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浊目似是要求救,可还未呼出声,就定格在此。
恐惧,害怕,不甘……
一道闪电撕破夜空,映得这双浊目更是不甘万分。
玄衣少年踏尸而过,檀木地板在靴底哀鸣,金算珠迸裂的脆响刺破死寂。
闪电透过雕花窗棂,将他身影撕扯成狰狞鬼魅。少年倏然屈膝,一绺银白发丝垂落尸身,发梢勾起一缕未凝的血丝。
“还热着呢……”少年鼻尖轻耸,嗅到眼球上残留的恐惧气息。指尖掐进眼皮时,触感犹如剥开熟透葡萄,温热液体立时浸满指缝。
少年郎轻舒一气。
霎时,狂风大作,雷电惊鸣,远处喜乐声忽远忽近,尖锐唢呐穿透夜雾,他耳垂红宝石坠子随之一颤。
靖远王迎娶宁安公主,圣上特意下旨,要热闹一夜。
可惜,他没空喝一杯喜酒。
匕首出鞘,刀鞘嗡鸣如饥兽低吼。眼球钉入紫檀桌案那刻,沉闷撞击声与王府礼炮同时震响。
“哈哈。”少年郎好像遇到好笑的事。
他绕过桌案,掀起玄衣,恣意妄为般落座于紫檀木太师椅中,椅背镶满南海珍珠,每一颗都够随随便便买下十条人命,也累了,正好歇歇,闭目养神间,漫不经心抬手想从怀里取出什么,听着屋外传来一阵阵厮杀声,他只觉得厌恶,厌恶感却在响起翻箱倒柜之声时瞬间烟消云散。
他停下手,仿佛也定格在那。
一箱箱金银细软,简直天籁。
电光劈落的刹那,他懒散疲惫,睡醒似掀起眼帘,瞳仁在雷光中泛着死水般的冷釉色,像两枚浸在毒液里的琉璃珠子。眼尾那颗朱砂痣红得妖异,衬得眼神愈发空茫——仿佛看的不是活人,而是在打量一件即将被拆解的器物。
他盯着门外来人。
黑衣人递来账册,初春寒风吹动着羊皮纸页,上面珍藏已久的灰尘,令他眼睫微颤。“姐姐说过……”他好像病了,静默良久,闪电再次响起时,才让人注意到,他面容憔悴,早已不像先前少年郎。
他吃力般离开太师椅,拖着病躯回到了尸体旁,撕纸脆响惊起檐下夜枭,振翅声中,纸团塞入尸腔发出黏腻闷响。
“真脏啊。”他眉头扭曲,生怕来不及一样将手上的污渍擦在尸体衣服上。
“还你,还你,还你……”他情绪越来越激动,两只手交缠在尸体织金华服上,面部狰狞,乖巧的脸庞,此刻,竟犹如地狱鬼娃。
又一黑衣人进来汇报:“主子,来人了……”
少年停下,似是定格于此,恍若雕塑,只余杏眸中半晌精光。
银发裹挟着地上的血液,屋外的暴雨怎么也推搡不开它。
屋檐上无人发现几名黑衣人飞掠而过,飞进一间书房内,向坐着的人俯身倾耳以禀,坐上的人挥挥手,几名黑衣人领命而去。
那人唇边流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手上摩挲着几张发黄的纸张,一双丹凤眼在闪电响起之时,恍若惊雷,让人不敢喘息。
天光熹微,凉气袭人,裹带湿意,赶走了最后一点睡意,打湿了回廊下女子窈窕的身影。
如同画中绿意晕染,迷迷蒙蒙,让人心生醉意。
海棠开后,堕絮飞红,春风拂过池塘,卷下几片粉白的花瓣,悠悠地落在水面上,引得几尾锦鲤误作香饵,轻轻啄吻。
“扑腾——扑腾、扑腾。”
洛昭韫坐于亭内,取下髻中金簪,勾绕于手中,眸中尽显深沉。
