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名刀从陵

她探寻地望向萧从陵,后者却没有看她。

“人人都说姑射上神拥有毁天灭地的强大力量,昭明奉祀觉得,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梁羽甚少见到这种话题皆不由自己挑起引导的时候,强烈的不适感使她本能地不想接这个话题,但萧从陵似乎根本不在乎她如何回答。

“昭明奉祀认为,我若是向姑射上神讨一个人的性命,姑射上神会回应我吗?”

萧从陵说话慢条斯理,尾音略微向下一抹,听得人脊背上毫无征兆地生出一股寒意。

梁羽镇定地压下心中的不舒服,简单地回答:“生死有命。”

萧从陵勾了勾唇角:“我很喜欢昭明奉祀的这一句‘生死有命’,不过有的时候,生死未必真的有命数在其中搅局,那昭明奉祀是否同意我的看法呢?”

她一口一个昭明奉祀喊得梁羽鸡皮疙瘩都快出来了,她也是头一回见到如此阴阳怪气的人,而且她竟然完全不知道这个女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待她发表自己的任何看法,萧从陵含笑道:“古时候有一把名刀,这把刀的名字叫作‘不从陵’,刀主人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煞神,传说这把刀从不轻易出鞘,出鞘之后必定见血封喉,人人都传这刀主人是九幽地府之主,凡盯上者,都是九幽亲自收人。”

梁羽没答话,她从没听过这把“名刀”,更何况这故事和武神那三个惊心动魄的小故事都差不多诡谲离谱,像是地摊文学里两铜板一个不值钱的闲谈。

“不从陵……”梁羽重复了一遍这把刀的名字,“我听刀名,倒像是刀主人不愿就死。”

从者依顺,陵者丘坟。

“昭明奉祀,果然名不虚传呢。”萧从陵的语气越说越阴阳怪气,梁羽调用了不少涵养才使自己没有转身离开,耐着性子继续听她到底想要说些什么古怪的话,“‘不从陵’这刀,本来就是刀主人畏死,依凭其御敌之术,只不过刀术精熟了,当然会声名鹊起。”

她说罢,忽然缓缓站起身,缟素丧衣便垂落下来,袍袖太长,将她的双臂双手遮掩得严严实实。

“这刀出鞘就会沾血,此话不假。”萧从陵笑盈盈地将目光倏尔落在梁羽眼眸,“——我姓萧,双名‘从陵’,昭明奉祀大人,你有什么愿望吗?”

有,我的确……有一个愿望。

那个愿望是什么呢?梁羽苦思冥想那时自己的回答,然而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像是泛黄的故纸堆被狂风一下刮得粉身碎骨,找不到只言片语的回忆。

回忆间她整个人仿佛被冰冷刺骨的水浸泡,周身越来越冰,如此寒凉,甚至教人担心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我在做梦吗?她心想。

意识到这件事后她开始奋力挣扎想要离开这个濒死的困境,然而谁也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她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拽入深潭,淹没,然后彻底失去挣扎的能力。

梁羽开始愤怒——到底是谁在牵绊她?谁有这个能力?谁又敢这么做?

然而这种力量竟开始分散,逐渐变得像是无形的蛛网,丝丝缕缕以柔克刚,竟然是更加绝望的处境。

不能蛮力挣脱,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便开始放松手脚,预备抓住那幕后者的破绽,寻到了而后再致命一击。

她在等一个时机。

四周的声音也仿佛被水隔开一般听得人模模糊糊越发混沌不安。

那声音里会不会藏着什么秘密……梁羽不敢呼吸,只得拼死辨认,在一片嘈杂之中似乎有什么温吞的声线被包裹着。

她想听得更仔细,却忘了自己还在百丈千顷潭水之中,窒息感使她意识到自己离死亡只差毫厘。

而后——她忽然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如溺水之人遇浮木。

这种濒死的境遇……

“总算是醒了。”她听到有人长出一口气,“鬼门关上过了一遭,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多亏昭明神庇佑贵人。”

——她记得这个人!

她猛地睁眼,眼前的景象陡然变得熟悉起来,那间林中小屋,坐落在天不收林的、林姓两姐妹一同搭起来的木屋!

下一瞬灵淮却走到她面前跽坐,双目微微下移似乎在有意躲避她的面容,十分恭谨地问她:“这位小君子,该如何称呼您呢?”

她错愕得甚至说不出话,张口结舌却一言未发,灵淮却只当她昏迷后不认得陌生环境,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还将手中的热汤捧到她面前,轻声道:“昨夜……您受了重伤,只可惜我们这缺衣少食,今日天刚亮……”

后面的话她全都听不进去了——她,受伤?

