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不惊人死不休,温萧书发现梁宥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他也敢说出来。
小卒闻言哈哈大笑两声,转头扭向身后的士兵嬉笑道:“弟兄们,听到没,是这个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自称陛下。”
小卒又看向梁宥,语气鄙夷:“你当我傻啊,我虽没能亲眼见过陛下但也知道你就是个冒牌货,你一个逃兵为逃避罪责竟敢冒充陛下,纵你有九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杀!杀!”几个士兵附和着,渐渐地,附和声越来越大,这群士兵又要继续围攻他们。
梁宥从容不迫,语气极有威严:“荒唐,朕天人之姿岂是你个小卒能窥见的,且朕自负王者风范,朕还需要冒充自己?”
一道金光闪现,小卒登时瞪大眼睛仔细瞧着梁宥,发觉梁宥周身还真有一道真龙攀附,而龙头正睥睨着小卒,在金色龙眼里,他看见了自己弱小的身影,小卒张了张嘴竟失了声。
“你们快看,那是真龙显迹,”一人紧张地喊道,“那是陛下,快把头低下去,天子之姿不可直视。”
“参见陛下。”
副将从士兵们中出来,在梁宥前单膝跪下,行那叩拜九五之尊的礼。
“臣罪该万死没能第一时间认出陛下,臣自甘受罚,望陛下恕罪。”
面向一众跪伏的人,完全是在梁宥意料之外。
哪有什么真龙显迹,他不过拔个剑而已,怎被他们说得自己真成了那老皇帝。
梁宥只是故意唬它们的,想试探这群鬼士兵是否尚存良知,并非真怀着踹下老皇帝自己登基的罪恶想法。
但它们的表现却仿佛真的有看到什么,梁宥不解,照现在的情况只好继续演下去,不然惹急了它们,发生什么不可挽留的事情便糟了。
梁宥讥讽地道:“朕此次前来视察军情,为的是振我军士气,倒是让某些自以为聪明的人给朕按上逃兵的罪责,还扬言要弑君。”
士兵们知道陛下是真的动怒了,大气不敢出一声,无人质疑皇帝为什么会出现在战况激烈的战场上,那道“真龙”已足以证明。
副将自知理亏,亦不敢说什么。
小卒已经恨不得将头埋到地底去,只求陛下不要注意到它,梁宥偏不如他愿,就是要它心慌。
“你倒是有张能说的嘴。”
“陛下息怒,小人不敢。”
闻言,小卒“啪”地一声瘫倒在地,万分后悔自己触犯龙颜,他是必死无疑啊。
副将是见过皇帝的,它记得皇帝不该是梁宥这样的,起码没有这般年轻。一道灵光闪过副将想到什么,为自己可怕的想法一吓,所以说出的话也带着颤音:“陛下亲临,我军当势不可挡,大败敌军,您是陛下,那先帝他……”
梁宥摇摇头,脸上浮现了一抹悲痛,虽无言却给出了最好的解答。
副将了然,悲怆地朝地上重重磕个响头痛声道:“先帝驾崩了!”
梁宥心道这群鬼战士剩不了多少良知,事情的发展朝着离奇古怪的方向一去不复返,且不谈皇帝出现在战场上的离谱性,好端端在龙椅上的老皇帝被它们以为驾崩了(即使其中有梁宥有意引导的成分),它们愣是一点也没有质疑,就因为梁宥身上出现的只有它们能看见的“真龙”。
群兵跪地,悲伤之意传播开来,笼罩在众人的头顶久久不散,细数皇帝曾做的事,那悲更浓了。
“陛下,您怎么就去了呢。”
温萧书早早开扇挡住了自己大半张脸,身体微微颤抖看起来也是为这样的悲事痛苦,然而扇后的脸上嘴角扬起,若不是气氛不对,他当真想笑出声。
虽是不应该,但这故事走向的确滑稽好笑。
乐洵凑上来悄声说话,其中兴奋之意非常明显:“此处恐怕是鬼域,由宋将军的残念所形成,我们不能在此处停留太久,不然也会被它们同化。话说你这招果然厉害,把它们唬得一愣一愣的,要不我做太上皇,那可能更有利于压制它们。”
梁宥:???
