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第五零八章 封王之征(18)

五〇八、封王之征(18)

二爷静静地将眼神从窗外收回,“我还道,即便手握饮血营,就凭你养在城内的小十万兵马就肖想对抗南北两国压阵的百十万大军,实在是螳臂当车。原来是我小瞧督帅了——伦州城,你根本没想守。”

“难得。”杨辉走近一些,笑着看他,“我用了十年时间,让他们相信我杨辉甘居人下,就是为了在北鹘人手底下当一条看门狗。我做戏做得好苦啊……别人都好说,你可实在太聪明了。我只要哪怕露出一星半点的破绽,都能被你识破。”

“所以你只能装作一副急功近利、不论死活的模样。”二爷接上他的话,“伦州的粮仓炸了,你随即放出三路人马,不惜一切代价从各方劫缴粮草,让所有人认为你的目的就是死守伦州城;萧成骏溺江而死,你索性将计就计,放出各路假消息迷惑镇北军,制造出一副不敢让萧图知晓真相的样子,逼我迫不得已启动城内暗兵,将注意力放在调查萧成骏的生死真相上,如此,你既拖延了备战时间,又从萧图那成功获得粮草,解了燃眉之急;粮队入城那晚突遇阴山游匪劫粮,你并没引兵杀之,而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将运粮队全部放进城中,你不是没猜到我军可能借此放细作进来,你是不在乎,因为不管我军放进多少人,都不过是为今日之战多添几层血皮;今夜,你任由萧图引兵从北门入城,就是要将伦州当作灭杀萧家军和镇北王军的‘剿斗场’。这么多年来,你屯兵北境的人马不单单只有饮血营,我想……必然还有一支阴兵被你养在暗处,连北鹘大皇都不知道。”

“身陷囹圄,还能凭只言片字洞晓全局,令杨某佩服的人,你是唯一一个。”杨辉难得唏嘘一叹,“可惜你还是欠算了一步——”

“欠算了你的野心。”二爷脱力地靠在窗叶边,脸色灰白,“我一直以为你捉拿流星,是要效仿曹公,挟天子以令诸侯。万万没想到,你今日烧九焚塔,是为过山关、灭万军、北推至皇城大都,彻底将‘北鹘’的名字从史书里划去。”

“乌藤风急着寻到云州碑界去接迎小太子,我就知道乌、炎二党的气数尽了。”杨辉道,“这些年他们暗地以重金扶持鬼门,和呼尔杀交往甚秘。而我跟在呼尔杀身边,深知他这些年和北鹘皇族之间千丝万缕的利益勾连。他为了扩充饮血营,简直无所不用其极——起初是从南朝的‘兵链’上买人、运人,全数接纳云首送来的饮血营‘雏军’。可到了后来,他急着收割萧家军,便等不及和乌、炎二党谋划,开始同时秘密从北鹘境内收人,再通过早就收买好的边防官运至伦州城。你彻查过金丝带,见过双花池,应该清楚,十名‘雏军’只得一名‘精兵’,多的是炼废的孩子,而这些人都被呼尔杀派人‘掩埋’了,只留下训练完备的精兵进入饮血营的编制,也就是你们如今看到的所向披靡的饮血营。呼尔杀派去掩埋‘废兵’的人,想必你已经猜到了。”

“你。”二爷道,“呼尔杀颇为信任你,所以将‘掩埋废兵’的任务交给了你。于是这些人你根本没杀,并秘密保了下来,多年来一直养在北鹘境内——也就成了今日你用来收割两国大军的那支暗兵。”

“最早期呼尔杀让我掩埋废兵的时候,没告诉我意图,但我留了个心眼。直到他死后,我在他的物品里发现了父亲的那件囚衣。再之后,‘金丝带’大白于天下,蓝鸢镖局这条航路彻底败露。”

二爷心里骇然。

十年来,杨辉甘居人下,竟始终做着“收割废兵”的买卖。

这些年从南、北两国秘密“入炼”双花池的无名少年可比真正入编饮血营的精兵多出十倍不止。呼尔杀择走了精锐,杨辉则收养了“废兵”——只要将这些“废兵”养在北鹘境内一望无际的荒原上,再买通当地户籍遮掩,杨辉就能成功地把他们保下来,成为今日这支从四面八方莫名涌出的暗兵。

