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分离后,顾良一人失魂落魄地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刚才吃下的东西都在胃里翻涌,他感到阵阵恶心,捂着嘴找了一个垃圾桶开始呕吐,可无论他怎么使劲,喉咙也只有干涩的反应,胃囊里的东西始终出不来。
干呕了几分钟不见成效,顾良又去买了一瓶水,从冰柜里选出最便宜的牌子,冰凉的水顺着寒冷的风,一同灌溉进身体里。
腹部传来刺痛,顾良视若无睹,他继续喝,继续猛灌,想要通过身体的难受来忘记心灵的创伤。
不一会,肚子已经胀鼓鼓,再也喝不下一口水。
他直接将口腔里的水全部吐出去,洒在灰色的板砖上。
地面被他流出的水珠打湿,颜色加深。
顾良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明明喝的是水,又像是喝了酒,头脑发昏,寒意攀附上四肢,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周围自动生成的透明薄膜越来越大,好似圈出他,与整个世界分离。
过了许久,他缓缓坐在地上,低着头,任由不断滚落的水珠死在地面上。
行人匆匆,偶尔,会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一两秒后就消失。
“顾良!”
秦沉瑜停下车子,从路边几乎是飞奔过来,站在他身边,有几分怒意,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不是在家吗?出来为什么不跟我说?”
顾良听到是他的声音,缓缓抬头,模糊的视线随着上下眼皮一眨,看清了世界,也看清了秦沉瑜的脸。
这张他早晚抚摸的脸,从眉梢到下巴,从脸颊到鼻梁,此刻组合成一张他不认识的脸。
顾良张了张嘴,恍惚没有说话。
秦沉瑜燃烧的火苗在遇到顾良的眼泪时,瞬间熄灭,眼前人周围布满着乌云,风轻轻吹,寒意就顺着秦沉瑜的指尖往上延伸。
“怎么了?”秦沉瑜放缓语调,半蹲下身子,伸出右手轻轻拍一拍他的头,就像以往两人温存那样,“怎么哭了?”
水珠在看到他的时候戛然而止,停在脸上,像是特意画出的妆容。
“秦……沉瑜?”
熟悉的味道唤起他的认知,让他堪堪认出来人的名字。
“谁惹你了吗?别哭,有什么不开心的告诉我,我帮你解决。”
秦沉瑜抱了抱他,强而有力的手臂将人摆弄成公主抱的姿态,一步一步平稳地回到车里,给人系好安全带,自己再坐上副驾驶,朝着家的方向前进。
一路上,顾良没有说话,他撇过头,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他也随着风景一同不断后退,后退到四四方方的天,不见外人的别墅。
直到车停稳,顾良才有一丝实感。
“我把你的车开出去了。”
顾良在秦沉瑜的怀抱里说:“停在地下室,还没开回来。”
“喜欢吗?不喜欢我给你再换一辆。”
“……不要浪费。”
两人坐电梯上了一楼,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站得笔直,见到秦沉瑜后,低下头颅问好。
秦沉瑜用喉咙嗯了一声,多余的视线都没有给他,抱着顾良目不斜视地回屋。
顾良看过去,管家在擦肩而过时抿紧了嘴,一脸庄重严肃的表情,比平常看上去还要冷酷三分。
顾良被他的气质吓得抖了抖。
秦沉瑜以为他冷,低声道:“出门怎么不多穿一点?”
临近下雪的季节,屋内有空调,室外只有自然的冬风。
顾良被他亲手放在床上,拿出毯子裹住他,随后又搬来一根椅子,坐在他对面。
“谈谈吗?”
“……”
顾良捏紧了披在身上的毛毯,垂下的头终于抬起,他看着秦沉瑜,忧伤道:“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秦沉瑜面不改色。
“你有一个未婚妻。”为了加强这句话的可信性,顾良缓缓道出她的名字:“林书禾。”
空气瞬间死一般沉默。
他哑口无言的样子逗笑了顾良,轻轻地哼飘落在秦沉瑜的心上,扎出一道口子。
“你有美人在侧,那我算什么?金屋藏娇?”
“……”
秦沉瑜的沉默给了顾良反抗的机会,他仿佛站在高台上,看着昔日的爱人于低估,上天只有一束光,而那束光最后偏向了他。
屋内开足了暖气,顾良身上却凉浸浸的,他忍不住用双手交叉抱住自己的手臂,手掌心的温热隔着羊绒衫渗透在肌肤上,让他不至于发抖。
“要是我不看到你手机里的信息,你打算瞒我多久?”
