的时机完全按照固定时长、固定顺序，渐次施放所有技能。”

小白捡了把沙子铺在车上，手指成了天然的画笔，他指着沙痕上两次循环对应的关键节点：“你们看，两个循环中的钟止病倒，都发生在第二次勘探后。如果用勘探次数作为时间轴，固定触发的‘危机’视作技能，那这个副本就可以看做是一个‘时间轴’型boss。”

“你的意思，在下个循环，依然会按同样的顺序、发生同样的危险！”乔悟几乎惊喜得跳起来，“那我们只要记录下来，下个循环中就能够活下来！”

“你太乐观了。”钟止叹气，“我刚刚想过了，我们并不知道破局之法。”

“记录上说，上个循环中小白也给我喂药了，我却没活下来。那一定是这个循环中发生了什么我们没发现的事，让我在固定触发的‘危机’中活了下来。”

“这一定是避免死亡的破局之法，但我们还毫无头绪。”

钟止微微加重了“也”字，余光瞥见了小白瞬间烧起来的半个耳朵。

“好了！都开心点！已经收获颇丰了，”穆三秋笑着勾住乔悟和钟止的肩膀，重重拍了一下，“接下来，我来继承方向，重新一往无前吧，亲爱的队友们。”

钟止被她感染，轻而由衷笑了，他侧头去看穆三秋。

好像第一次见她笑得这么豁然。带锋芒的眉，执拗明亮的眼，蛰伏在她柔韧皮肤下线条硬朗的骨。

有不太一样的东西从这张坚韧正直的面孔上破土而出。

钟止倚着她的手笑了好一会：啊，原来是希望啊。

小白：我吃醋了QAQ哄哄我嘛哄哄我QAQ

钟止：钓我是吧？接着钓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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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023 记录之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