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柠不是个能抵抗住美色的人。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她就自然而然来到他身前,蹲下身,热扑扑的胸膛就在她脸旁,血腥混杂着草药味钻进她鼻腔,喘息声更近了。
少柠掀起衣摆外罩,露出里面的内衬,想学话本子那样扯出一小块布来。
但是。
没扯动。
钟玖好似发出了轻笑,他递给少柠一把匕首——笃定即使她拿到了武器,也不会做出伤害他的事。
噗嗤——
有了匕首的帮助,这次很容易就撕下两圈布来。
细腻白皙的小腿在他面前一闪而过,很快被衣服盖住。
“我不会包扎。”少柠皱起眉头。
钟玖十分虚弱,发出的声音轻轻的:“就绕两圈圈就好了,不需要太复杂的手法。”
少柠拉长布条,临近穿刺伤比划:“绕不去后背,你得坐起来。”
钟玖用手撑着地,手臂肌肉绷紧,咬紧牙关艰难地坐起来。
受伤状态下连夜奔波,已经让他的身体到达一个崩溃的边缘。
少柠蹲着挪动过去,将布条覆盖在他身上,双臂环在他的双肩,绕到后背去。
随后肩膀一沉——没有多余力气的钟玖将额头搭在她的肩膀上,炙热的鼻息穿透了轻薄的衣物,少柠只动作一顿,就神色自若地将布条绕了回来。
如此缠绕了两圈,在侧边打了个结。
男人的身躯太沉重,少柠的肩膀开始酸痛:“你可以躺回去了。”
“没力气了,很抱歉。”
少柠不语,重新拾起放在地上的匕首,刚一抬手腕就被按住了动作。
钟玖宽厚的大掌终止了她下一步行动。
少柠平静反问:“这不是很有力气吗?”
狐狸眼眯了起来,钟玖笑着躺回去。
被她的雪色衣摆缠绕的胸膛,比刚刚直白的视觉冲击力,更多了份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含蓄。
钟玖任由她打量。
“你被谁伤的?”少柠问。
“路过的土匪而已。”
“土匪可不会用弯钩箭。”他的伤口不像是普通的箭矢造成的,伤口很深,那分明的正规军营士兵——不是县衙凑数用的官兵,而是正儿八经的经过严苛训练、数量有限的精兵配备的弯钩箭。
箭头略微弯曲,取箭必定拉扯出里头的肉。
钟玖的笑意隐去:“小姐,看在你帮了我的份上,给你个忠告。一个月内,往西边逃命去吧。”
这和刘听梅的判断一样。
只是他估计的时间这么精准,是知道些什么吗?
“公子是在河间府受的伤?”少柠试探问。
刘听梅提到过,少柠目前所处的平阳府暂且安稳,但东南位置的河间府已经蠢蠢欲动,似在屯粮。
少柠也听父亲提到过,当今皇帝的胞弟在争夺帝位失败,被赶出京城,被封为平遂王,如今正在河间府。
钟玖没有回答,像是默认了。
“公子,你去河间府,是因为平遂王起兵一事吗?”以万花楼花魁身份掩人耳目,背地里是要做什么,去往河间府,又怎么闹得不欢而散,被人刺杀?
钟玖面皮绷紧,眼眸中动了杀意。
少柠猜到一部分答案,熟练回溯。
回到刚包扎完的时间,钟玖胸肌充血,有意露出更大片结实的身躯,不动声色地引诱着一个在他看来没有感情经历、单纯温良的官家小姐。
“小心着凉。”
少柠目不斜视地给他拉拢衣襟,状似无意地摸了一把。
钟玖:“……”
她倒是真的上手了。
被摸过的肌肤残留着难以想象的刺激,瑟缩完后更大胆地开放。
钟玖完全没有反抗之意,静默地等待她下一步动作。
只可惜她摸了一下,就揣着匕首跑到另一边洞壁,双手环抱自己,坐下来闭目养息。
钟玖自己给自己系上了衣服,离天亮还早,他也闭上了眼睛。
少柠本来只想假寐,脑子里面盘算着事,不知不觉竟然真的睡着了。
在意识越来越昏沉时,某一个瞬间,心里不安,突然惊醒。
睁开眼睛,洞穴里只有她一人。
不知何时,钟玖已经出去了。
外头天还是黑的,辨不出是什么时辰。
少柠扶着冰冷的洞壁站起来,躬下身按压双腿,等待脚麻的劲过去。
马丢了,城门还没开,外头还有野兽。
少柠不急着出去,在洞穴里走了几转后,就抱膝缩在角落里,等待时间流逝。
——这个动作会让她稍微有点安全感。
天还是没亮。
在下一次脚麻之前,她起身,决定出去看看。
刚走到门口,门外就笼着高大的阴影,她往后退一步,男人恰好右手捂着胸前的伤口,弯腰钻了进来。
“醒了?”
