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发女人没有看她,亦没有说话,反而在雪代发出声音时皱了皱眉头。
雪代不说话了,上了床后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如果不能结识,那最好还是不要结怨,她可不想像刚刚那个红发女人一样被拖出去。
灰发女人见自己的床没办法睡人后,便走出了宿舍,不知去了哪里。
也许是太过疲惫,即便雪代在床上努力保持清醒,但躺了没多久就又睡了过去,直到被眩目的灯光和刺耳的铃声同时吵醒。
第二天,开始了。
先是将一批人聚集起来训话,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做了会死,这些被写在规则手册里的东西每天早上都会被执法人员们再仔细诵读一遍。
然后是早操,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削减这群人的精力,他们每天早上要围着整个活动区域跑上足足十圈,雪代在跑完第一圈的时候,整个人就像脱了水一样,几乎要摔倒在地,还好有个一旁的执法人员搀扶了一下。
他在她憔悴的面孔上扫了一圈,确认了这个人是真的不行了,而不是在装的后,就大发慈悲的放了她一马。
最后是早食,食堂并没有什么可口的饭菜,或者说有,但并不是雪代能够支付起的。
这里的一应物资全部由劳动券兑换,而劳动券自然需要这里的犯人去做相应的工作才能换取,当然狱警也不会插手犯人与犯人之间合法的劳动券交换,至于那些在他们视线之外的,只要不被发现,都可以成立。
雪代在第一天入狱的时候,获得了100张劳动券,就算按照这里一日三餐的最低消费,这些劳动券也顶多够她什么都不做活个两天。
馒头、小米粥和鸡蛋,这些一共10张劳动券,她确实可以吃的更少,但是没有必要。
雪代坐在离执法人员相对较近的位置上,虽然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让她对这里人的工作能力产生了怀疑,但现在这种情况下,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一米六的娇小体型、裸露在外的雪白皮肤,以及一头黑色海藻般的长发,足以让她什么也不做就成为人群的焦点了。
即便她只是在进食。
因为害怕被人盯上,所以雪代吃饭的速度很快,三两下将其中最昂贵的鸡蛋剥开吞到肚子里,然后才放下心开始吃馒头和小米粥。
比起别人的饭菜,她的已经非常清淡和简陋了,就这也被人盯上了。
她的身边坐下一个人,应当是刚刚跑完步,浑身还散发着蒸腾的热意。
雪代皱了皱眉头,端起自己的食物就准备离开,却一把被那人攥住手腕,强硬地抢走了她手里的小米粥。
他像一只渴水的野兽一样,一仰头,便将那碗她喝过的小米粥咽进了肚子里。
雪代往执法人员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显然发现了这件事,但却并没有任何行动。
她低垂了眉眼,是这个行为的力度还不够大,不足以让他们出手吗?
那个男人没有喝完,碗底还留了小半碗,又递过来给她,笑眯眯道:“喝啊。”
他粗壮的手臂就立在雪代的面前,仿佛她不接就誓不罢休一样。
雪代的眼睛看到了他手上的腕带,是白色的。
她将那个男人手中的碗接过来,看着里面被喝的仅剩一个碗底的小米粥。
“快喝啊宝贝儿。”那人还在催促,但他并没有上手,只是用言语暗暗地胁迫她。
雪代将手腕一扬,碗底剩余的小半碗小米粥就统统撒到了男人的脸上,一滴都没有浪费。
“你他......”男人刚要张嘴骂人,甚至要动手,可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用手臂在脸上一抹,恶狠狠地看着雪代半天,然后才转身离去。
雪代看向一旁不动声色的执法人员,刚刚发生的那些他好似不在意一般,仍是站在原地,身体都没有挪动一步。
可雪代知道不是的,不然等待她的就不是男人的瞪视而是他的拳头了。
她似乎知道了这个“度”在哪里。
雪代在食堂待到了最后一刻,若不是她还要去工作以换取劳动券,她真的很想一直待在这里。
“噔噔。”那位执法者手指叩起,敲了敲她的桌子。
“该走了。”他说。
恶\魔\岛上能做的工作有很多,但适合雪代的几乎没有几个,即便她并不想承认,作为五等公民,她确实比其他等级多了一些基因缺陷。
例如体弱,例如矮小。
权衡之下,她选择了去喂动物。
由于这里是一座几乎与世隔绝的小岛,所以岛上的一切基本上是自给自足,且非常原始,大部分工作都是借助人力而非科技,好在这里足够多的就是人力。
做这项工作的人并不多,毕竟在这里要洗澡什么的也要花劳动券,有时候一天劳作下来赚的券也只够吃饭和洗澡的,对于大部分人远远不够。
但人少对雪代来说,就足够让她选它了,毕竟自己只需要在这里老老实实地待上三个月,而非关在这里一辈子,自然不需要为自己多赚几张券。
她在这里呆了足足一天,直到工作时间结束才回到了生活区。