这么一想,杨辉之前诸多麻木不仁、孤注一掷的行为就都有迹可循了——明面上,他死守伦州、炼制行将、屯粮养军、寄人篱下;暗地里,他养“废兵”、劫粮草、坑萧图。后来他急于修池炼药,想必也是为了用源源不断供给的行将控制废兵,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心能甘情愿地任他驱使——毕竟用信念豢养出的兵团远不如用药控制那样立竿见影。三百年前大寅王朝的亡国之征,永定王也是使了见不得人的手段去控制北推皇城的反抗军,才有了最后绝对的赢面,否则如此全胜的开国大战怎么连正史都录不进。

“九焚塔”明面上说,焚的是这些“废兵”的怨气,实则就是征伐者用以改朝换代的手段,盖了个冠冕堂皇的名头罢了。

“你能瞒过萧家军的眼线,多年来在北鹘的荒原上暗暗养兵,想必乌、炎二党在其中出了不少力吧。”

杨辉笑了一下,既然瞒不住这人,索性彻底摊牌了,“乌藤风和炎之惑就是那种扔进堆满金银的粪池还不嫌恶心,只会拼命往裤兜塞钱的烂货,能从云首和呼尔杀手里拿到快钱,又怎么会拒绝我的好意呢?而且不止他们,当年和萧人海的父亲萧彧交好的几名老臣也不干净,朝廷里只要有那么几个管得住手脚、又忌惮生死的老东西,想瞒过支边云州的萧人海,可比骗过你容易多了。更何况,萧人海因为当年裕贤太子失走一案被迫雪藏七年,等他重回将位,北鹘的天早已换了几轮。玄封皇帝病入膏肓之后更是力不从心,能撑到儿子回朝就已经耗尽医官们的本事了,哪还有力气顾及边陲的战事。”

话音刚落,南边传来一声剧烈炸响,南城门也告破了……

“来了。”杨辉阴凉地笑起来,“萧图之后,就该轮到靳王了。”

二爷提刀便杀,妄想撞出一条血路,然而他重伤失血,被杨辉轻而易举攥住肩骨,颈后赫然一记重击,眼前一黑,跌晕在地上。

鸿鹄三百勇士从南门杀进城中,靳王率先闯入,燹刀发出金鸣,在黎明的疾雨中淌下一滴滴血,他抬起头,蓦然一惊——

第一轮血战已经停了。

死气沉沉的伦州城只剩下雨声。

那三座“焚塔”静立雨中,萧图的白发散了,遮了一脸,身上插着无数血夹,被扎成了一个“巢”。头歪在一边,身体被一根长戟串起,插在正中间最高的那座“塔”上,孤零零地淋着雨。

蓝舟怔住了,“这……老六!”

厉风团聚呼啸,震碎了疾雨。

南面城楼上聚起黑压压的兵团,他们引架弓|弩,全部朝向攻入城中的三百勇士。第一层箭雨密密麻麻地砸向地面,众人举盾隔挡,箭雨砸在周身,在灰褐色的城墙上留出一个黑黢黢的洞。

同时,南城外响起激烈的战鼓——

“是镇北军攻城了!”

薛敬看了一眼正中耸立的三座“人塔”,沉声道,“镇北军攻城能暂时吸引城墙上饮血营的火力,冲过南城废墟,把敌军的箭引进西城乱石巷,咱们人少,巷战对咱们更有利!”

“好!”蓝舟一声令喝,众人立刻向内集中,最外层由重甲盾兵掩护,正打算快速穿越南城。

骤然,周遭炸起刺眼白光,南城废墟中的一排瓦棚被火|药连根拔起,于浓滚滚的黑烟中炸开了花,碎瓦泥片四分五裂地砸落,周遭可见视野骤降,趁着城墙顶的守城军暂时忙着应对城外的攻城军,两道黑影于浓烟中窜出!

其中一道黑影以软剑卷起悬空砸下的落石,猛地甩砸在一边,他人惊险地躲过数枚乱窜的“石弹”,一把拽过蓝舟的马缰,翻身跃上他的马背——

蓝舟还没来得及眨眼,立刻落进了一个熟悉的怀里,下意识叫他,“哥……”

“小王八蛋,还知道认人!”葛笑拽过他的腰,转头对薛敬道,“老六,你是不是没收到雪鹰的信!”

薛敬一边闪躲乱石,一边怒吼,“姓杨的以血衣做战书,这一趟我非闯不可!这三座人塔是怎么回事!”

“这杨狗弄了个什么九焚塔,萧图着了杨辉的道,十万先锋军全灭了!听说雲沧江南岸凭空冒出很多阴兵,拦着对岸二十万萧家援军不让过江!现在城里这巴掌大的地方就是个剿兽场,他们等着灭的人就是你,二爷下令你万不能进城!”

