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项古像是料到了会是这般结果,他淡定说:“枯莲灯只会在你真正了解到别人心结后才能使用。”

就班仰目前已知的情况来说,李黎的的心结已是常人无法承受的,如若这还不是真相,不敢细想她这么多年是在如何地活。

“班仰,你是否还记得李珥和谢珏。”

班仰点了点头,然后瞬间明白项古的意思:“你是说不要把人逼太死,换个路子继续。”

“他们二人虽然不在了,但总会还是能找到一些痕迹可以供我们慢慢探寻的。”项古让班仰好好想一想,看他是否漏了什么线索。

苦思冥想半天,班仰终于想起来:“丞相府,当初我初到京城不过二三日,便被他用各种原因糊弄着进了宫,后来我又去了一趟丞相府,就突然发现丞相晕倒,然后又遇到了谢珏。”

班仰又想了想,纠正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遇到的人究竟是谁。”

“去看看就知道了。”项古一脸凛然正气,仿佛要带着班仰将这世界洞悉完全,可他却挺直腰板站了很久,等到班仰都纳闷他怎么不说下一句话了,他才慢吞吞道:“你怎么不……掐诀带我走啊。”

“哦哦!”班仰这才想起来项古自己一个人根本没有远走的能力,到目前为止,他只能跟别人一起走或者附在一件物品上跟着别人。

笑归笑,做正事要紧。

班仰拉住项古衣袖,刚准备掐诀,却见他迟疑地抱住自己,美名其曰:“害怕走丢。”

莞尔一笑,班仰被他逗乐了。

两人到达丞相府又是通过那幅古画出来的,班仰没忍住多看那古画两眼,然后果断将它卷好收起来带在身上。

自己都从里面出来三回了,这古画肯定保真,保古,保价值连城,能卖个好价钱。

他还只是这么想着,项古就上手去拿了。

班仰看着项古的行为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加以规劝:“别人的东西,我们这种属于盗窃,要受黥刑的。”

项古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带走这幅画。

脸上刺字而已,自己没皮没脸惯了。主要是因为自己正直,这里的丞相有些不被自己所喜,自己就不会弯下任何脊梁去拿他的东西!

项古是这么想自己的,可落在班仰眼里,就是项古依依不舍的放下这幅画,然后还会冲它鞠躬道别。

班仰走过去拍了拍项古的背,假装充满情感地劝了两句:“保重,千万保重。”

“你有失心疯么?”项古对他的这一举动表示了在他的认知里最委婉的不理解。

班仰:“……”

两人私下再无什么话,只是结伴沿着房间去找痕迹。

丞相当初没死,如今偌大的丞相府却是空无一人,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一、当时丞相便被谋害,之后家族树倒猢狲散。二、李黎称王与当时有好几年的差距,丞相的立场不知,很有可能就是在这时被李黎除掉了。

想了想,班仰还是觉得第二种可能大一些。

正这么想着,项古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指了一下房梁。班仰初看时没看到什么,待到走了几步歪着脑袋才看清——房梁上有一堆杂乱的五颜六色木偶操纵丝线。

他眸色一冷,飞身上去将那丝线取了下来。

二人把丝线放在地上,然后蹲下来盯着这丝线妄图从中发现些不同寻常,猝不及防地,那丝线自己立了起来,在二人面前搔首弄姿,卖弄风情,最后竟变成了班仰的模样。

项古忍不住笑意,捂着嘴声音都有些颤抖:“生性使然。”

班仰没好气,瞪着眼睛只看木偶丝线没看项古一眼。看了许久,他惊觉,这“丝线班仰”比他本人要年长一些。

这“班仰”头上平添丝丝白发,脸上又有不少皱纹,甚至动作都有些佝偻。自己不过人类十八年少的时期,就算有人要用制作与自己相像的木偶,也不该是这个年纪。

他知道项古应该知道这一切,可他绝不会告诉他这一切的缘由,他只会时不时地透露一些细节或者保住自己不死,更多的只能自己去寻。

空荡荡的丞相府找不出更多的线索了,二人只能选择回去。

项古问他:“去哪儿?”

班仰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开口道:“不用想了,我猜李黎马上就会派人来抓我们了,我们等等她吧。”

不出所料,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数名暗卫便破门而入,他们全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战斗姿态,但是却见班仰、项古一副悠闲喝茶的姿态。

被抓回去的路上二人没有反抗,反而畅所欲言地聊了起来。

项古道:“要说不说我在侦查这方面还是得心应手的,就剩一茶笼茶,还是被我找到了。”

班仰发自内心的赞美:“佩服,实在佩服。”

项古悠闲地提醒道:“不过我这把宝剑用来到处试探有没有茶叶实在是大材小用,班兄记得付费。”

班仰想都没想,直接拒绝继续深入这个话题。

……

班仰没想到一回去就能见到李黎,虽然是在大牢里。

即使看她一袭华衣慢步踏进暗无天日的大牢,再次用那种斜睨天下的眼神看着所有人,班仰还是忍不住会为她感到心疼。

这种心疼是无法用言语描述出来的,如果非要给它下一个界定的话,更像是至亲之人互相舔舐伤口的心疼。

李黎在他面前蹲下,眸中变成了不忍的神色,她轻声唤了句:“班仰,回来得这么快么?”