好啊,这吃的东西全拿来长胆子了,现在都开始敢当他老子了。
周围围着一群士兵,梁宥没法当面抡乐洵,那样不符合他身为皇帝的威严,只好高声呵斥:“小洵子休得取闹,你再敢胡乱说话朕就砍了你的头。”
梁宥给乐洵安了个太监身份,乐洵自然不满但无法反驳,太监和太上皇之间何止是身份地位不同,这是直接给他净身了。
以免它们再次发作,梁宥便先用着它们给安上的身份,主动朝副将开口:“都起身吧,你们无需顾忌朕和皇儿,同以往一样就好。”
副将被梁宥话中的皇儿所吸引,心中惊讶于梁宥那么年轻就有了孩子,而且这两人站一块怎么看也是同龄人。
它悄悄琢磨两人的外貌,两人的外貌毫无相似之处,副将大吃一惊,再次为自己的想法震惊。
陛下这是被绿了啊。
它慌忙低头不敢再看,先帝驾崩陛下定然伤心,再让他得知自己被绿一事,不管陛下是何想法,得知辛秘的它定然没几天好日子过。
温萧书读懂了副将的面部表情,这些鬼物不仅蠢笨易骗还会胡乱猜想,他渐生恼意,暗自剜了眼某个自得的家伙,这人还真是演上瘾了,而后他有了念头,带着笑意迎上去。
“父皇让儿臣来扶您吧,您昨日折腾了一夜,太医都差点无力回天,这如妃当真罪该万死,她竟好端端的从父皇宫里出来,叫父皇伤了龙体。”
温萧书又朝向众将道:“父皇龙体抱恙,太医说过要卧床静养,但父皇忧心大家,硬是拖着一身病体跑来视察军情。”
温萧书抓住梁宥的膀子暗自使力,梁宥重伤未愈哪受得住,在旁人看梁宥便是体虚得撑不住。
副将腿直打颤,又知道他们的新帝那方面不行的他,还会有活路吗?
温萧书没想到梁宥真就做出一副虚弱的模样来,他诧异看他,梁宥仿若没听出温萧书话中的含义,竟是直接应了。
“小书说得没错,朕两腿无力确实该好好休息,那小书你便来背着朕吧。”
温萧书没有动作,梁宥回头看他,“小书你这是不愿意替朕解忧?”
温萧书皮笑肉不笑,回应着某个蹬鼻子上脸的人道:“儿臣方才在想,要不要再上演一个弑父夺权的戏码。”
副将惊得要晕过去,天哪,活不了了活不了了。
此方天地似是被抽走了空气,三人突然喘不上气,于他们不远处,马背上的将军似乎动了一下。
三人皆紧紧注意着它的动作。
马背上的将军缓缓转过头,现出满是创痕血迹的盔甲,以及那张只有经历过血风腥雨才显得冷硬的面庞。
“陛下,你真的一直念着我们?”
周遭场景再次变动,三人的身体同时被定住,眼睛再次被蒙上黑幕,待他们可视时,置身在宋将军倒下的战场。
天际灰蒙蒙的,时而有罡风卷过,残破的红旗猎猎作响,支离破碎的身躯倾倒在鲜血浇灌的土地上,一片又一片皆是如此。
他们很快收了目光,突然变得惨重的景象让他们隐隐意识到什么,不忍再看。
战士们的惨状让三人不忍直视,而这个国家最坚强的壁垒是用战士的血肉筑成,鲜血模糊了他们的样貌,时间会冲淡他们的存在,他们将被彻底遗忘。
倒在马尸的将军身上无处不是骇人的窟窿,血尽干涸,他努力睁开一条眼缝,朝向三人的方向用着最后一口气道:“是陛下吗?”
此时,三人终于明白为什么鬼战士们坚信梁宥的身份是真的,因为由宋将军临死前留有的残念是见一眼皇帝。
“戎狄野心勃勃妄图侵占巍巍山河,末将无能有负陛下恩义,唯有以身击溃敌军守疆土永固。”
“若有转世,末将还愿为北黎效力。”
宋将军言罢,彻底没了声息。
可真正的宋将军未能见到皇帝,这里仅仅是他的幻想。
有女子经过无言的三人,一把拥住宋将军的遗躯哭泣,那个女子是宋情。
她用匕首割开手腕,鲜血灌入宋将军的口中,“我会救活你,万晟你再坚持一下。”
异象变动,死去的宋将军面容痛苦,煞气疯涨,不断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不……不!”
瞳孔猛然瞪起,宋将军伸手掐住宋情的脖颈,四周鬼哭狼嚎声起,所有的恶意朝三人肆虐涌上。
“不行快阻止宋将军,那是他的良知在被侵蚀,再不阻止他就要变成真正的厉鬼了。”乐洵喊道。
乐洵继而道:“青纶扇可吸收宋将军身上的煞气,说不定能阻止它们的暴乱。”
“不行!”温萧书的态度十分坚决:“它做不到这个地步,只会将情况弄得更糟。”
温萧书喊道:“宋将军你看看你手上的人是谁,游京园第一伶人宋情,你忍心让她死在你的手上吗。”
暴乱的煞气有安分的人趋势,是宋将军在恢复良知。
一番挣扎后,属于宋情的鬼影消散,宋将军清醒过来,他形容颓废,苦涩地道:“她做错了。”
宋情想救回他,而他不肯以伤人的厉鬼的存在而苟活。
作为北黎的将军,他一生的使命就是为北黎的和平安定而战斗,若是有朝一日他会害人还岂不是有违本心?
这个为国征战数年的将军,他曾在战场上斩杀无数敌人,也将在鬼域内向三人恳求一死。
宋将军深知自己清醒的时日不多,即将变成彻头彻尾的厉鬼,他毅然道:“生前我为国而战,死后亦不想害人,你们能不能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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