“我不进城,杨辉再剥他一层血皮!”薛敬浑身的厉焰险些炸裂,“今日这血窟本王闯定了,就算神鬼邪魔也要让道!”

三雪急吼,“五哥,二爷被关在什么地方!”

“督帅府!林竟正带人帮咱们引开火力,督帅府在西城,得没遮没掩护地穿过这片废墟!”

蓝舟催前半个马身,挡在薛敬身前,“老六,待会儿城内战火稍减,我们给你断后,你闯督帅府救人!”

靳王总觉得哪里不对,看一眼浓烟中矗立的三座人塔,又看向北面雲沧江的方向,脑子里的思漩飞速旋转,片息间“咯噔”一下,当机立断,“豁开南城门,护三雪回营报信!姐,你告诉大将军,即刻抽调十万精锐赴雲沧江,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一兵一卒越江攻入阴山!”

葛笑一愣,“为什么分兵守雲沧江?!”

谢冲的声音从黑雾中传来,“别废话了,听王爷的,照做!”

三雪窜出来急吼,“我不走!”

“军令,不得违抗!”靳王断喝一声,一点余地不留,“走!”

这时,身后一道火堑窜燃,敌军想效仿北门骗困萧家军,将三百勇士同样堵进城内,剧烈的火舌将狭长纵深的城门甬道变成了一条滚烫的火龙。

蓝舟狠狠一鞭甩向三雪的马尾,催喝道,“愣着干什么,走啊!”

三雪的战马一声嘶鸣,撒开蹄子朝着城门外反向狂奔。

“火龙”似传来震天彻地的咆哮,头顶的碎石不断砸落,快要闭合的城门被勇士们用身体挡住,刺穿血肉的惨叫刺耳传来——

“快啊!!撑不住了!”

三雪催马疾驰,硬生生在“火龙”中冲出一条生路,眼看凌空砸下的断木就要将城门封死,战马震起烟尘,城门闭合的一刹那冲了出去。

……

片刻间,砸下的断木将城门封死,三百勇士被彻底困在了城内。

狼烟肆虐的血色关城中,赫然升起一团染血的火云。穷尽极远,上达九天,下伏九泉,整个关城再无陋舍安身立命。

“老六,你早就想让三雪回去了吧?”

薛敬看了一眼身后封死的城门,“大将军一辈子就喜欢这么一个姑娘,何必让她跟咱们受这份罪。”

他抬手遮住耳边早已泛滥的血纹,行将到了末期,动则入骨,心口早在握紧血衣那刻就被剧痛吞噬了……

“老六……”蓝舟心里一紧,下意识叫了他一声。

“四哥五哥,不管我能不能活着救他回来,九则峰的石头房帮我收拾好,松林外种的一片石斛,别忘了浇水,柿子熟透了,别烂在树上。”

葛笑脸色黑沉,咬着牙低吼,“那么多废话做什么,自己的房子自己收拾,花自己浇,果子自己摘!你哥没那个破功夫!鸿鹄多久没兵了,好不容易哥几个凑到一起,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薛敬从袖中掏出二爷留下的最后一瓶心血,珍而重之地仰头喝下,滔天的血浪间,他好似瞬间拓宽了心原,在撕裂涯口的风中,追到了一道熟悉的影子。

他沉下心,孤注一掷道,“好!杀!”

南城外富河平原,疾风卷起雨尘,二十万镇北先遣军列阵攻城。

前夜镇守南岸的萧家援军因为身后有江水和阴兵阻挡,不能为率先攻入城中的萧图吸引火力,所以到头来变成了杨辉“关门打狗”的一场血战。可眼下陈寿平领兵攻城,不存在阻路的阴兵和江水,能直接帮城内的三百勇士分散战火。

由“连笙盾”组成的锥形军阵如一条过江的银色巨蛇,横断在辽阔的平原上,顶着从城墙上砸下的血夹,朝着伦州城门挺进。

数十辆巢车滞后,“一”字铺开,轒辒车左右护持,燃着火油的擂石从巢车上不断抛砸,统统朝着伦州城楼。

城楼上伫满一排排银甲精兵,他们手腕处射|出的血夹飞羽一般落下,在碰见相连在一起的“连笙盾”时,被卷动的铜盘撞开,果然如从高空砸落银盘的银珠,全都迸溅开去,朝着没有目标的方向飞走了。

