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白衣刀客

“梁小道长!”

身后传来焦急的声音,梁羽一怔正打算回头,又听得那人几乎是欣喜万分以至于微有破音的声音:“——阿泱!!”

原来是相翌年。

梁羽抬起头,与跟在相翌年身后紧锁眉头的卫珣打了个照面。

“……卫道长。”梁羽和她打了个招呼,随即望向她身后。

卫珣自然只道她在找什么,微微摇了摇头。

她所担心的事情是否真的成了现实……梁羽心跳漏了一拍,听到自己缓慢地问道:“那两位掮客……他们是和你们分开了?”

那头相翌年几乎是扑到谈泱身上,梁羽余光瞥见,忙转个身对相翌年道:“谈君腿上有伤,你当心别碰着了。”

相翌年一愣,低下头看了看,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难受。

谈泱安慰道:“无事,方才有位前辈已经帮我包扎过了,等回去之后延请医者来看便可。”

两人又低声说了些话,梁羽又回过头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纷乱的心绪,正想询问,卫珣却好似捕捉到什么,有些迟疑地问谈泱:“你说有人来给你包扎,是谁?”

梁羽暗道不好,想起方才提起卫珣时陆徵的表情微有变化,她觉得这两人恐怕是认识的。

因此她先开口截住了谈泱的话头:“先前我和卫道长提过的,我的那位同伴。我进山之前与她说过此事,告诉她若是我夜间还未归,便过来找我。”

但说到这里,梁羽也开始觉得不对劲了——陆徵到底是怎么找到她的?鹭谭山志中提到过这山占地极广!

卫珣不知是没听出来还是并不想点破:“你的这位同伴并非等闲,你当心一点,莫要被她所骗。”

梁羽下意识问:“卫道长何出此言?”

卫珣却并未回答。

过了一会儿卫珣又解释:“昨日黄昏你放烟花弹时我看到了,但当时我与相君碰到了一些棘手的事情,因此并未及时赶到,后来循着草木的痕迹过来了。”

梁羽立刻意识到卫珣的意思:“原来之前你们就与蒯君他们走散了?”

卫珣点了点头:“正是。我们遇到了一个人。”

梁羽几乎是脱口而出:“你们莫非也遇到无面人了?”

但卫珣却露出一个有些疑惑的神情:“并不是,是个十分高大的女人。”

梁羽一怔——能让卫珣都觉得高大的女人定然极为魁梧矫捷。

“你说的无面人又是怎么回事?”卫珣紧接着又问。

梁羽想了想,言简意赅地将自己遇到的情况说了出来,着重讲了一下神殿前后的变化,讲的过程中她注意到卫珣的神色越来越疑惑。

“卫道长觉得这会是先前留下来的阵法吗?为了保护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往事,或是为了隐匿一些过去的事情?”

卫珣摇头:“我不敢肯定,但有一件事我先前并未告知,便是这座山与我上一次来时……有了很大的变化。”

梁羽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卫道长上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

过了一会儿卫珣答道:“很久以前,记不清了。”

她语焉不详,梁羽更觉这其中恐怕有些不为人道的隐情。

“这山里波诡云谲,不知卫道长有何打算?”梁羽谨慎地问。

她不知道陆徵是否会返回,抑或陆徵可能已经知道卫珣的存在于是便不再回来。

卫珣沉吟半晌:“那个身形高大的女人穿着白衣,动作十分矫捷,帷帽覆面看不清长相,即便我红绫精熟,也难以近她半寸。”

“她有武器?”梁羽猜测。

卫珣点头:“正是。她有一把断刀,刀口截断的部分并不规则,像是被什么力气极大的东西硬生生掰断的。”

刀——无面人也提到了刀!

