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含章宫的宫门时，只觉殿中阴凉沉静，有气味淡雅的香料在铜炉中慢慢焚尽。雨歆缓步前行，规规矩矩地垂下眼帘，用余光悄悄扫了一周。只见高榻上左右端坐着两位盛装华服的女子，两周还有几个打扮娇娆的美人。

嘴角勾起婉转的笑意，她盈盈行礼：“臣妾阮萦秋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

左侧居上的瑾贵妃正欲答言，珉贵妃已经提前接口，娇笑声浅浅溢出：“阮婕妤果然是天姿国色。”

“贵妃娘娘谬赞，臣妾蒲柳之姿，如何可称国色。”雨歆谦卑地垂着眼，只能看见珉贵妃一双桃红海棠绣鞋上缀着的明珠。殿内微风轻拂，掠起她刺绣暗花的蔷薇色裙袂，能看见她腻如凝脂的左足上还挽着两三个络金累丝的细镯子，随着足尖微点有细碎的脆响，风情百展，入艳千分。珉贵妃江敏颜韶龄入宫，与资历最长深得尊重的萧婉容同居贵妃之位，也并非仅仅是江氏一族显赫的缘故。

珉贵妃笑意嫣然，一对纤长眼眸宛如弯月，转向瑾贵妃道：“姐姐，原是敏颜说错了，咱们皇上未曾立后，大约姐妹们都不能称一句牡丹国色？”

当下座中的三五妃嫔多少有些尴尬，各自低头。雨歆心下却是微松，清风拂柳般退到一边，只饶有兴味地看向她们，如珠绛唇轻轻抿起。

瑾贵妃入鬓长眉轻轻挑起，倒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妹妹说的自然是对的，只是如今本宫代行六宫之权，才请阮婕妤来这里相见。说到底，咱们都是一样侍奉皇上的人。”

她形容温雅，语调舒缓，几句话款款道来，不由得消散了些空气中的凝滞。雨歆适时亭亭上前两步，屈身进言道：“臣妾虽自小在深闺长大，却也懂得身为天家妃嫔的大道理，应当恪守尊卑之仪。臣妾今天初来乍到，确实应该来见过诸位娘娘。”

她的声音很清澈，这样一句句说来，像是一股清泉泠泠入耳。瑾贵妃似乎满意地点了点头，面上微露倦色：“今日大家厮见已毕，日后更要和睦相处了，大家都下去吧。”她看向身边的珉贵妃，亲近地一笑：“妹妹今日过来辛苦，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从含章宫回去要路过太液池。雨歆来的时候坐了轿，回去时便让芷兰陪着她走走。初春的太液池静水微澜，阳光落在水波起伏的湖面，折射出无限波光粼粼。太液池边的花开得正好，大片的三色堇颜色娇艳，仿佛一群蝴蝶扑翅欲飞，亦有浅紫的藤萝顺墙而下，绽放如奔流的飞瀑。姹紫嫣红，蜂缠蝶恋，扑起一阵阵和煦的轻风。

雨歆弯腰折下一枝绯红的月季花，眯起眼对着阳光比了比。她浅笑清凉，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边的芷兰：“芷兰，你是哥哥的安排下的人，能当上管事宫女，想必已经在这里很久了？”

“是。奴婢在这大梁后宫，也有快十年了。”

她声音轻盈，仿佛只是在指点着花草芬芳：“那你和我说说，如今这宫中的情况吧。”

芷兰低低应诺一声，思考片刻，方答道；“两位贵妃娘娘都很得皇上爱重，瑾贵妃胜在家世，珉贵妃胜在得皇上喜爱——说句忌讳的话，中宫虽未定，但十有**，也总落在她们之间了。”

她想了想，继续道：“今儿坐在珉贵妃左下的是宜贵嫔，育有皇上膝下唯一的公主。对了，瑾贵妃有一位亲妹妹也在宫中，封为玉妃。玉妃娘娘性格温婉，入宫以来一直备受宠爱，可如今却冷冷清清地住在凝和宫，常年吃斋念佛，很少见人了，今天自然也没有来。”

“那么文贵嫔呢？”不远处的宫殿上铺着金碧二色的琉璃瓦，在近午金灿灿的阳光下亮烈地耀着人的眼睛。雨歆低下头，漫不经心地把玩手中那枝月季，试着轻轻剥开它未展的花苞。

芷兰恭谨的面庞上浮现出些许微笑，道：“贵嫔娘娘那是最和善的了，皇上隔三差五地会去看她。她是贵家小姐出身，一向最好脾气，待奴婢们这些下人也是极好，听说从来没有打骂过宫里人呢！……”

听她絮絮地说着，雨歆的神色已经渐渐凝重，思绪遥遥飞回方才的含章宫。珉贵妃的锋芒毕露倒也不甚可怕，那么萧婉容呢？同样身居贵妃之尊，纵然宽和温柔，她难道不曾觊觎过近在眼前的凤位？

雨歆清亮的眼神中似乎有一抹微寒。

两位性格迥异的贵妃，谁才有机会问鼎后位？

本文的后宫位分是十一参考历代后妃封号后自己拟定的，从皇后以下依次是：贵妃、妃、贵嫔、婕妤、嫔、贵人、才人、选侍。其实涉及到这个的部分并不多，后文也并非全是宫斗，记不清完全没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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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