初战得力,连笙盾对抗饮血夹,在冲锋时起了效力。

城楼上的守军见状,再不敢掉以轻心,立刻下令弓|弩兵迎战,架起卷着火油的利箭,配合饮血夹一起,对着平原上驶来的镇北军急射猛攻。

如此一来,攻城的镇北军刚好调离了城内侧的弩兵,给靳王等人短暂赢下了穿过南城废墟的时间。

城内,四处逃窜的城民如过灾的青蝗。

阻拦勇士挺进的敌军从北城涌来,将三百勇士挡在三座人塔正中。环看四周,只见高筑的焚塔和双花池里那三根山柱呈同一个角度。

十万人,被仔细地削裁成顶天立地的样子。

烈风杀尽秋草,天地从来不仁,人身还没来得及享受恩泽,就命丧荒垣,奈何挂在东边的朝阳仍沐雨如初。

燹刀劈开横断身前的利刃,薛敬被迎面杀来的血浪溅了一身。

“老六,我们掩护你,去督帅府救人!”蓝舟挥鞭时吼道。

怒焰一但催燃,薛敬脚底的地面就像是一瞬间裂开,他如置身凡灵枯槁的禁海,往前踏出的每一步似都带着难以自抑的殇。

顺势,周围扬起的沙尘卷起十二年来搁置太久的愤懑,如咆哮卷至的巨兽,一路从酆门撞入尘寰,积蓄多年的愧疚和心痛一夕将他吞噬。

那件血淋淋的寝衣被扎进荒原的那一刻,好似也支离破碎地扎进了他的心窝,瞬间搅裂无数声惨叫,扎进耳蜗,逼他生不如死。

天地不分的灼浪好似卷着薛敬回到了十二年前逃难的西沙。

那年西沙的初雪来得极晚,直到冬至,才淋漓地飘了一整夜。

十六岁的将军被剧毒折磨了一夜,舌尖和手背都被自己咬破了,血印了一床,碎发遮在脸上,脸色白至透明,心口印满了殷红的血藤。

可他死不了,手边躺着的小娃娃奄奄一息地叫疼,他只能抻着身体爬起来,从枕下掏出一瓶花蜜,小心翼翼地拔开塞子,滴进少年嘴里。

少年茫然地睁开眼,懵懵懂懂地问他,“那是什么?”

“枣花……”他没有什么力气,吐出的字断断续续,“我娘说,疼的时候就该吃糖,觉得甜,苦的滋味就淡了。”

少年没心没肺地笑起来,“是好多了……那你怎么不吃?”

他痛极一笑,齿间淋着血,不清不楚地说,“我牙疼……”

往昔记忆分崩离析,如一面碎成细渣的玉屏。

过去这么多年,毫无蜕变,那人身上的血还是为自己流的最多。

薛敬再忍无可忍,怒吼一声——

他彻底疯魔,不论善恶,无关痛痒,血浆溅在侧脸,热汗淌进眼眶,燹刀成了此刻唯一值得称颂的英雄。

薛敬一步一刀,一刀一斩,身体里每一寸血骨都叫嚣着愤怒。

——九焚塔的最后一塔,焚的便就是这“王者之怒”。

废墟转瞬变成尸疆,天地人寰,苍生灵神,无一幸免。

终于,他在疯狂的杀伐中破开一条神魔难挡的血路,于震荡的硝烟中看见了西城那座督帅府。

“季卿!!”薛敬冲进督帅府,边找人边吼。

然而府内空无一人,被炸断的楼角燃起大火,断裂的木头不断砸落,薛敬劈开断木,将每一个房间仔细查了一遍。

没人。

什么都没有……

就在这时,西城地牢爆发出地啸,仿佛大地皲裂,凝出一声哀叹。

明霞池好似被惊动了,暴虐的震荡传来,地皮弹起石子,整个伦州城化成了一面烧红的铁盘。

薛敬脸色一白,好似想到了什么,立刻抬腿朝西山死牢的方向奔去。

刑天木张牙舞爪地伸展,将石顶的乳石碾了个粉碎。

二爷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双脚悬空,又被人吊在了刑天木上。

巨大的枯木延展生长,冠身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苞。

“呃……啊……”痛感迟钝后置,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锁骨的血洞接了一根竹管,将流出的血导进了枝杈上一朵含苞待放的种坑里。

可他已经没力气叫了,微微垂着头,呼吸微弱。

石顶好似被徒长的刑天木顶破了个口子,雨水从开口的石缝滴下来,刚好流过他的鬓发,混着血淌了一地。

“这小东西说,你的血比池子里的小畜生管用。”

