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江孜珏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后背的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浸透的衣料贴在皮肤上，像层冰冷的枷锁。
脑海里的画面还在疯狂闪现，情破岭的浓雾里，婴啼兽的哭声穿透耳膜，染血的长袍在风中翻飞；葑象，象蛋，小黄鸭……
很多人影举着剑围成圈，剑尖的寒光映在她瞳孔里，逼得她退到悬崖边，身后是万丈深渊。
“别想！别沉溺！” 柳素的声音像惊雷般炸响，她拼尽全力将掌心的红光往江孜珏丹田推去，“这些都是假的！是封印里的幻象！再陷进去，你会被神魂反噬而死！”
江孜珏想点头，可识海的痛感像潮水般涌来，连呼吸都带着撕裂感。她看见画面里有人举剑刺向自己，剑尖的寒气几乎要穿透脑海，耳边“忘了”的声音越来越响，压得她快要窒息。
就在这时，手腕上的双头蛇突然弓起身子，两个小脑袋同时对准她的眉心，喷出两股浓郁的玄阴寒息。
淡蓝色的寒息落在眉心淡金色的封印纹路上，像冰雪遇上烈火，“滋啦”一声，封印纹路竟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识海的剧痛也跟着缓了半分。
“破剑！加大灵力！！”柳素嘶吼着，枯瘦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她快撑不住了！”
剑身上的蓝光骤然暴涨，季无名的声音带着急促，“你这火灵力怎么这么烈！差点把她经脉烧穿！”
话虽如此，剑身还是涌出一股温和的能量，顺着江孜珏的手臂流入体内，像溪流般裹住躁动的火灵力，一点点往丹田引。
江孜珏咬着牙，借着这股缓和的力量，拼命将注意力从幻象上移开。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柳素的火灵力正顺着经脉游走，每经过一处，就有一段《赤焰符文诀》的功法刻进识海，从基础的火符绘制，到操控万物本元火的秘术，一字一句都清晰得仿佛刻在骨头上。
“差不多了吗？”江孜珏喘着粗气，体内的冰火灵力终于不再冲撞，反而渐渐融合成淡淡的橙金色，“我感觉…… 功法好像都记住了。”
“没有差不多，只有一点不差！”柳素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又将最后一股灵力渡过去，掌心的红光瞬间黯淡下去，“功法记牢了，我残存的灵力也都给你了，只是可惜，大部分火灵力都被你这把破剑吸走了，真是便宜它了！”
剑身嗡鸣一声，“那还真是谢谢了！”
江孜珏强撑着地面站起来，手里的剑泛着橙金色的光，那是水火融合的迹象。
“师父，我现在就用功法砍断锁链，带您出去！”
“砍吧。”柳素闭上眼，嘴角带着释然的笑，“我等这一天......等了一百年了。”
江孜珏深吸一口气，猛地挥剑，“咔嚓！” 橙金色的剑光划过锁链，玄铁锁链应声而断，断裂处还冒着淡淡的青烟。几乎在锁链断开的瞬间，柳素的身体猛地一震，她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嘴角不断溢出黑血。
“师父！”江孜珏抱住柳素，柳素实在是太瘦弱了，抱在怀里像是没有重量一样。
“带我......出去。”
两人一剑走到那间能吸食灵力的囚室，柳素现下状态不对，江孜珏道，“师父，您等等，我把门打开。”
“你打不开。”
江孜珏提起剑试了试，即便现在她灵力充沛，甚至学了《赤焰符文诀》的功法，但只会蛮力，不懂如何用。
挥出的剑气落在门上只留下了淡淡印记，却打不开门。
“别费力气了。”柳素摆了摆手，气息越来越弱，她笑了笑，“你叫我一声师父，我最后教你一招。”
柳素气息弱得像风中残烛，可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却突然燃起一点微光。她抬起枯瘦的手，指尖颤抖着在空中划过，泛着淡红色的符文轨迹在昏暗的囚室里亮起。
“看清楚了吗？”
“嗯，看清楚了。”江孜珏看着那些跳动的符文，心脏猛地揪紧。
“这是爆破符……”柳素的声音断断续续，指尖的符文越来越亮，映得她苍白的脸泛起一层血色，话音未落，她突然咳出一大口黑血，指尖的符文晃了晃，险些溃散。
江孜珏急忙上前想扶，却被柳素抬手拦住，“别碰……我撑得住。”她深吸一口气，眼神死死盯着石门的方向，指尖符文骤然暴涨，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去……站远些。”