若是那刀客能够招招狠厉挡住卫珣的法器,而使的却是一把断刀,可见刀客的刀术早已出神入化,那么她看不起自己拙劣的格挡也情有可原。

但如此想来其实也有问题,譬如神殿那把吊诡的剑,甚至能一分为二。

精通剑术便无法使刀,刀术娴熟则极难学剑,这几乎是习武之人通认的道理。

但为何——它有无数种可以让自己缴械的方式,偏偏选择了将刀断为两节,仿佛那白衣刀客的刀,如出一辙般。

梁羽想了想,又问:“无面人有没有可能是个傀儡?譬如被某个法器操纵,因此能与常人无异,但并不会感受到痛苦。”

卫珣谨慎地否认:“我未曾听过这般法术,而且你若是认定无面人乃那位不知名刀客操纵,那么她们的心思却完全不同了——或许是我见识过的邪术还不够多,但我觉得不是。”

卫珣这回说得十分详细,她们四人在林中等候梁羽却久等不至,便商量着两两分组然后去不同的方向探路,有法术的卫珣自然与寻常人相翌年一道,另外两个掮客自动分了一组。

四人道别后,卫珣和相翌年便也循着机括指向的路前行,本来一路上并没有碰到任何人,却在某个岔道口突然遇到一个盘腿而坐的白衣人。

卫珣不愿起风波,但来者不善,她还未出手,断刀的刀口就已经闪着寒芒逼至她的眼前。

卫珣被逼退一步,但她也不是好相与之人,当即红绫与之缠斗起来,不相上下。

过了一会儿,无名刀客低沉的声音散落在空中:“不要前去了。”

卫珣听出来弦外之音,收了红绫,而刀客似乎只是为了截断她们的来路,也立刻收刀入鞘。

“是否前去,并不由阁下说了算,也不由我们说了算。”卫珣很镇定地回答。

无名刀客道:“但这一路来你心里很清楚,你还尚无与之一战的能力,更不消说大获全胜。”

这话触及到卫珣的隐痛,她深吸一口气,有些不豫:“这与你无关。”

无名刀客没有制止,只是平铺直叙地说了事实:“我会催动这山中的法阵,这件事你无需再管,何况这件事本来也与你无关。”

卫珣还想说什么,无名刀客的声音却一下子变得狠戾:“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梁羽算了一下时间,也就是说,她可能和卫珣是一前一后到达同一个地方的。

“你与相君是过了多久出发的?”

卫珣道:“不久,大约不到四分之一个时辰。”

果然——梁羽一瞬间明白了:“若是我走得再晚一些,我猜我碰到的人就应当是那位刀客了。”

卫珣微微皱眉:“这也太过巧合,但……从明面上说,无面人想将局势弄得更乱,而刀客却不希望更多人置身其中。”

梁羽摇头:“不,那刀客认得你。”

卫珣身形一顿,像是定住了一般。

“你说的是‘我们’,但那个刀客句句说的都是‘你’。相君那么大一个人不可能忽视,唯一的可能是,如果你继续前行,那么神秘人的目标会是你!”

卫珣勃然变色:“你何出此言?!”

梁羽回答得几乎掷地有声:“因为她对于这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一无所知,而你不同,至少你明白陵山藏着什么,不是吗?”

卫珣的眸色一瞬间变得幽微,她打量了一番梁羽,露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你……是谁?”

梁羽也笑了:“其实一开始,你不就看破这拙劣的障眼法了吗?”

卫珣却没有再打趣,目光逡巡过梁羽的周身衣着,最终定格在梁羽的眼眸:“你明白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她一开始就知道梁羽是昭明奉祀,也因此并没有阻止梁羽的单独行动——她知道梁羽足以自保,并非梁羽谦虚所称的“手无缚鸡之力”!

“那让你失望了。”梁羽道,“除却那个虚妄的名头以外,我的确没什么本事。”

卫珣却不想放弃:“如果你仅仅只是……他们何须花那么大代价也要限制你?”

梁羽抬头望向卫珣紧锁的眉头,淡淡地回答:“很多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我的确只是一个傀儡,但你觉得,我真的只是一个傀儡吗?”