昨夜,邵珩答应合作还算爽快。
可……
凭他的作风,恐怕早就对京中的一切了如指掌,或许,昨夜就已然下手。
节奏也够快。
“扑腾——”
塘中锦鲤为争一枚花瓣斗起来。
“扑腾、扑腾扑腾——”塘中水被闹得飞溅。
洛昭韫被吸引住,停下思索,瞧它们扑打的模样,洛绮瑶那张跋扈无比的脸倏地影现水中,吓得洛昭韫手中金簪猛地滑落于地,她扑腾站起来,缓缓靠近塘边,微微屈身。
一股腥气直钻脑内,只觉头晕脑胀。
想借这已不清亮的塘水清醒清醒,亭子并不比水面高多少,是专门做来钓鱼的。
她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宋绮瑶当着宫人的面羞辱她。
“皇姐难道不会钓鱼吗?”洛绮瑶的声音充满着鄙视,“那皇姐可得好好学学,别在那些贵小姐前给父皇丢人。”
至于为什么都以会垂钓为荣,只因洛绮瑶喜欢。
她后边一堆宫人,全都在笑看这位德不配位的嫡公主,如何狼狈。
最后两字蹦出来时,洛昭韫早已被洛绮瑶踹下水。
“扑腾、扑腾扑腾——”
洛昭韫好不容易浮出水来,对上洛绮瑶不可一世的盛情,一脸冷意。
“哟,原来皇姐不会游水啊,啥时候偷偷学的?”洛绮瑶双手抱于胸前,有些好奇“倒是带带妹妹,哪有姐姐会了,却不教妹妹的理?”她眉毛轻挑,决定好好教训教训这位皇姐,竟背着自己学游水,谁准她学了?
是的,洛昭韫是不会游水。
可下水次数多了,也就无师自通。
洛绮瑶居高临下看着洛昭韫,一句一顿道:“皇姐,看好喽,皇妹要教你甩钩子了。”
她怕洛昭韫落水,耳朵不好使般,一手拿鱼竿,另一手掬置于唇前,以好让洛昭韫明白她要下什么手。
那鱼钩子原要勾住洛昭韫的发髻,可洛昭韫双手于水中挣扎,钩子勾住锦服,划出“撕拉”一声。
洛绮瑶好像发现什么好玩的一样,哈哈大笑,毫无平时贵家小姐前柔柔弱弱,知书达礼的模样。
“皇姐,妹妹只是想帮你再练练女工。”洛绮瑶说着,开始用力拉扯鱼竿,“回去好好和嬷嬷学学。”
“撕拉、撕拉!”洛昭韫忍无可忍,反手拽出鱼钩,一拉——
一道明黄色身影落入水中,与水中的青绿混为一谈。
“啊——”
“你们快下去救人!快、快!”洛绮瑶身边的婢女茗儿焦急推搡着身后的宫人。
水里没了动静。
几名太监立马跳下水下寻人。
“扑腾、扑腾、扑腾!”
水面只余白色水花消散而去。
岸边的宫人吓得呆住了,彼此面面相觑,谁都知道瑶芳公主在圣上和汐贵妃心中的分量,
若是瑶芳公主出了什么差池,这可会是……
“愣着做什么!”茗儿转过身对着他们,一脸火急,“还不下去救人!”
“快,你们几个快去请娘娘!”茗儿只觉浑身冰凉,两手来回摩擦,都怪洛昭韫,瑶芳公主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娘娘怪罪下来……所有宫人脑袋搬家都不够。
又有几名太监跳下水。
“哗啦——”远处水中探出洛昭韫的头,而她肩上靠着一昏迷的女子,正是洛绮瑶!
“瑶芳公主在那儿!”茗儿手指洛昭韫,满眼惊恐,朝着那方跑去。
后边宫人们哭着跟跑去。
“韫儿!”