“你派人去抓的我。”班仰打破刚刚的温柔假象,冷言冷语道:“你设计妄图我死的时候可不是这番姿态。”

班仰问她:“我只有一个问题,明明这个世界如此真实,为何时间会怪诞诡奇地错开,甚至会在一瞬之间提前好几年?”

“谁告诉你这个世界是真实的?”李黎轻笑一声,然后站了起来,挥手让所有跟着她来的人全都出去。

“一个真实的世界,怎么可能仅仅让一个女子谋划十几年便登上帝位?怎么可能让一个女子轻易地将民不聊生治理为桃源境地?”

班仰厌恶这种故弄玄虚的人,特别是项古。他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说道:“麻烦说清楚点,考虑一下我的痴愚和蠢笨。”

李黎温和笑道:“在我的印象里,我从来不笑,也从来不会有认为我心疼。”

像是懂了什么,班仰道:“真便是假,假便是真,真真假假,凭心而定?”

“不错。”李黎随即笑着离开,轻声嘱咐牢外的狱卒放人。

“什么意思?”项古伸着脖子一脸懵懂地问班仰。

班仰不信他不懂,没搭理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便大步流星离开。徒留身后的项古出神呆愣反应很久后才三两步跟了上去,笨笨地解释道:“没有,我解你烦闷的。”

“闭嘴。”班仰回头对项古说:“我们跟上李黎。”

李黎这个动作,多半是觉得这里不安全,让他们换个地方继续谈话。至于她身边的护卫,应是早早地打好了招呼,不会伤害他们二人。

迂回半个时辰,二人终于跟着李黎来到了一处密宅。

一进去,烟雾缭绕好似仙境,池塘中立,流水淙淙,假山则有绿植相伴,几棵大树绿意盎然,鲜花铺地,肃肃花絮晚,菲菲红素轻,不过如此。再走几步越过小桥后便是亭台楼阁,几人于二楼向阳处斟茶而坐。

李黎先饮了一口茶,而后淡淡道:“这茶要比丞相府那落了灰的茶好很多,起码清香些。”

项古抿了抿茶的味道,感叹:“陛下所言极是。”

“班仰。”说起来,李黎与项古并不相熟,所以她只是与他笑了一下,并没有多说什么:“一个人说得多了,会被彻底抹灭的,但我不怕,这种日子是我以前所求的,却不是我现在所想的。”

“我自幼与母妃哥哥住在一起,他们是我唯一的亲人。李珥说好了是我的父皇,说不好,他也只是一具傀儡罢了。在我原本的记忆里,我杀了与我作对的许多人,可这天下男为尊女为卑的底色是我无法抹去的,没过二三月我就会因为谋反被一群粗鄙之徒逼死于大牢。”

“可现在,我却安安稳稳地活着。”

班仰打断了她,“现在,距离你谋反成功已经多久了?”

“三年。”

班仰怔住了,他喃喃道:“或许,你与我说了这些,你也不会消失。你上次让我去西南,明明也是透露了些事实给我的,为何反而你要活得长久些呢?”

“或许吧。”李黎说:“班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我当初造出来的一个木偶。”

头皮有些发麻,班仰掩饰不了眼底的震惊,他情急之下拉住了李黎的衣袖,李黎觉得不适稍稍挣了一下后,他才回了些神,说道:“真是抱歉。”

“你与我哥哥长得像,我猜你见我哥哥第一眼便看出来了。我曾在哥哥死后找了名匠做了一个栩栩如生的木偶,时常与这木偶说些以前的事。后来我死之时,我还紧紧握着那个木偶,我的心头血也撒了许多在那上面。”

班仰不太相信,刚刚在丞相府时,他想了很多情况。或许是有人幕后控制,或许是有人栽赃陷害。后来在狱中听了李黎的一番话,他又想,是不是这个世界的虚假?是不是所有人布了一个局9在等自己?

他独独没想过,真真虚假的人会是他自己。

他看向了项古,眼神中带有询问和质疑,却发现项古出奇地沉默选择喝茶。

班仰觉得口腔黏黏糊糊的,有些难受,他喝了一口茶,装作不在意道:“别吧,我做黄瓜花藤做了好多年,最后化形还遇到了项古呢,怎么可能是一个木偶啊。”

“这个世界都是虚假的,你的身份就不会是吗?”李黎觉得班仰还不能接受,便问他:“你自己曾对我说过,你会对我产生奇怪的心疼,这也是为什么我会想到你是我的木偶的原因。

班仰沉思了一会儿,想要否认却没有任何站得住脚的解释,他只能说:“继续说吧。”

“我哥哥在生前最是疼我,他总是让着我,连帝王之位也是他让给我的。他说,他如果来争这一切,只会把这一切搞得一塌糊涂,他要让我当上帝王,要我博览群书,才高八斗。他费尽心思暗中谋划,最后为了让众人相信只有一个王,他让我杀了他。”

项古出来适时将故事转向了另一个角度:“你为什么吃掉了他的心脏?”

班仰语气开始凌厉了些:“你为什么要害李齐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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