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塔高中在学业方面一向严格，尤其对于“洛璟”这个周测不及格者，作业加倍，还时不时要被各路老师强制补课——他再不懂事，也不至于在爷爷眼皮子底下胡闹。被课业缠住脚步，洛璟难得在学校里安分了几天。

越近深秋，阴雨绵绵，气温直降了几个度。

一到阴雨天气，洛璟食指处的伤疤就隐隐作痒。秋雨一滴滴砸到屋檐，不免让人心绪烦躁。

离下课还有二十分钟，他越发有些坐立不安，双腿不停地交替晃动，脚尖不时在地上轻点。

“哎，”洛璟拽了拽同桌的校服外套，小声问，“你有烟吗？”

纪临屿很奇怪地扫了他一眼，淡淡开口：“没有。”

这几天洛璟一直待在学校里，两人之间的语言、肢体接触渐渐变多。到如今，起码也到了普通同学的关系。

“啧，我就知道......”

洛璟嘟囔着，拿出手机开始给商柯发消息。

LJ：有烟吗，下课拿点过来

对面几乎是秒回。

A市最帅未婚男子：好像......没带

A市最帅未婚男子：洛哥，但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LJ：？

A市最帅未婚男子：坏消息是黎允琛彻底失踪了，你是不是借过他一辆迈巴赫来着，打水漂了

LJ；好消息？

A市最帅未婚男子：好消息是我爹又给了我一张卡，哥今晚带你嗨，玩点刺激的

LJ：现在

按灭屏幕，洛璟起身，推门离开教室。

秋雨淅淅沥沥，洛璟贪凉，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外套。他站在一楼大厅等了会，看见商柯急急忙忙从对面教学楼小跑过来，手里拿着一把黑色自动伞。

商柯气喘吁吁：“大少爷，我上着课呢。从老师眼皮子底下跑出来的。”

他把伞打开，刻意往洛璟的方向偏移。

“去百俟？”

洛璟微微轻抬下巴，算是默许。

**

百俟会所。

周锡显然是刚收到两位少爷要来玩的消息，头发梳得松松散散，衣服出了褶。

商柯笑得勾上他的肩：“呦，我们来得不巧，打扰周老板的好兴致了。”

周锡不恼。顺着他的话开玩笑：“最近缠得紧，见笑了。”

他颈间还残留着小片小片的青紫痕迹，外围微红，看得出来是刚印上去不久的。

洛璟看了他一眼，问：“玩什么？”

“台球吧，”商柯打了个响指，“好久没玩，手痒了。”

洛璟嘴角微微抽搐，不太能理解他口中所谓“刺激的”，原来是这种玩法。

台球厅位置离大厅不算远，人群零零散散聚在一起，推开玻璃门，酒气混合着香料的味道扑鼻而来。

经理领着他们进了vip房间，立马有几个上道的陪侍贴上来倒酒。

“洛哥，玩吗？”商柯扭过头问。

洛璟越过人群，独自在角落找了个沙发坐下，懒懒开口：“我看你们玩。”

见状，周锡也不便推辞。

桌上很快摆好了球，商柯站在球台一侧，双手握住球杆，打了个极其漂亮的开球。

那边热火朝天，一个男生趁着这个时间走到洛璟面前，单膝跪地，单手托着一个盘子，上面是他最近用惯了的廓尔喀黑龙雪茄。

洛璟抬眼，从上到下将面前的人扫了一遍。

那人肩宽腰窄，白衬衫勾勒出锻炼极好的腹肌痕迹，皮肤偏深。向下细看，西装裤随着他下跪的动作绷得很紧，是大学校园里最受欢迎的体育生类型。

洛璟想。看来是知道他最近和同桌走得近，连陪侍都换成了类型一样的。

他夹起雪茄，男生下一秒就递上火，试探开口：“洛少今天兴致不高。”

烟雾缭绕。那张漂亮的脸朦胧不清，反倒冲淡了几分距离感。

他漫不经心地开口： “你怎么知道？”

男生好像有点惊讶他会继续回答，眸子闪过一丝惊喜，有些激动：“猜、猜的。您还需要点其他服务吗？”

他原本就怀着不干不净的心思，见洛璟不出声，只是姿态闲散地靠在沙发上，心里的悸动更是压不住。

那双手从裤脚向上伸，即将触碰到膝盖时，洛璟将视线落回他脸上，唇齿轻启：“我让你碰了吗？”

男生一惊，忙撤回手，整个人摔坐到地上。

洛璟居高临下看着他，眼里的厌恶不加掩饰。

他说：“滚。”

男生匆忙站起身，不小心打碎了盛烟的盘子，跌跌撞撞跑走了。

响声引来不少人注目，洛璟吐出一口烟，笑道：“没事，一只苍蝇，你们继续。”