“啪——”洛昭韫刚把洛绮瑶放于亭中,突觉身后有人冲来。
未反应过来,洛昭韫只好顺势捂着脸摔倒在地上,这样至少能减少些疼痛,但还是躲不过,脸上刺辣辣,耳内轰鸣。
“陛下,韫儿许是不是故意的。”前面传来汐贵妃的哭腔。
洛昭韫被眼前的男人挡住视线,是她的父皇,她的父亲。
“你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汐贵妃冲上来拉住永极帝欲要再打的手,“陛下,韫儿瑶儿都还年幼,兴许只是孩子间的玩闹。”
永极帝面部抽搐,脸色煞白,那双看洛昭韫的眼神,仿佛下一秒就要治她于死地。
她不辩解,也没必要辩解,静静等着父皇的决定,当然,也可能会是汐贵妃的决定。
瞧着汐贵妃那张虚伪的脸,再厚的粉也照样遮不住那阴森的算计。
“你给我滚回宫好好反省!”永极帝没有多余的话,就命人将洛昭韫带回去禁足。
他一直以来都不愿与这女儿多说一句话。
洛昭韫疼得厉害,瘫在地上动不了,宫人们颤抖乞求道:“殿下……走吧,殿下走吧……”
“殿下,殿下。”
“扑腾,扑腾扑腾——”
洛昭韫被夺胜的锦鲤甩一脸水,塘水的清凉瞬间让她回过神。
她还趴在亭栏上,腹部被硌得生疼,深吸一口气,回身亭中。
“赵嬷嬷。”洛昭韫强忍恶心,称呼道。
“殿下,您该去用膳了,待会儿可得入宫。”赵嬷嬷拉着脸,死气沉沉提醒道。
洛昭韫有些头晕,晃了一下,扶住身旁的亭柱。
轻轻开口:“嬷嬷费心。”
赵嬷嬷只觉得洛昭韫在向她摆公主架子,大清早就做出这种模样,难道是以前在宫里,让她没日没夜干针线活儿干少了?
想再教训教训她,可一想到邵珩昨晚的怒火,身上的肥肉就抖得慌。
那可是北境阎罗。
自己只做昨晚那步,无论邵珩会如何折磨洛昭韫,都与自己无关,小命要紧。
晨风荡漾而过,洛昭韫清醒不少,“嬷嬷,还有何事?”
赵嬷嬷神情不定,磕巴道:“没、没有别的事,殿下快去用膳吧。”
洛昭韫不多理会,拍拍衣裙,理理发髻,笑道:“嬷嬷还不觉有甚,还如往日般照顾韫儿。”
赵嬷嬷听这儿,只觉后背发凉,肥肉上冒出蒸汗,擦擦额上的汗水,缓神下来,洛昭韫早已走远。
洛昭韫不知,身后正有双恶毒的双眼在盯着她,祈祷她最好今晚就被邵珩折磨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双毒眼也毫无察觉,几步远外的闲庭下,一只鹰鹫正审视她。
那只鹰鹫撒下一把鱼饲料,引得方才还为落花争得死去活来的锦鲤相互厮杀。
“王爷,殿下,宫里来人了!”
邵珩刚要用膳,听到通报,手悬于栗子酥上方,原本埋头苦干的洛昭韫只好放下手中的糕点,目光充满疑问:“王爷,您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人在新婚时忍无可忍参本吧?”
邵珩瞧着洛昭韫幸灾乐祸的神情,一本正经道:“那不好吗?最好让圣上把本王贬到疾苦之地,虽无锦衣玉食,但自由无比,不像在京里,一举一动,都得有人看着。”他顿了顿,手抵住下颌,“本王不觉有甚,可……嫁乞随乞,嫁叟随叟,公主殿下可受得了?”
邵珩看着洛昭韫眼里的愤愤不平,丹凤眼中流露出淡淡笑意“本王倒是好奇,会不会是殿下病急乱投医,投到哪尊神佛脚下了吧?”
“你……”
“靖远王、宁安公主接口谕——”院内传来唱声。
洛昭韫只好打住,用眼神告诉邵珩:回来再吵。
“朕今早朝政务繁忙,本你二人得谢恩,午时入宫,一同用膳。”
“儿臣领旨。”
“臣领旨。”
李公公传完口谕,洛昭韫耳边突然响起盔甲声。
靖远王府被围了!
府中下人慌乱起来,邵珩好像知道会有这一出,并无太大波澜,洛昭韫作为王府的女主人,邵珩不好开口,但她得让下人们知道是怎么回事,稳住人心,开口问道:“公公,这是何意?”