二爷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缩在池边,正全身发抖的阿鹤。

杨辉好似折磨人成瘾,此刻的阿鹤全身也皮开肉绽,都是被鞭子抽烂的血印。

再往池中看,就见穆安和郭业槐死气沉沉地浸在血池中,全身似都泡烂了,眼神发直,只露在池面上的脖子偶尔抽动。

二爷心里一紧,觉得这两人此刻除了头,底下应该被咬得不剩什么了。

“你不是说想见他们么?”杨辉走到二爷跟前,悉心地撩开遮在他眼前的碎发,捏起他的下巴,“我让你们见一面,你倒是帮我审啊。”

二爷抻着一口气,冷冷一叹,“杨辉,你是真疯了……”

杨辉摇了摇头,遗憾地说,“你今日才知我杨辉疯了?当真是后知后觉……”

阿鹤默默地抬起头,瞟了一眼二爷,攥紧的拳头一刻也没松开过。

二爷低低地笑起来,末了痛吸一口冷气。

“你笑什么!?”

“我笑你聪明反被聪明误,十四年了,你都没发现端倪,好悲哀啊……”二爷仿佛正端详着一个行至末路的可怜虫,眼神溢出一丝复杂的怜悯。

杨辉弯起的眼角瞬间一眯,攥住他的脖子,狠狠一掐,“死到临头了,我实在没功夫跟你玩这种文字游戏,说!!”

“呃……”二爷紧闭双眼,惨白的脸色隐隐泛青。

这时,不远处上行的石阶传来激烈的打斗,有人正不顾一切,奋力往里冲杀。

“还嘴硬!”杨辉忍到了极限,抄起旁边一枚细锥,抬手就要往二爷破裂的血洞上扎——

“季卿!!”

终于,靳王一步一刀,舍命杀出一条血路,凿破了封堵的人墙,掀开这座被脓血灼旧的地牢,一路从人间撞入鬼府。

纵顶的刑天木抖落花瓣,那人正如一只长在满冠琼花中、被折了翅膀的血鹤。

靳王惊恐的眼神终于在看见二爷的样子时彻底裂开了……

多日来压抑的理智转瞬化作灼日的怒焰。就见他疾风一般闯过血池栈道,在杨辉手起锥落的瞬间将他狠狠撞开,燹刀划过树藤,断开竹管,手臂缠住二爷的腰,一把将他凌空抱离。

二爷整个人脱力地栽进他怀里,气若游丝地笑了一下,“又不听话,自己跑进来做什么……”

“喂糖。”薛敬含着一口枣花蜜,贴着二爷浸血的软唇,温柔地渡进他嘴里,粘着他的舌尖仔细地啄了一下,“疼的时候就该吃糖,觉得甜,苦的滋味就淡了……二哥哥教我的。”

年轻人充血的眼眶满含热泪,声音发抖,全身震颤,几乎托不住自己的身体。

这一刻久别重逢,千疮百孔的心脏已经被恐惧震得粉碎,祭奠着失而复得的心伤。他闯九焚塔、杀千军、闯危城……就只为掀开那只“岁月”的囚笼,将十二年前那间封雪的茅屋里仅存的一抹甜味渡进自己口中,执拗深情得让人心疼。

杨辉怨毒的眼神像是要将靳王一口吞没,他攥起细锥,步子一转,照着靳王露出的后心扎了过去——

“闭上眼。”薛敬躲不开,只能朝二爷温柔地笑了笑,抬手遮住他的眼睛。

“噗呲”一声,那根细锥从薛敬后背的肩骨没入,扎穿一个血洞,透至前胸——

“呃——”

“小辰!”二爷眦目欲裂,攥住他的后背翻身要挡,然而薛敬根本没给他机会,再次搂着他一转,将他稳稳地护在身前。

“我在,再不许人伤你分毫。”

那只细锥再次扎进来,又一次洞穿了他。

“!”

薛敬却连眼角都没颤一下,抬手攥住没入骨肉的细锥,丝毫没感到疼似的,毫不犹豫从后背拔出,转身一把扼住杨辉的手腕,狠狠一拧,然后将他整个人撞在刑天木上,一锥钉进了他的右肺——

伴随一声撕裂惨叫,薛敬邪佞地笑起来,“本王剥你这身皮,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你在他身上放的每一滴血,我要你百倍偿!”

终于……老母亲流下了心酸的眼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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