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粉白白的陈旧疤痕密集交错，由手腕处蔓延到快接近手肘。

一桶混了红墨水的拖把水被倒进男厕隔间。

用来踩踏的木椅带着脚印冲向男生脑袋，场面顿时混乱，响起刺耳骂声。

“他太吵了，用拖把堵住他的嘴。”

我将绑了无数彩色布条的木根拖把，递给了胸膛剧烈起伏的李康。

而他用那把曾经拖过肮脏地面的拖把，狠狠戳着那个男生的面部。

被打的人是曾经欺负过李康的夏鹏飞。他如今浑身湿透像个落水狗一样，给我下跪，让我跟李康放过他。

“不要急，外面还有人呢。”

我拉过还没能平息情绪的李康，让他把厕所门口等着的几个人放进来。

那几个都是跟李康一样被欺凌的人，他们也憋着一肚子火。

“是不是比你伤害自己要开心？”

我握住李康的左手腕，细细看着那些丑陋疤痕，又看向正在被人殴打的夏鹏飞。

面对我的笑问，李康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显得有几分呆。

厕所这里已经不需要我跟李康，所以我带着他去学校的天台吹风。

两只不同的手交叠在一块，我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李康，他的呼吸开始变乱。

“你喜欢男生吗……”

他无疑是自卑自厌的，深度怀疑他人对他的好，更觉得自身不配得到。

但又同时心怀幻想，抱有希望。

我和李康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块，成为人们眼中的“连体婴儿”。

但议论声吸引来了一直借着找茬来找我的姜澜。

“你他娘的把我当猴子耍是不是？”

一如厕所那次，我跟姜澜在无人的楼梯间打架。

“痛啊！死哑巴你就不能轻点！”

明白跟我吵架吵不起来的姜澜，转头就去找了李康。把人揍了一顿。

当我看见那双淤紫的眼睛，顿时对李康失了兴趣。

“对，我跟姜澜就是那个关系。”

“那你为什么还要、还要跟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要不你跟他分开好不好？”

一时间接受不了事实的李康开始尝试挽回，这段虚假的感情。

不死心的手攥着黑色美工刀，抵到了脖颈处。只不过不是我的，是李康自己的。

他在楼梯间用我送他的那把美工刀威胁我。

“我不在乎你骗我，我不在乎。我现在只要你像之前一样和我在一起，就这样，都不可以吗？”

眼部严重淤紫肿起的李康见我毫无反应，又咬牙将刀对向我。

“威胁对我没有用。”

我抢过美工刀，当着李康的面从楼梯扔了下去。

无聊的哭声、挽留使我皱眉，正准备走人之际。听到了脑海里充满活力的男声。

【爱神系统绑定成功！恭喜这位小受宿主，您即将迎来一个全新的世界！请尽情地去攻略不同的老攻们吧！】

【咱们的第一个世界是……等等，你不是李康？你是顾谢沉？完了……】

【跳转第一世界中……百分之七十、百分之七十五。】

【完了，彻底完了。这下世界要糟透了。我完蛋了。秉着责任心，我还是给你简单介绍一下我和第一世界。我是爱神系统，专门负责bl爱情文的爱神系统。我是为现实世界中可怜的受们造福的，让他们可以去到小说世界里面，攻略不同的攻们。你马上要去的第一世界是《治愈那个雄子》，攻略对象是白烨。攻的好感度到达一百的时候，你就可以前往下一个世界了。一个世界完成后，你可以获得想要的物品。完成十五个世界后，奖励是回到现实世界和一个愿望。】

“我是精神错乱了吗。”

黑白帆布鞋刚踏下灰色台阶，周围的一切就开始变得模糊。事物仿佛被蒙上一层白雾，就连时间也静止下来。

维持动作、身躯轮廓僵硬的李康，楼下嘎然而止的吵闹，以及无法再动弹的我。

都显得那么诡异。

【跳转第一世界中……百分之九十、百分之九十五、百分之一百。】

随着脑海中的男声结束，我不受控制地闭上双眼，陷入失重、头晕的状态。

丑陋的绿色脑袋被放置在冰箱隔层里，黑色浓稠液体流淌滴下。

我双手搭在银发少年瘦弱的肩上，逼着他正视那颗死不瞑目的脑袋———他的雄父。

“阿烨，顾叔叔会永远保护你。不让任何虫子欺负你。”