“这……”李公公看样子是无所知道。
“殿下,王爷,京中富商程家昨晚被灭口,陛下便派卑职带一队禁军增添王府的守卫,以护殿下与王爷的安危。”李公公瘦削的身后,晃进来一名禁军统领装束的人,体态臃肿,黄色盔甲显得更笨重。
他看起来莫名得意。
是汐贵妃半年前举荐的自家堂弟——陈和顺。
“臣谢陛下。”邵珩未多问,行礼称谢,并不想和这位统领寒暄,在转身回房时,一双丹凤眼如同野原上的鹰鹫俯视地上的猎物。
洛昭韫发觉邵珩不对劲,喉间碾出声道:“劳烦陈统领。”
不愿再瞥一眼此人,母后留下的最后一名婢女,就是被他拖走了。
两步并做一步,洛昭韫却还是在邵珩落座吃起了点心,才追上他的步伐。
霎那间,她有些晃神。
“习武之人,向来脚程就快,殿下若追不上,可以喊本王一声,本王会慢些,等等殿下。”
洛昭韫喘气坐于他面前,手轻拍抚胸口,理气顺问道:“是你的人吗?”
“公主殿下觉得他们傻吗?”邵珩嚼着方才没用成的栗子酥,好笑似地问。
他说的有理。
“那会是谁能做到?”洛昭韫倒下两杯茶,轻推一杯至邵珩面前,自己喝另一杯,“况且……又为何会挑在你我大婚之夜?”
邵珩也喝口茶,他没吃惯这京中糕点,看似细腻人畜无害,大意之下还真得被噎死。
“咳……”茶杯太小,邵珩喝了三四杯才出声,“此人无论是敌是友,现在也算是帮了我们大忙。”
说话间,他掏出一个奇怪的东西,细看之后才发现是条小锦鲤。
“这什么!”洛昭韫被邵铖掏出的死鱼恶心起来,腥味刺鼻,形态及其怪异,她脸色苍白,胃中一阵作恶。
原本嗓中因为换季有些发痒,现在又如此被折磨,她干呕了。
邵珩听着洛昭韫的呕吐声,动作微顿,带着笑意调侃:“殿下若再吐下去,待会您那皇妹可就要活蹦乱跳,满城宣扬。”
“宣扬您——这位皇姐——是有多无私。”他神态自若,唇边掠过一痕难以名状的浅笑。
洛昭韫听邵珩的话,只觉与臭死鱼没啥两样。
没脸没皮,当鬼行不行。
“而且……”他故弄玄虚玩弄着匕首,“殿下是不是吐早了。”
洛昭韫明白——已经有人开始动手了。
“咳……”洛昭韫顺了顺衣裙,重新坐下,鱼腹中好像有东西,有凸出痕状,接过邵铖递来的匕首,轻轻扒开。
断指!
“谁的?”断指被泡得发白浮肿,但还是能确定是名男子的手,上面戴着一只翡翠扳指,镶嵌的不是宝石,倒是颗磨圆了的螺珠,银灰底色上泛着孔雀蓝的虹彩,被一层薄得几乎看不见的铂金裹着,螺口处隐约露着点珊瑚纹路。一看就是造价不菲。
“殿下不妨猜猜。”
“这扳指有些像之前程家嫡女手上戴的,但这手是男人的,难不成……”洛昭韫仔细盯着翡翠扳指思索道:“这是程首富的手?”