江孜珏咬着牙，往后退了两步，双手攥得发白。只见柳素指尖的符文猛地飞出，“轰”的一声撞在石门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却有细密的裂纹从符文撞击处蔓延开来，像是蛛网般爬满整个石门。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符文接连飞出，每一道都耗尽柳素一分力气，她的脸越来越白，嘴角的黑血顺着下巴往下淌，浸湿了胸前的暗红长袍。
“轰隆——”
最后一道符文炸开时，石门终于不堪重负，从中间断裂开来，碎石簌簌往下掉，扬起的尘土里，竟透进一缕昏黄的光。
那是外面的阳光，是柳素百年未见的阳光。
柳素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栽倒在地，她对着江孜珏扯出一抹笑，声音轻得像叹息：“好了……门开了。”
江孜珏冲过去，跪在她身边，轻轻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柳素的手搭在她的手腕上，冰凉得像块石头。“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非常清楚。”江孜珏急切道，“师父，我带您出去，您怎么突然伤得这么重？我带您去医馆。”
“不用了，锁链与我心脉早已相连，当年白典布下困灵阵时，就设了死局，只要锁链断开，我的心脉也会跟着崩裂。”
江孜珏浑身一僵，“您说什么？”
“我早就活不成了。”柳素咳嗽了两声，嘴角溢出一丝黑血，“被关的百年里，心脉早就被蚀得千疮百孔，全靠这锁链吊着一口气。现在功法传给你，我也算完成了师父的嘱托。”
她看着江孜珏，“你既去云仙会，帮我个忙，如果遇到玄乌宗的人，帮我跟宗主带句话，就说小妹柳素，先去见列祖列宗了。”
她缓了缓，凑在她耳边，声音极轻，“还有……那把破剑里的，是你什么人？”
江孜珏一愣，回道，“是我朋友。”
“他很危险。”
“不会，师父，我去云仙会是为了救……”
“不要相信任何人……”柳素的眼睛已经慢慢浑浊，“让你帮我带的话，记住了吗？”
“记住了！我一定记住！”江孜珏的眼泪落在柳素的手背上，滚烫的泪珠让柳素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她看着江孜珏，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声音越来越轻，“快，抱我过去，晒晒太阳……”
话音落下，柳素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眼睛依旧望着那缕阳光，里面还映着残阳的暖光，却再也没有了呼吸。
囚室里静得可怕，只有石门处透进的阳光，缓缓落在柳素的脸上，像是在为她盖上一层温暖的纱。江孜珏抱着她的身体，肩膀剧烈地颤抖，沉默地哭。
剑里的季无名沉默了许久，才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岚清宗的晨雾还没散，一声巨响就震碎了山间的宁静。
西北处的落霞峰突然炸开，烟尘裹着碎石冲上云霄，连数里之外的外门小院都能看见那团黑灰色的烟柱。
弟子们的议论声瞬间炸了锅。
“我的天！落霞峰怎么炸了？”
“谁知道啊！我刚从那边跑过来，看见守峰的师兄都懵了，地上炸出个好几丈深的坑，里面还冒着焦煳味呢！”
“该不会是哪个师兄练禁术走火入魔了吧？还是说……有外敌偷偷摸进来了？”
……
最后没找到人，对外只宣称“意外”，事情暂且揭过。
-
街角馄饨摊。
“云仙会？就你？算了吧！”
“我怎么了，这次跟往年不同。我听我师父说的，这次是几大宗门联合发起的，说是要选个‘仙门翘楚’。”灰袍弟子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听说只要拿到通行证的就有资格参与，不论什么大宗门派的，所以嘛，我们都有机会！”
正捧着热碗的江孜珏指尖顿了顿，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头发用木簪简单挽着，手腕上的双头蛇藏在宽袖里，连剑都被她用符文伪装成了普通铁剑。
没人能想到，这个坐在角落、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姑娘，短短一个月从练气冲到了金丹。
“姑娘，再来碗馄饨不？”摊主是个憨厚的中年汉子，笑着递过醋瓶。
江孜珏摇摇头，付了铜钱，捧着碗慢慢喝着热汤。她这段时间，除了必要的采买，几乎都躲在城郊的破庙里修炼。
柳素的灵力打底，再加上《赤焰符文诀》能吸万物本元灵气，她的修为像坐了火箭似的涨，可越这样，她越不敢张扬，她现在能做的，就是“苟”着，等云仙会开始之日。
“季无名，快开始了。”
剑身上的蓝光闪了闪，似是回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