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星收到江家显的消息:“王宁甫后天到,你有没有什么要帮忙带的?”
骆星想了想,回复两个字:“没有。”
正要切换掉聊天窗口,江家显又发过来:
“阿星。”
“?”
“你在干嘛?”
“看电影。”
“什么电影?”
“《怪物》。”
“好看吗?”
“还可以,在影音室没看完的,回宿舍拿手机看。”
挺无聊的一问一答,果然江家显开始发难:“阿星,你最近好冷淡啊。”
掺杂着撒娇抱怨的语气,他自己没发现,骆星却警觉,不知道大少爷又闹哪出,思来想去,猜他或许还是因为江云宪的事心情不好。
骆星写的那些观察日志,其实没有交给江家显,全压自己手里了。
她本来也没那么听话。
江家显想起时问一嘴,她便有点敷衍说看着呢,人没跑。
工钱还是照拿,她不干吃亏的事。
骆星神思飘忽,过了会儿才发现手机里已然消停,刚才还一条接一条发消息的江家显没了动静。
骆星点开鲸鱼直播APP,关注列表里显示文思正在直播中……
今天没卖货,开的游戏直播。
刚上线两分三十五秒。
这局游戏正在匹配中……
界面上,与她双排的队友ID骆星再熟悉不过,是江家显。
骆星竟松了口气,彻底叉掉聊天窗口,接着看电影。
*
两天后,姗姗来迟的王宁甫一行人上了山。
老魏和馆长亲自去接待,阵仗闹得挺大,东门外停驻的豪车引发了小范围的讨论。
门口,处于人群漩涡中心的王宁甫耐着性子等他妈妈叮嘱完,由着他们大人去社交,自己推着行李箱往里走。
他妈不放心地扬声道:“照顾好你表妹!”
王宁甫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夏榆,两个保镖随行,一个替她撑伞挡太阳,一个帮她大包小包拎东西。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来度假的。
王宁甫笑得敷衍散漫:“哪轮得上我照顾。”
夏榆一听这话立即瘪嘴,茶棕色的猫眼墨镜下一双眼睛流露出委屈神色,不待她发难,王宁甫截断了话茬,“赶紧走吧,再晒你妆花了。”
“胡说,我用的粉底防水防汗不脱妆。”夏榆嘴硬,脚下的小碎步迈得快了点。
王宁甫进宿舍安顿好,江家显和裘柯也来了,将他带来的烟酒零食迅速瓜分,如山匪扫荡。
王宁甫站在空调出风口,拎起衣领吹风,问:“怎么没看见阿星?”
“这是男寝。”江家显说。
王宁甫:“她又不是没进过男寝。”
几人不约而同想到初二寒假参加冬令营,骆星深夜冒雪给江家显送生日蛋糕,翻墙进的男寝。
王宁甫回想:“那会儿她还是短头发对吧?剃得就比板寸长一点,又瘦,像小男生。”
江家显被他这么一提,思绪陷入的回忆里。
宿舍就一张椅子,被江家显占了,裘柯走到床边,屁股刚要沾上床单,被王宁甫踹开,“老子刚铺的床。”
裘柯拍拍裤子,自证清白,“宁哥,我是干净的。”
王宁甫让他滚蛋,说着从箱底翻出两本包装完好的杂志,“给阿星发消息让她过来,就说哥哥给她带了好东西。”
“真叫不动。”
裘柯示意他看正在玩手机的江家显,江家显头也不抬,扯着嘴角讥诮地笑了笑,“看我也没用,她现在忙着呢,都不怎么搭理我。”
*
女生宿舍内,骆星刚冲完澡,带着一身湿漉的水汽站在门口擦头,目睹生活老师和两个身材魁梧穿西服的男人提着粉色行李箱越走越近。
夏榆穿着米白花苞吊带衫,搭苋红色超短裙,露一截细腰,边走边跟生活老师搭话:“老师,还有单人寝吧?我不习惯跟别人一起住……”
生活老师说二楼还剩一间,临近楼梯间。
“啊?”夏榆说,“靠近楼梯会很吵欸。”
“四人寝还有空床铺。”生活老师立即说,“房间大,四个人住着也不挤,我们这边住宿条件很好的。”
夏榆完全不考虑,只说:“能不能找到单人寝的同学跟我换呀?”
生活老师露出为难的表情。
夏榆正要说她可以出钱买,突然与骆星对上了视线。
骆星擦着凌乱的长发,上下嘴唇一碰,面无表情机械地说:“嗨。”
夏榆不自觉地微仰起头,推了推墨镜,无视了这声招呼,奢牌小羊皮手提袋上的白珍珠碰撞出清灵脆响,连背影都透着骄傲。
骆星顶着毛巾坐回床边,从薄被底下抽出始终保持静音的手机,一看,群里消息快要挤出屏幕。
果然是因为王宁甫到了。
骆星点开王宁甫的头像,面前不自觉浮现他那张笑眯眯的脸。
夏榆跟他,这兄妹俩,一个像孔雀,一个像狐狸。
算上凭空冒出来的江云宪,今年夏天的小厘山可真热闹。
*
王宁甫财大气粗地请整座国学馆的师生吃饭,他妈妈差管家送烧烤工具和新鲜食材进山,海鲜果蔬肉类应有尽有,国学馆内掀起狂欢,开趴一样热闹。
老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说什么。
骆星本来在外围,和两个一起上书法课的同学忙着给肉串刷油和酱,裘柯叫了她几次,她不好再装听不见,跟着裘柯走了过去。
即便这么多人同在烧烤,也不知不觉中分了阵营,大家其实都有自己的圈子,围聚成许多形状不规则的圆。
最中心的、最受人瞩目的那个圆,始终由王宁甫江家显他们几个构成,从四年前骆星来洛京时起,便是这样。
烤全羊要技术,耗时久,送进山来的已经是厨子提前烤好的。王宁甫用刀切了一块羊腿肉放盘子里,递给骆星。
骆星打开一把户外折叠椅,坐下吃肉。
“味道还行吗?”王宁甫问。
骆星边吃边点头,“好吃。”
“怎么没见你在群里说话?”王宁甫带着手套,熟练地分肉,边跟她聊天,“小厘山课业这么重吗?”