“是与不是,殿下不妨拆开螺珠看看。”邵珩平静地望着窗外的杏花道。
初春的杏花经过一夜甘雨的洗礼,模样甚是喜人。
洛昭韫疑惑地用指尖轻轻地在螺珠上轻轻一旋,圈铂金包边竟能悄无声息转开半毫米,露出螺珠内侧一道细如发丝的暗槽。她用指甲挑出张卷成米粒大小的棉纸时,纸面上的字迹依旧清晰,连墨痕都没晕开半分。
“明朗有信,落花无情。”
“明朗?”程家嫡长子——程友明。
“落花呢?”洛昭韫好奇地望向邵珩那好像什么都知道的眼眸。
“伊春楼里的杳娘。”邵珩收回目光,揉着太阳穴略有些疲倦道。
洛昭韫先前也听程家嫡女说过一嘴,她哥哥不知为何被一个青楼女子迷得神昏颠倒,想来就是杳娘了。
洛昭韫轻轻放下纸条,笑着给邵珩倒了杯醒神茶,清声道:“王爷,怎的疲惫如此。”
邵珩微微蹙眉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哑声道:“昨夜,程友明偷偷去伊春楼找杳娘,可一枝花哪会只有一只蜂,那杳娘一直以来都被陈峰养着,伊春楼不敢得罪这些权贵,哪会又把人叫来服侍他,他直接冲到杳娘房里,争执不过,杳娘失手用花瓶砸晕了他。”邵珩停顿一会,又笑笑道:“那杳娘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想都没想让人给陈峰传信,也就有了这一出。”
陈峰是陈家的庶次子,汐贵妃的侄子。
洛昭韫玩弄着扳指杏眸流转道:“选在王府抛尸,莫不是想事发后传出程友明是饮酒过度,不慎失足而死。”
“不仅处理掉尸体,杀人的嫌疑还能给王府无端扣上。”洛昭韫神色厌恶至极,手中的扳指也被她暴躁地摔桌上,眨眼间,她又恢复了什么都淡淡的状态,好像方才失态的不是她,“传得好听是看管不力,传得难听是王爷有不臣之心。”
“就凭这,很明显看出灭程家的不是陈家。”洛昭韫的眼神仿佛质问邵珩谁是凶手。
“本王也不知。”邵珩若无其事般继续喝茶,“况且也不会只有这个,还有,或许就在池子里。”
“你怎么知道?”洛昭韫反复擦拭双手,她很厌恶脏东西。
没等邵珩回答,洛昭韫满脸不可置信地摸着脸蛋,磕磕巴巴开口道:“你的意思是本公主方才……“
“扑腾,扑腾扑腾——”夺胜的锦鲤甩一了她脸水。
“擦擦。”邵珩递来一块湿方巾,温声道,“这样殿下在入宫后也不会真的昏迷。”
“水里有药?”她今早就很奇怪,好端端的,怎么就会头晕?
“嗯。”
洛昭韫利落地接过方巾擦拭,严肃道:“别用那种可怜神情看我,本公主没那么娇弱。”
方巾擦在脸上凉凉的,压抑不住洛昭韫心里的恶心。
邵珩未回答,拈起一小块栗子酥,这次他小心了,细细品尝,有股自然的粉甜,温温柔柔,顺着唾液滑下去,喉间竟觉出凉意。
“断指是本王命秘卫所放。”邵珩垂眸,取手巾净手,“原本,林海城是要扔在池塘旁,等赵嬷嬷几人发现,殿下昏迷,本王也就逃不掉一个抗旨成婚,欲图谋反。”
“那可不嘛,邵家军虽说已被打散分配,但对朝廷的算盘可都明白,若是有人煽动了什么,王爷,可真就——吃不了兜着走。”洛昭韫皓腕一转,丢下方巾,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描摹着杯沿,唇角噙着一抹猫儿般慵懒的笑意。那瓷杯在她手中轻巧地转着圈,仿佛一件无足轻重的玩物。,“何况,王爷这就告知韫儿您还有势力。”洛昭韫撑着下巴,摇头晃脑,灿笑道,“看来王爷诚心想合作。”
刚才的恶心,好像烟消云散。
“也是,本王还不知殿下有何打算?”邵珩净完手,抬眸看着她。
洛昭韫杏眸流转,笑道:“王爷尽管执行您的计划,韫儿的这招总会让王爷拿到想拿的。”
她一手奶皮饽饽,一手鸡丝卷饼,笑得更娇媚:“王爷还是再吃些,不然没力气咋办?”
提醒完邵珩,洛昭韫就再也腾不出手,忙捣鼓早点。
“呵,殿下想合作可以,但……”邵珩轻轻擦拭匕首,一本正经,“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洛昭韫放慢吃食的动作,杏眼圆溜溜地流露出毫无遮掩的疑惑。
“别拖臣后腿。”
杏眼滴溜溜地在邵珩脸上转了一圈,撒娇道:“那还请王爷到时快把韫儿拉起来,韫儿可不想丢人。”
说完,埋头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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