他有伤在身,还敢往外跑。
“你去哪里了?”
钟玖盘膝坐下,左手用奇特的大树叶包着点东西,等他把东西放在地上,十几颗紫红的五月脆滚散开来。
“肚子饿了。”他拿起一枚,用袖子擦了擦,掀开面罩的一角,咔擦咬了一口,“很甜,我摘了很多,你也吃。”
少柠没用晚膳,现在是真的饿了。
她倒也没客气,学着钟玖的样子,盘腿坐在他面前,拿起一颗擦了擦就吃。
果肉脆嫩,气味清香。
如果再在树上多待上几天,想必会更加好吃。
少柠解决了四五个,唇齿生津,感觉更饿了。
天已经蒙蒙亮。
城门晨启昏闭,现在赶过去应该可以进城。
只是马丢了。
也不知道徒步过去要多久。
但不管什么方式,少柠必须要去淮阳县衙获取有官印的字据,并且把李刃带回厚土寨。
“我现在要继续去淮阳了,你走不走?”
“你怎么去?”
“走着去。”
钟玖:“走着去,且不说道路两侧有流民逃窜、盗匪抢掠,就算是一路风平浪静,只怕是到了淮阳,也只能见到一座紧闭的城门。”
“可我没有其他办法了。”
其实还是有办法的,回溯到遇见钟玖之前,避开被他抢马进山林这件事。
只是那样的话,身负重伤的钟玖会死在半路上吗?
此处荒郊野岭,杳无人烟。
要想走出去,除了一双腿,就只能祈祷马儿自己回来。
少柠正胡思乱想着,恍惚间听见马儿的鸣叫声。
她走出去一看,熟悉的枣红色骏马正来回打转,马尾扫来扫去驱赶蚊虫。
而马匹之上,赫然坐着曹洒金。
少柠当即奔了过去,仰着头见她,以为自己像在做梦。
曹洒金梳着高马尾,从马上跳下来时,马尾潇洒一扬,她摸了摸马头,走到少柠面前,仔细将她打量了一番。
“你没事吧?”
少柠惊喜,考虑到身后洞穴有人,压低声音问道:“厚土寨放你出来了?没有为难你吧?”
“谁能为难我曹洒金啊。”她笑着说,“绯影突然回来找我,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跟李小风打声招呼,她就放我来找你了。”
李小风竟然如此相信她们。
少柠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曹洒金凑近耳语:“对了对了,绯影撞破了寨子里的围栏,你记得帮我赔给李小风,嘿嘿。”
少柠:“……”
三言两语后,久不见人回来的钟玖也从藤蔓遮掩的山洞里钻了出来。
因为胸口负伤包扎,他的衣衫松松垮垮,没有系得很完整。一夜后发丝凌乱,像是被人欺辱了番。
曹洒金与他猝不及防面见,向来能说会道的她突然像是噎住一般:“你……”
她转向少柠,眼睛瞪得像铜铃,摆明了想要得到一个解释:“他……”
少柠:“……”
她根本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
“我恰好救了他,他受了伤。”
钟玖:“是。”
“他是谁?”曹洒金凑近少柠,嘀嘀咕咕,“还带着面罩,看起来不太像清白人家。”
钟玖作为万花楼花魁,此刻遮挡面罩,有意隐藏身份,而他就在眼前,少柠不便点明。
只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曹洒金揽住少柠的肩膀:“好人坏人?”
“不算坏人。”
有了少柠这句话,曹洒金挂起了迎来送往的固定笑容:“兄台一表人才,在哪里高就啊?姓甚名谁?”
“漂泊之人,无名之辈。”
曹洒金碰了个软钉子,以她多年识人之术,意识到此人定然存着非比寻常的秘密。
作为镖师,趋利避害是本能,她拉住少柠:“既然是萍水相逢,那就不多共处。有缘再见。”
钟玖的目光落在少柠身上,等待她的决定。
一匹马最多坐两人,少柠不可能带着他。
只是想起花灯节那天,他把答题得来的小狗花灯送给她,陪她过了那个节日,心里浮现出些许情谊。
“你在这里等我,等我在淮阳办完了事,就来接你。”
*
淮阳县城。
挨着城墙坐了一排衣衫褴褛的人,男女老少,妇女稚童都有。
钟玖说得不错,这里确实有流民聚集。
少柠赶到的时候,守兵正在驱赶围拢讨钱讨饭的人。
虽然他们很可怜,但是小小的淮阳没有多余的粮食和多余的兵力可以接纳一批来历不明、没有田地的流民。
进城不得骑马。
曹洒金下马牵着缰绳,少柠挨着她走。
衣摆处突然传来小小的拉扯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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