骆星含糊地“嗯”了一声。
王宁甫挺有耐心地追问:“都忙些什么呢?”
骆星静了两秒,她左边的江家显将椅子扯过来,坐得近了点,用脚尖磕了磕她的鞋面,“给我拿点吃的。”
他自己站起来伸手就能够到的距离,偏要人伺候。
骆星问他要什么,江家显报了一长串菜名,骆星给他拿的食物堆满了两个餐盘,但他挑挑拣拣,吃得并不多。
“宁哥,”裘柯戴了顶草帽在烧烤架前转悠,问王宁甫:“夏榆怎么还不来,别待会儿又说我们没等她。”
王宁甫说:“不用管她。”
风从骆星的对面吹来,除了烤肉味,突然多了股甜蜜的花香。夏榆从对面走过来,甩了甩半干半湿的长发。
四处烟熏火燎,味儿很重,她闻了闻,皱起小巧的鼻尖,“澡白洗了,头发也白洗了。”
“哥,”夏榆软着语气叫王宁甫,不由撒娇,“长头发洗一次好麻烦的,我能不能打电话叫艾米过来?”
艾米是经常接待夏榆的美发洗护师。
王宁甫翻动烧烤架上的青椒,面上挂着笑,看似好脾气,“你不怕折腾也可以,有事别找我就行,她进得来算你本事。”
夏榆嘴一瘪。
裘柯适时站出来打圆场缓和气氛,问夏榆:“渴了没,要不要喝水?”
正在往一次性纸杯里倒橙汁的骆星手上动作顿了顿,她自己端走了一杯,剩下的留在简易餐台上,要喝的人自己拿。
骆星吃完王宁甫盛的烤肉,盘子里还剩几个小番茄,胃里实在装不下。她放下竹筷,一低头,胸前衣服上落了两三点酱汁,洇开油印。
“跟个小孩一样。”江家显不知什么时候收起了手机,笑话她。
说着一连扯了七八张纸巾塞过去。
骆星随意擦了擦衣服,又擦了擦手。她起身,“我吃饱了。”
“吃饱了就走?”江家显说。
骆星的眼神好像在说:那不然呢?
江家显一噎。
骆星没等到他下文,抬手接住王宁甫扔过来的金黄橘子,边剥橘子皮边走了。
骆星已经很撑,散步消食,在不同的烧烤架间穿梭,橘子掰成两半,随手给了认识的同学。
过了一会儿,那种撑到想吐的感觉并没有缓解,骆星改道去了医务室。
大概跟小时候的生活经历有关,她的饮食习惯不太好,怕晚上饿,晚饭吃得尤其多,吃饱了也不肯停筷子。
后来她有慢慢在改,但许多时候一个不留神就故态复萌。
王医生和实习医生都不在,骆星坐在椅子上等,没多久又站起来靠着墙。
她等了很久,还是去洗手间吐了。
王医生回来,熟练地给她开药,交待说:“千万别再暴饮暴食,晚饭少吃点。”
骆星就着温开水吞下药丸,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王医生把悬挂在墙壁上的电视机打开了,晚间新闻播报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室内。骆星闻到苦艾香,让她精神逐渐放松,不知不觉中进入浅睡眠状态。
十多分钟后。
她一个激灵,如同被噩梦猝然惊醒,没任何预兆地睁开眼睛。
坐在柜台后清理药材的王医生只见她突然坐起身体,等不及问,骆星已经朝外走了。
她步子迈得又快又急,重新冲入茫茫人群。
热闹的集体BBQ还未彻底结束,大家吃饱喝足之后有许多话可聊,有许多游戏可玩,很少有离场的人。
朦朦天光尚未完全熄灭,头顶的天穹像一块巨大无垠的靛蓝葛布,印着泛起毛边的月亮。
骆星在人群里找了一圈又一圈,没有看见江云宪。
脑子里走马灯似的一帧帧慢放,记忆里最近一次看见江云宪是在众人搬运烧烤架的时候,他也在帮忙。
再然后,骆星倏然记不清。
是她疏忽了。
这几天下来,她甚至以为江云宪想通了,打算留在小厘山。事实证明,他只是在等待更好的时机行动。
骆星隔着人群远远望了眼,江家显和王宁甫几个在玩扑克牌。她决定先不说,独自朝西门的方向去。
走到半路,骆星的手机屏幕亮起。
一个号码打了进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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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烧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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