卫珣没有回答。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很简单的道理。”梁羽瞥过一旁有些愣神的相翌年和谈泱,“——你的那些推测,从此之后,都埋在你心里,不要对任何人说。说给有心人,是把柄,说给身边人,是软肋,你还没有强大到能够改变这一切,就不该率性而为,你担不起这个代价。”

她不知道她此刻的神情凉薄冷漠,唇角一抹笑意冰凉。

这不是该属于“梁羽”这个人的表情。

卫珣看得心头一颤,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记住了。”谈泱郑重其事地回答,“但我不会认为自己是错的,我相信一定会有一天,真相都会大白。”

梁羽颔首,算是揭过了这件事。

方才那股戾气来得快去得快,让她觉得有些古怪,但却抓不住来由。

她驱赶了一番杂乱念头,专心开始思考鹭谭山的事情。

“山中至少有四批人,目的各不一致。”想明白之后她语速就变得极快,“失踪的人与营救的人其实可以算作一批,都是想弄明白鹭谭山到底发生过什么的,除此之外,白衣刀客必有同伴,无面人可能也是傀儡,加上预备陷第一批人于险境的幕后黑手,至少四批。”

相翌年也好奇询问:“你为何笃定白衣刀客一定有同伴?我们当时碰到她的时候,只觉得她这个人看上去独来独往不善言辞,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可交心的同伴之人。”

梁羽沉声:“无面人没有在你们面前出现过,最大的可能就是它因为某种原因,目的只在于我,而我之所以被引去那个方向,是因为故意放置的机括,但响骨箭的目的是什么,我们早就推测过。”

相翌年倒吸一口凉气:“——原来如此,如果你说的那个无面人需要让你落单,它很难提前预判你的行动,如果你和别人一起同行,那它所做的谋算就毫无意义。何况响骨箭本身是为了传递信息,在我们一道同来时不同声调的响骨箭也证明了这一点,也因此刀客有至少一个交流信息的同伴。”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解说一般,原本空寂的林中竟是又响起悠长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哨箭声。

卫珣和梁羽不约而同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一丝凝重,那头相翌年惊叫一声,很迅速地扑到谈泱肩上,把自己挂在上面。

“但这有一个问题。”谈泱神情肃穆地提出来另一个可能,“如果无面人是幕后黑手的人,或者和幕后黑手达成了某个交易呢?毕竟直至这个时候,所谓的幕后黑手都并没有出现过,除了我们离开最后的那枚延索,如果你所说的傀儡为真,它想要一面操控傀儡一面放出延索,并非全无可能。”

延索与无面人的剑,都来势汹汹。

梁羽隐隐约约总觉得背后操纵的人有所不同,同样想置于死地,那延索单刀直入,无面人却迂回宛转,行事作风……并不像一个人。

但这也只是猜测。

“我不敢肯定,那么这也姑且算是一种可能。”她决定不去想这件事,“事不宜迟,既然我们几人已经碰头,那么不妨快去找找蒯君她们。”

相翌年忧心道:“那阿泱的伤……”

谈泱表态得更快:“翌年,不必担心我,现在情势紧急,若真的来者不善,恐有性命之忧,到时候伤的可就不只是一条腿了。”

卫珣冷不丁提出另一个问题:“那愿牌又是谁丢下来的呢?”

梁羽正提步想要去看看谈泱的情况,闻言一怔。

“你看得懂愿牌上的话?”她微沉的目光凝向卫珣。

卫珣的唇角动了动,像是极不情愿一般,却不知道是为什么,她依旧一字一句将那愿牌上的话背了下来:

“水潦洵泽,遗我心火。祈心祈何,祈君知我。霜草坠露,行客苍风。朝朝暮暮,君往何处。”

末了她几乎是怀着某种深刻的恨意一般,注视着梁羽的面容:“我不说,是因为其实你猜的到,这件事到底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这是一首情诗,梁羽想。

“这是一首情诗——最早流行于多年以前的北地十三城。”

谢谢看到这里的朋友们,卑微作者想求评论(≧≦)再次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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