后背满是鞭痕、烫伤的白烨转过身，眼里是不符年纪的沉着、藏得不算好的敌意。

“你真的是我雌父的朋友吗？”

一口黑血连同微黄碎牙被吐出，扎着高马尾的少年赤着上身站在我面前，与我对视。

“你不相信我吗？”

面对我的反问，白烨沉默。我猜想他不想激怒我这个伪装成绿虫的陌生人。

“饿不饿？顾叔叔带你出去吃饭。去楼上换套衣服下来。”

我把诺大的三层别墅当成自家。靠坐在黑皮紫珍珠长沙发上，歪头用方形煤油打火机点烟，对一直观察我的白烨笑。

“警察会发现的，你打算怎么处理？”

黑色西裤包裹的修长双腿交叠在一块，白色烟雾被薄唇吐在一张阴柔的脸上。

看着面前因我而皱眉的白烨，我笑道：“你比我更加清楚要怎么做。每一次被打，你都会在脑子里面想，我要怎么杀了他，怎么处理他。”

“你扮成他，假装外出旅游。让附近的监控看见。尸体埋了或藏进地下室里。没有亲戚会来，没有绿虫会怀疑。”

换好灰色休闲装的白烨坐在我车的后座，很安静。只时不时透过车后视镜看我。

“有什么想问的就现在问。等会到了酒店人就多了。”

等通行灯的我看向后视镜中的白烨，他转看窗外，保持沉默。

悬浮在空中的透明绿色屏上有一颗巨大的灯，正在倒计时。

待到灰色灯泡变成红色，紫色敞篷跑车瞬间开了出去。

一只黑亮皮鞋自车内探出，再往上是延伸进西裤的黑袜。

注意到白烨目光的我大步迈向酒店门口，对身后的他说：“跟紧我。”

几枚金珠被一只绿手碾成粉末撒在骨盘上，红发侍者弯腰致意后离开。

我用刀叉切着骨盘里的金粉红肉，将一块切好的肉放到白烨的盘中。

“尝尝这肉。”

据文中所写，是一部分虫肉和蜘蛛肉混成的。我想看身为绿虫的白烨吃下去，会是何模样。

“你跟我雌父是怎么认识的？”

那块被切割好的酱汁红肉并没有送入白烨口中，他选了面前盘中的蔬菜沙拉。

已经看穿谎言的白烨是没有兴趣了解第二个谎言的，他只是想看我露出马脚。

“你辍学了。我给你两个方案。第一，我供你读书。第二，来我的公司当我助理。”

串着沙拉的银制叉子被白烨抓在手里，那样子像极了要上来给我一刀。

“你怎么知道我辍学的事情？”

如果无法使绿色刺猬安心，我确信他会扎我。不过不会是在这种场合。

我抿了一口玻璃杯中的暗红液体，看着拧眉的白烨说道：“没做足准备我是不会来的，阿烨。”

隐隐的烦躁不耐顺着酸涩液体咽下肚，我用白色餐巾的一角按了按唇边。

“当然，你也可以当我今天没有出现过。如果你那么抵触我的话。”

“我接受你的帮助。但我不会白拿你的钱，我会在工作后还给你。”

付不起房贷车贷的白烨迫于形势接受了我的好意，但那股倔犟不减。

明显的抵触使我放弃住进白烨家的想法，转而在他家附近租了房。偶尔去看看白烨，给他添置一些衣服、用品。

以关心为由，我要求他每天给我打一个电话或是发信息。

白烨一开始对此感到厌烦，久而久之竟也能跟我诉说在校的事情，平静且习惯。

好似那些他曾经怀疑、抗拒的事物，让他无声地接受了我这个存在。

一节烟灰被食指敲落掉进张开的嘴里，讨好的脸换来警告的巴掌。

“阿烨，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不够听话的红发雌子被我一脚踹开，我眼神示意他离开。

听见动静的白烨那边沉默片刻，语气淡淡：“我困了，晚安。”

互道晚安后我并没有挂断电话，而是站在窗前抽烟盯着。

没来源的善意会使人不安、揣测其用意，直到确认对方如自己想象那般丑陋不堪。

一根烟燃尽，通话在安静中结束。

鼓鼓的信封拆开，一叠照片掉落出来。

我坐在床边看着白烨和另一个雄子亲密的几张照片，给某个绿虫打电话。

“后天动手。”

