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崭新的、镶嵌着黑亮眼珠的黄色橡皮小鸭,像一枚烫手的山芋,静静地躺在你印着傻气校庆Logo的红色马甲口袋里。
它圆润的轮廓透过薄薄的布料,在腰侧形成一个微妙的凸起。
仿佛揣着一个随时可能发出嘲讽“嘎吱”声的微型警报器。
你面无表情地完成了棉花糖摊位的“服役”,脱下那件滑稽的红马甲时,第一个动作就是捏住那只橡皮鸭的脖颈——如果它有的话。
把它拎了出来。
阳光下,它黄得刺眼,黑眼珠亮得过分,无辜又嚣张地“盯”着你。
一股极其荒谬的、带着沈砚舟式恶趣味的“馈赠”气息扑面而来。
你的心里疯狂叫嚣:立刻、马上、彻底处理掉这个“观察实验道具”!
你的大脑处理器飞速运转,制定销毁方案:
校园垃圾桶集中清理,万一被哪个眼尖的清洁工或无聊学生发现,联想校庆沈砚舟送你东西的传闻……麻烦。
丢弃校外?你立刻在意识里让系统地图里调出城市下水道入口分布图,看了半晌,抛弃了这个想法。
物理销毁最彻底。但需要工具和场地,且销毁过程本身可能留下痕迹,不符合你的人设,暂时作为备选。
最终,你选择了最稳妥的方案:暂时封存,择机远弃。
你将它塞进帆布包最底层,压在那本厚重如砖的《西方哲学史》下面,仿佛用它镇压某种不祥之物。
然而,这只橡皮鸭仿佛自带厄运光环。
接下来的几天,它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不断刷着存在感:
课上,
你正专注地听教授讲课,手伸进帆布包摸索笔记本。
指尖却意外触碰到那光滑、微凉的塑料触感!
你动作一僵,在教授投来疑惑目光前,闪电般抽出手,仿佛摸到了毒蛇。
笔记本没拿到,倒是带出了一张写着“存在即合理”的草稿纸,被窗外的风卷着,糊在了前排同学的后脑勺上。
你顶着对方幽怨的目光,默默低头,假装研究桌面的木纹。
食堂,
在拥挤的学生食堂打饭,好不容易抢到一份特价红烧肉,端着餐盘转身时,帆布包带子被旁边同学的书包钩挂了一下!
包身猛地一斜,
底层那只该死的橡皮鸭,凭借着圆润的身姿和光滑的表面,如同出膛的黄色炮弹,“嗖”地一下从包里滑出。
在油腻的水磨石地面上欢快地弹跳、翻滚,带着一路“嘎吱嘎吱”的微弱摩擦声,直冲……食堂打菜窗口下方、油腻腻的排水沟而去!
你瞳孔微缩,在它即将滚入那片不可名状的污秽深渊前零点零一秒,左脚尖极其精准地、不动声色地一挡。
橡皮鸭撞在你的旧帆布鞋上,发出轻微的“噗”声,终于停下。
你面不改色,迅速弯腰,用两根手指捏着它那你想象中的后颈皮,将它拎起。
无视周围几道好奇的目光,快步走向最近的洗手池,用洗手液给它和自己都来了个深度清洁。
冰凉的水流冲过指尖,似乎也冲不掉那股来自排水沟的、若有似无的油腻感。
在公共浴室隔间里,
洗澡,帆布包挂在挂钩上。你正闭眼冲洗头发上的泡沫,忽听“咚”一声闷响。
睁眼一看,那只橡皮鸭不知何时从包里滚了出来,正正掉在你放在地上的塑料脸盆里。
它漂浮在浅浅的积水里,黑亮的眼珠隔着氤氲的水汽,直勾勾地“望”着你。
那一瞬间,你感觉自己不是在洗澡,而是在进行某种诡异的献祭仪式。
你面无表情地关掉水,用毛巾裹好自己,然后……
用花洒对着它猛冲了三分钟。
这只橡皮鸭,已经从“观察道具”升级为“生活干扰器”。
你知道,不能再拖了。
销毁计划,立刻执行!