这一天下来她赚的劳动券并不多,但好在足够自己洗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的。
雪代收拾了换洗衣服,就往淋浴间走,但想到了昨天发生的那件事,她还是小心地先看了一下浴室到底有没有人。
好在这个点,大部分人都在食堂吃饭,淋浴间空空如也。
她钻到了其中一个隔间里面,打开了水龙头,满是热意的水汽立马充斥了整间浴室。
温柔的水流从她的身躯缓缓而下,包裹住了整个**,她挤出了不知名牌子的泡沫,打在了自己的身上。
当将泡沫冲掉后,雪代才关上了水龙头,细细地用毛巾抿开自己身上的水分。
一阵凉意袭来,淋浴间外的卷帘门被短暂地打开又合上,有人进来了。
雪代的身体紧绷起来,她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尽量让自己不发出声音。
那个人在她的附近停下了脚步,雪代的心蹦到了嗓子眼。
“出来。”她说。
雪代用毛巾裹着了自己的身体,一只手掀开了帘子往外看去。
是昨晚的那个灰发女人。
她松了一口气,让自己放松面部表情,正准备笑着打一个招呼,那个灰发女人却好似不认识她一般顺着她掀起的帘子钻了进去。
在擦肩而过的时候,雪代终于完整地看见了那个灰发女人的红色纹身,是一种非常复杂古朴的花纹,绝对不是常见的款式,但雪代却意外地觉得眼熟。
不过还没等她细想,她就被灰发女人“客气”地赶了出去。
回到宿舍,躺到床上,一直到进入梦乡之前,她都在想这个令她感到眼熟的纹身究竟是什么,直到她做了一个有关的过去的梦,她才终于想起来。
她第一次见到这个纹身的样式,是在一个死人的身上。
天很阴沉,灰黑色的雾压了下来,仿佛世界末日的前兆。
是雪代最讨厌的下雨天,因为每次下雨的时候屋子都会漏水,她必须要整夜听着滴答的水声,又要伴随着潮湿的水汽入睡。
若下的是倾盆大雨,她还要担心自己住的房子房顶会不会塌,会不会在半夜睡着的时候被砸死。
综上所述,她最讨厌雨天。
可她现在却不得不在这种天气出门,因为她的狗丢了。
不是字面意义上的狗,而是一个人,她前不久刚刚捡回来的一个孱弱的少年,好不容易将他养的能够下地,他居然跑了。
雪代无法接受,就算真的要跑,也得把这几天的伙食费、住宿费、救助费等等乱七八糟的费用结清再跑吧。
她要出门把他抓回来。
好在她最熟悉这里,七拐八拐之下,竟然真的让她找到了少年。
他漂亮的金黄色头发早已被雨淋湿,软塌塌地贴在脸上,身上被雪代换过的衣服也被淋湿了,整个人蹲着缩在地上,倒真的像一只小狗。
雪代皱了皱眉头,但很快她就调整好了脸上的表情,打着伞往少年的方向走去。
她将伞遮在了他的头上,为他挡去了淅淅沥沥的雨点,直到他抬起头,只能看见雪代眉眼弯弯的脸。
“终于找到你了,我们回家吧。”她说。
少年能听见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的“咚咚”声,混合着雪代温柔的关切,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被着雨幕所隔绝,只有眼前。
他的心也是,不然为何会随着这些声音作响。
“我不能走。”少年的声音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外面呆久了,有些着凉,因此透着嘶哑。
雪代真的有些没有耐心了,但仍然表情没变,她问道:“为什么呢?”
少年没说话,只是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看去。
雪代这才发现了不对劲,她顺着少年的目光朝前看,发现不远处躺着一具尸体,因为下雨,他身上的血迹早已被冲刷干净。
她整个人如被击中般,呆愣在原地,这才意识到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大麻烦。
那一瞬间,她下意识地想走,可她自己捡回来一个少年的事,周围几乎没人不知道,如果他真的因为杀人被抓走,自己也会......
绝对不行。
她努力保持平静,问向少年:“是你杀的人吗?”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尸体。
雪代心中暗骂一声,她硬下头皮,将手中伞递给了少年。
少年没动作,她便硬塞进了他的手中。
她踏入了雨中,一步两步靠近尸体,她忍着恶心在他的身上摸索着任何能代表他身份的东西。
直到最后,她才摸出了一个类似于家徽一样的信物。
那上面写的好像是......
好像是......
雪代努力想要看清,但在这个梦中她越努力却越事与愿违,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愈来愈模糊。
她醒了。
她也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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