原本是想定在白烨生日那天，让他更加记忆深刻。可惜了。

如犬类般大的八腿红眼黑蜘蛛在客厅疯狂逃窜，身后是拿着尖刀快步追赶的白烨。

被皮鞋踩住毛绒脑袋的红眼蜘蛛发出嘶叫声，我看着站定在不远处神情阴郁的白烨，让他过来。

我握着他的手，将那把尖刀直直地刺进红眼蜘蛛的身躯里。蓝色血液溅得很高，脏了我跟白烨的衣服。

“我自己可以杀掉它。”

换了一套衣服下来的白烨不悦开口，闷闷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阿烨，你还是很讨厌我。”

不知如何作答的白烨转头看向把玩打火机的我，抿紧嘴唇低头沉默。

藏在细腻皮肤下的骨头被只修长的手轻轻撩过，柑橘气味如迷雾将对视的两人包围。

“你长得好看，应该有很多雌子喜欢你。”

“跟你没关系。”

羞恼的刺猬开始竖刺，遮掩难堪真相。

看着面前因受惊而释放信息素的白烨，我笑着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

“阿烨，你不用这样。我可以接受全部的你。”

“顾叔叔，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帮忙点烟的绿色双手与疏远语气截然相反，两张被火光染上颜色的脸十分近。

被扑面的轻柔烟雾呛到的白烨皱眉，将煤油打火机扔还给我。

“你就不能少抽点烟？”

不喜烟味的白烨转身走上楼梯，又停顿脚步回看坐在沙发上抽烟的我。

望着苍白天花板、璀璨华丽吊灯的我，脑海中出现系统的提示音。

【恭喜宿主，白烨好感度上升5点。目前好感度是65。】

上楼的脚步声也同时响起，我扭头看了一眼白烨。他的背挺得直直的，不肯露出一点松懈破绽。

建筑的美妙就在摧毁、重建的过程中，将原有的模样推倒砸灭，再重新构造一个全新的玩意。

我借着蜡烛的光看着床上沉睡的白烨，俯身在他耳边低语。

“乖宝宝，做个好梦。”

今后你的梦境就全是那些丑陋的绿虫了。

锋利的黑色剪刀将白色卫衣剪得破烂，冰冷的尖锐滑过干净细腻的肌肤。躺于单薄木板床上的银发少年蹙着眉、长睫轻颤。

红绳将沉睡的身躯束缚，黑色鞋底施下晦暗教训。

被迫醒来的银发少年面对眼前的五个绿虫，惊恐到叫不出声。

浑然不觉监控背后的眼睛。

反抗之声被围上去的脏污消音，快速衰败的白花、空洞的双眼本能地流泪。

灰色覆盖在哭泣的眼上，失去视力的白烨会比之前更加能感受。

默默走出去的五个绿虫给我跟白烨留下空间。

安静之下的肮脏格外响。

钉死的木窗、残缺的部位、惨叫声，都连同那张木板床被火烧得一干二净。

我用指腹抹去白烨脸上被溅的黑血，将西装外套披在他肩上。

杀戮过后的白烨仿佛陷入痛苦回忆，时不时哑着嗓子叫喊两声，或像破布娃娃眼神呆滞空洞。

收回视线的我踩下油门带着白烨回家。

白色绷带下渗出点点血迹，快速感染纯白。

“阿烨，噩梦已经结束了。你回到现实了。”

我坐在白烨的床边握着他的手腕，压下笑意去耐心安慰他。

现实只会比梦境更加残酷可怕，阿烨。

“还有一个，还有一个雄子！我听见了，我听见了那五个绿虫都走出去了！顾叔叔，顾叔叔你要帮我！你要帮我！”

突然情绪激动的白烨抓住我的双肩，眼里噙着之前小屋的恐惧。

“好。你先休息一下。我就睡在隔壁，有什么事就叫我。”

替白烨掖好被子后，我关上了他的房间门，留他陷入黑暗中。

呼喊声从白色房门内传出，金色把手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压下。

“阿烨你想我留下吗？”

我在漆黑中抚摸白烨的脸，与他气息纠缠，感受他的不安。

“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我、我忘不掉，我没有办法，我一闭上眼睛就是、就是那些……”

哭诉噩梦的白烨被我抱在怀里，安静了下来。

“顾叔叔，我没办法再跟我喜欢的雄子在一起了。我被毁掉了。他不会再喜欢我了。”

滚热的眼泪钻进我的衬衫布料，我微笑着轻拍白烨的背部安慰他。

“没关系，阿烨。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我会永远陪着你、爱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