“还是说,等你们结婚了,我变成见不得光的第三者,活在你的笼子里,任由你玩弄。”
“我们不会结婚。”秦沉瑜盯着顾良悲伤的眼神,应声道:“这只是一种商业手段。”
“一起去拍婚纱照,得到亲朋好友的祝福,在公开的场合恩爱,你说,这是一种手段?”
“那我们在一起,是不是另外一种手段?”
秦沉瑜听到这句话,无声地皱起眉头。
毫无疑问,他爱着顾良,他为他的眼泪感到心痛,他为他的经历感到同情,所以他滋生了想要将人养在麾下的愿望,他在内心无比地相信,与其跟着陈回,他跟着自己会更快乐。
事实也如此,顾良喜欢跟他在一起。
“不是。”秦沉瑜果断回答:“我爱你。”
“你跟她分开!”顾良掷地有声道:“我不接受三个人的生活!”
“不会有第三个人出现。”秦沉瑜终于站起身来,走到顾良面前,不管他的意愿强硬地把人抱住,死死地抱住。
“我们的生活只会有彼此,我向你保证。”
“那你跟她分开啊!”顾良泣不成声,鼻涕眼泪无情地抹在秦沉瑜的大衣上,女香就是这个时候冲进他的口鼻里。
无比刺鼻。
顾良控制不住大脑去幻想,上午的时候他陪着林书禾挑选婚纱,会温柔地对女人笑,夸赞她的美,两人会拥抱,接吻,甚至在铺满花香的床上翻涌。
他对女人做着跟他一样的动作,两人欢声笑语,无比甜蜜。
他们是受神祝福的伴侣,而他则是阴暗角落的老鼠。
【对方是林氏的千金,刚刚从海外留学归来,我听说他们两个一拍即合。】
而他只是一个废物,两人门不当户不对。
“我跟她,是老夫人的意思。”秦沉瑜解释:“放心,我们约好了,只是订婚,不会成婚。”
“等老夫人走了,我就会解除婚约,到时候,我带你,我们一起去国外。”
“国外可以注册结婚,我的法定伴侣,只有你一个人,再等等我,好不好?”
“就几天的时间。”
“……”
顾良听着他的话,无动于衷。
他能够在女人面前伪装,对自己说的话何尝不是一种谎言。
心痛到极致,是一种麻木。一次背叛摧毁了他对秦沉瑜所有的信任。
顾良忽然觉得,他感情的枢纽被什么堵住了,让他无法感受到对秦沉瑜的爱意,又或者爱意已经彻底消失。
他的泪水停下,呼吸放轻,声音轻柔:“我们分手吧。”
这句话有千斤重,狠狠砸在秦沉瑜的脑袋上,让他有片刻的空白。
“你放心,我不会曝光你,你还是你的好好丈夫,我也是我的普通人,一会我就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顾良没有开玩笑,语调明明很轻,不仔细都听不见,但坚定不移。
“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爸妈的医药费,这段时间的生活费,我工作后会慢慢分期还给你。”
“秦沉瑜,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关系。”
两人相拥,长达一分钟的无言。
“好。”秦沉瑜同意了,沉默地往后仰了仰,紧锁的双手也渐渐松开。
“……嗯。”顾良低着头,声音闷闷的。
秦沉瑜转而提到:“你身体还没有彻底养好,至少等到痊愈了再离开,不然我会担心你。”
“不用,我自己会照顾好我自己。”顾良坚持立马离开。
秦沉瑜知道他性子倔,不在劝说,等了一会,有人来敲门。
是女仆。
女仆把药跟水一起送过来。
“先把药吃了,就算你再怎么讨厌我,至少不要讨厌自己。”
秦沉瑜把两粒药丸递给顾良,亲眼看到他吃下去后,蹙起的眉展开,“你先好好休息,睡一觉,明天我送你。”
顾良点点头,转过身就趴在床上,背对着秦沉瑜。
听到身后传来门锁落下的声音,顾良才悄悄把嘴巴里的药吐出来,两粒药丸在嘴巴里呆得时间久了,不少都化了,他悉数吐到掌心上,看着黄白融合的唾液,一团污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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