一直到傍晚，洛璟待在角落沙发里，烟瘾过完就打起盹。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球桌旁两位玩得不亦乐乎，额头上挂满了细密的汗。

见他醒了，周锡还分心思提醒旁边路过的陪侍：“去找个人给洛少倒杯水。”

陪侍点头，一路小跑出台球厅。她急着找经理汇报工作，但正值用餐高峰期，走廊里没有多少人。

她随手拽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指向台球厅：“大哥，我现在走不开，你能帮我个忙吗？”

那人穿着不太合身的衬衫，头发遮住眉眼，像是刚入职的新手。

陪侍双手合十，做出哀求的动作：“很简单的，就倒杯水。”

“行，”他问，“给谁倒？”

顺着陪侍指向的方向，他看见了最角落里窝在沙发上的少年。

秋雨大概是停了，洛璟睡完一觉，除了腰背略微酸痛，身上没有任何不适，连带着心情都好上不少。

他低着头，盯着地毯，缓缓回神。

“先生，您的水。”

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洛璟抬头，正巧撞进纪临屿那双不卑不亢的眼睛里。

......

一阵沉默。洛璟接过杯子，语气不解：“你怎么在这？”

纪临屿简洁回复：“兼职。”

他似乎丝毫不好奇洛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即使在会所这种地方见到同班同学，纪临屿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一句话不多说，递完水就要抬腿往外走。

洛璟叫住他：“让你走了吗？”

如今不是在明塔，两人撕去那层表面的同学关系，剩下的只有身份分明的巨大差距。纪临屿明白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缄默退到原来的位置，脊背挺直。

另外两人刚结束一局，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扔下球杆，走过来。

“怎么了，谁又惹我们少爷不开心。”商柯一脸欠地凑过来。

看清洛璟身后的人时，他心里一咯噔，古早剧里的玛丽苏情节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什么、意思！？这是来捉奸的吗？

周锡也看出了不对劲，认出纪临屿身上穿着的是百俟的工作服，询问道：“怎么了？”

洛璟勾起一抹笑，说:“没事，我和他很投缘，聊了几句。”

周锡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也笑起来：“既然这样，那就多待会。”

他向纪临屿示意：“去给洛少开瓶酒。”

什么意思——商柯站在旁边，一脸震惊，这是在玩什么play吗？

没过一会，纪临屿端着酒盘返回，步伐稳健，一步一步，走到洛璟面前，弯腰倒酒。

洛璟倚靠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桃花眼一片慵懒神色，对端到身前的那杯酒视而不见。

他不接，纪临屿就保持着弯腰的动作，手部肌肉绷紧，晶莹液体盛在杯里，丝毫晃动都没有。

——这画面有些滑稽。其他人只当是不长眼的陪侍惹洛少爷生气了，要借此机会出气，一口大气都不敢喘。

唯独周锡，他给怀里的小情人使了个眼色，大手不太老实地拍了下他的腰侧。

小情人心领神会，下一秒，他站起身，向下拽拽堪堪到大腿的单薄衬衫，悄无声息地向僵持着的两人方向走去。

在场的人注意力都没放在这里，小情人刻意从纪临屿身边走过，脚下一软，突然发力推了他一把。

纪临屿趔趄一步，酒水倾洒大半，混乱间只能扶住沙发顶端，健壮身材将底下的洛璟完全遮住，头发丝都露不出来。

那件刚从巴黎秀场寄过来的限量款衬衫，不到一天时间，当场报废。

小情人脸上不见任何慌乱，笑吟吟躲进周锡怀里，跟他撒娇：“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没站稳嘛。”

纪临屿皱着眉头松开手，后退几步，将酒杯放回托盘里，抽出几张纸按在洛璟胸前的酒渍上。

从胸前到腰间，淅淅沥沥的酒渍，透出肉色，凌乱又脆弱。

“抱歉，”他的唇抿成直线，看起来有几分懊恼，“多少钱，我赔你。”

洛璟脸色不虞，甩开他的手，扫了周锡一眼，问：“换衣间在哪？”

周锡坦荡迎上他的目光，向不远处点点头，说：“经理，带洛少去换衣服。”

身着工作服的经理毕恭毕敬，洛璟阴沉着脸，被一众陪侍簇拥着离开。

“哎呀，真是太不小心了，”商柯旋转酒杯，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接着拱火，“那件衣服，限量版，这个数。”

他摆了个“八”的手势。

纪临屿身子一僵，随即垂下眸子，继续擦拭一片狼藉的沙发。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不是他的错。但他当然不可能傻到去指认老板怀里的小情人，会所的工作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工资高待遇好，他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只能默默咽下这口气。

几人在诡异的氛围里沉默了很久，直到洛璟换完衣服回来，才发现纪临屿竟然还站在原地。

他挑眉，单手插兜，一步一步走到纪临屿面前，开口：“给你个机会。”

“和我打场台球，你要是赢了，我不计较今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