这和她所想的初遇并不一致!

“你……”她终于发出一个音节,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令人害怕,仿佛破了洞的风箱一般,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听不出完整的意思。

不。不该这样。

她一急,猛地倾身上前,一把抓住灵淮的短褂:“你怎么会不认得我!”

灵淮的面容上显现出一瞬空白,下一刻她微微蹙起眉:“我……我该认得您吗?”

动作幅度太大牵扯了她全身,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胸口似乎被利器贯穿过,四肢也有斑驳擦伤碰伤,整个身子毫不夸张真的像是散架过一般,被东拼西凑凑出一个勉强完整的人。

灵淮被她如偶人一般猛地又栽回床铺的动作吓到了,连忙将汤碗放在一旁的柜子上,跪坐下来俯身问她:“您还好吗?”

她这下是疼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觉得自己还不如再死一回直截了当。灵淮手上动作飞快,不假思索小心翼翼解开她的衣物——她猜肯定在她昏迷的时候被灵淮换过了,她的身上干净整洁没有一丝尘土血腥,一定是面前这个人替她更衣,又帮她擦拭了身子。

疯了——这应该又是个梦吧!

怎么才能从梦里醒来?

“还请您恕罪。”灵淮动作干净利落,但不停地向她道歉,态度卑微仿佛自己才是那个被救的人,“多有不当之处,若您身子好转,要打要骂……我都受着。”

她想开口,刚蹦出一个音节胸口的剧痛又开始从中作梗,致使她一个完整的词都说不出来。她迫切想问问面前这个女人为什么要姿态如此谦卑,明明都是活生生的人,就算灵淮没救自己也不必如此,更何况在这个梦里,灵淮救了她的命!

她被气得整个脑袋也开始剧烈疼痛起来,这到底是什么破梦?!

刚刚这么一动作,她胸口的伤果真被挣得又开始汩汩往外流血,灵淮就如先前梦里一般冷静,手上动作片刻不停。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变糊涂了,也不知道是伤得还是气得。

过了好半天她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和说话的能力,有气无力地开了口:“你别这样,淮君,你别吓我,你怎么……这么奇怪?”说完她又因为疼痛瘫了回去。

然而她不说还好,一说灵淮像是遭受了什么灭顶之灾一般,忽然将两手交叠在额头上,整个人深深地拜伏下去。

她立时意识到自己失言不该说奇怪这两个字引得灵淮误会,然而灵淮的反应令她刚刚吸上来的一口气硬生生地哽在喉咙里。

就跟回光返照一样,一股莫名的悔恨似乎冲破了伤痛对她的限制,使得她矫捷地爬起来一把拽住灵淮,用一种很难辨明是什么心情的语气一字一顿:“你起来,不要跪。”

这话不像她说出来的,她又吓了一跳,模模糊糊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和梦中那个梁焕意识有些重叠。

想罢她又猛一激灵——真是做梦?

可能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过生硬,她很快又补充:“呃……我知道你是灵淮,淮君啊,我没有想要将你置于险境的意思,一点没有,我是——我是阿焕,你就叫我阿焕。”

——不是灵淮,但却是灵淮。

她发现自己要左右梁焕的行为十分困难,因为梁焕确实伤得实在太过严重,说这么点话就跟耗尽她八百辈子的力气一样。

灵淮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过了一会儿又问:“您……是怎么知道我的?”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躺着宛如一具会呼吸的尸体一般,灵淮也意识到自己问的问题没有回应,于是轻声细语地让她稍等一会儿,自己去外头热药。

脚步声急促不安,她心急如焚然而套了个废物壳子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着急,过了一会儿她放弃挣扎,想着能养一点力气是一点,等会儿一口气把话和灵淮说明白。

等着等着她意识又开始模糊,逐渐开始倦意上涌,在险些要睡过去的前一刻被灵淮轻轻地拍了拍肩膀。

“……阿焕。”她听到灵淮声音细如蚊蚋,“我让友人去市集了,一会儿便回。这药还剩一点,将就着……”

她睁开眼,拼尽全力点了点头。

那友人不出意外定然是林恪,她节省体力没有去问。灵淮慢慢挪到她身后微偏一些的地方跪坐下来,手掌轻柔地托住她的肩颈和后腰,以便她能够稳稳地靠在自己身上。

灵淮。她在心里默念这两个字。

其实说起来,这两个字排列在一起,显得轻盈神秘,从她偏爱的角度来看,也是个极缱绻的名字。

她被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又吓了一跳。

羽对着焕掏出一张表情包:致所有人、不给钱就别管.p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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