周六傍晚,夕阳给城市镀上一层暖金。
你背着帆布包,目标明确地走向位于城市边缘、一个废弃多年的小型货运码头。
这里荒草丛生,锈迹斑斑的铁轨伸向泛着油污的河水,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淤泥和咸腥水汽的味道。
人迹罕至,是处理“问题物品”的理想地点。
你沿着一条被杂草淹没的小路走到河边,选了一处水流相对湍急的地方。
从帆布包底层掏出那只橡皮鸭。它依旧崭新、鲜亮,黑眼珠在夕阳下闪着诡异的光。
“永别了,‘沈少的心意’。”你无声地默念,手臂扬起,准备将它投入浑浊的河水中,让它顺流而下,最好直接漂进太平洋。
就在你手臂发力,即将脱手的一刹那——
“嘎——!!!”
一声极其凄厉、穿透力极强的鸟鸣,毫无预兆地在你头顶炸响。
声音之大、之突然,让你握着橡皮鸭的手指下意识地一抖。
只见一只体型硕大、羽毛凌乱、眼神惊恐的灰黑色大鸟,疑似某种落单的海鸥。
正以俯冲轰炸的姿态,直扑你手中的黄色橡皮鸭而来!
它显然是把这圆润、鲜亮的物体当成了某种可口的鱼或者……挑衅它领地的异类?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你甚至能看清那大鸟尖锐的喙和爪子反射的寒光。
大脑瞬间冒出想法:
用手臂格挡,橡皮鸭会被抢走,但是可能被抓伤。
闪避,容易失去平衡掉进河里。
你瞬间做出判断:
投掷,将橡皮鸭作为诱饵扔出去!
你手腕猛地一抖,不再是随意丢弃,而是用上了堪比棒球投手的精准力道和角度。
那只黄色的橡皮鸭,如同被赋予了灵魂,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似乎带着“咻”的破空声。
精准无比地砸向不远处岸边一块半浸在水中的、布满青苔的废弃水泥墩。
“啪叽!”
一声清脆又带着点滑稽的撞击声响起。
橡皮鸭撞在水泥墩上,借着反弹的力道,高高弹起,然后在空中完成了一个极其漂亮的、慢动作般的……360度转体。
最后,“噗通”一声,以一个标准的跳水姿势,落入了离岸边好几米远的浑浊河水中!溅起一小朵黄色的水花。
那只俯冲的大鸟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它在空中来了个急刹车,翅膀扑棱着,发出一声困惑的“嘎?”
眼睁睁看着它的“猎物”消失在浑浊的水面下。
它在空中盘旋了两圈,最终悻悻地鸣叫一声,飞走了。
你站在岸边,夕阳的余晖将你的影子拉得很长。
河面上,那只橡皮鸭顽强地漂浮着,黄色的身影在浑浊的水波中若隐若现,顺着水流,不紧不慢地向下游漂去。
黑亮的眼珠似乎还朝着岸边的方向“望”了一眼。
你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一片沉静,甚至带着一丝终于完成任务的释然。
很好,物理距离达成。
过程虽然有点戏剧性,但结果符合预期。
你拍了拍帆布包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准备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然而,就在你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瞥见——
距离你刚才投掷橡皮鸭的水泥墩不远处,一丛茂密的的芦苇荡后面,停着一辆线条极其流畅、颜色低调、熟悉的黑色轿车。
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
但你几乎可以肯定,那辆车,那辆在阳光下泛着冷冽金属光泽的车,属于谁。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脊椎,比那只海鸥俯冲时带来的更甚。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看到多少?
看到你被鸟袭击?
看到你精准投射橡皮鸭?
看到它在空中完成那个愚蠢的转体?
你的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
但属于任务者的冷静迅速接管了控制权。
无视了黑色轿车。
你没有停顿,步伐保持着离开时的频率和方向,只是脚步似乎比来时更轻快了一点。
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普通的河边散步,对那辆隐匿在芦苇荡后的豪车毫无察觉。
夕阳将你的背影镀上一层暖金,也映照在河边那辆黑色轿车的深色车窗上。
车窗内,沈砚舟坐在后座,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
他深邃的目光,穿透车窗,牢牢锁定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背着帆布包的纤细背影。
他的嘴角,不再是那种几不可察的牵动,而是缓缓地、清晰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其浅淡、却无比真实的弧度。
那弧度里,充满了探究、兴味。
那只在浑浊河水中随波逐流的黄色橡皮鸭,像一个无声的句号,也像一个巨大的、漂浮的问号。
而岸上这场无声的“偶遇”,预示着猫鼠游戏的下一回合,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
只是这一次,老鼠似乎不小心在猫面前,秀了一下自己那非同寻常的……投掷技巧。
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你长呼一口气。
你在沈砚舟面前,几乎出了这辈子大部分的丑。
没事,反正你现在是林惊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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