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如影虽记得卫苑主提及的小心他苑，但确实也没遇到过荧惑苑这般打探的类型。

带好吃的回到苑里时，他心里还觉着对方人不错。

愿意给吃的他的总归不会是什么坏人。

只是将那一仓库的画卷法器交到卫苑主手里时，卫苑主那明显变臭了的脸让他开始有些忐忑了。

卫苑主挑了个空地，将仓库变回原样，看着那一地的画卷随手捡了几个，展开一看便冷笑了声：“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这点钱还指望我们苑做事？”

照如影沉默了会问道：“东西不对吗？”

“不是不对，是划不来，下次我再出去敲打下。”他瞥了眼照如影道，“你还是早点找人学下认字，别被人卖了连自己卖多少钱都盘不清楚。”

照如影没吱声，不如说他其实本来就想学认字。为数不多的记忆里，关于他那早死的父亲，他也就知道一个对方是个穷书生的事。

要不是阴差阳错进了长星苑，他原本最大的目标也就是学他那爹去当个书生，最好还能考取个什么功名……

现在要再回那条路已经不可能了。

从进塔楼之后，这一选择就不再存在于他面前。

卫苑主抬眼皮子看了他两眼，给他丢了个算珠：“去堕水学宫找人教你，我得先干活，没空跟你折腾。”

照如影接了东西，还没说话，就见卫苑主拍了下他那罗盘，上面光点变作了个蓝色的，这次方位又不同。

“自己出去学……另外，下次出去回来记得披好我给你那袋子里的黑斗篷。”卫苑主道，“自你入我长星苑开始，想要你命的也便排起队了。”

照如影一愣，这才感觉到今日去荧惑苑可能出现了问题。

不过事已至此，再去后悔也没什么用。

他领了东西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清早就又挂在小飞剑上去了那个什么学宫。

这次飞的更久了些，直到太阳快落山才到了目的地。

方一落地，照如影便感觉到什么，忽然朝学宫旁侧的一侧门方向看去。

因为正门不常开，侧门进出的人不少，他那点感觉好像是个错觉，引着他多看眼某个方向。

照如影又将罗盘拿出来瞅了瞅，而后忽然绕开罗盘的方向，从那边侧门进了学宫。跟着人群挤了进去，却依旧没能找到点什么。

……

闻寄月戴了帷帽，清风拂过他面前的白纱，更显得帽下的面容清俊了几分。

此时他似乎不再与云.雨阁有任何关联，只是一方四处游历的医者散修。

坐在他对面的是墨蓝衣袍的秦欲卿，手搭在矮桌的算盘上，摩挲着算珠道：“我也不做什么赔本买卖，之前的许诺不过是小哥你让我觉得有利可图……但赊账成了习惯可不是好事。”

闻寄月笑了声，目光落在人脸上，丝毫不因两人之间修为的差距而有所退却。一来是几番接触之后他也摸透了秦欲卿这人的性格，二来也是他本也算锋芒毕露之人。

他脸上依旧挂着明艳的笑容：“怎么成赊账了？秦先生既拥这堕水学宫，广罗天下文人雅士，那多收几个又何妨？”

秦欲卿手指头又拨了两下算盘：“话挑明了说就没意思了，那方阁主都不会提这等要求……”

“可我偏不是方阁主。”闻寄月道，他与人对视着，两人都沉默了片刻。

秦欲卿忽然挑起另一个话头：“我听闻近来有素衣医仙之美名于凡人间传唱，虽不能医人白骨，却也能妙手回春……传言有丹田碎裂的修士上门求医也得了奇方。”

闻寄月心中一凛，他没听过这种说法，但秦欲卿此时突然在他跟前挑起这话头，那未必是陈述某个传言，而是在此说下后，要他将那说法变成现实。

最重要的……恐怕是想他能医治丹田碎裂。

他不动声色端起面前的茶盏：“既是奇方那自难外传。”

“相比起其他自是难求，可终究是有路子能拿到的不是？”秦欲卿笑了笑，将手从算盘上收回来，“不过来日方长，闻道友若是愿意帮忙，那自然是两全之法。”

这要求出来之后，闻寄月倒是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而是又道：“丹田碎裂经脉尽损是千人千态，不可一概而论。奇方不敢认，那暂且瞧瞧有次隐疾之人说不定能早些想办法。”

秦欲卿脸色未变：“还没碎呢。”

闻寄月动作也顿了顿：“那你说这么多做什么？”

“这不是早做打算？”秦欲卿一摊手，“不然我同你接触做什么。”

他故作深沉地摆摆手道：“小哥，要见我也不是简单事。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还提这么多要求，我就给你提个这个也不过分吧。”

闻寄月忍住没翻白眼，心下也了然了为何其他人对秦欲卿都那般态度。

这人说靠谱好像也靠谱，说不靠谱那看着是相当不靠谱。

他起身道：“既然说定了那就暂且定下，改日我谋得了奇方自会上门。”

秦欲卿抬袖挥了挥，端起另一杯茶道：“你若出去不想撞上你那好心肝就迟点。”

闻寄月动作一顿，转头望向他：“如影来这了？”

秦欲卿埋头饮了口茶，赶人道：“去去去，不是找你的，你也莫添乱。我既收了你那阁中的几个苦命人，自会护她们周全。”

“如影怎么来你这？”闻寄月跟没听见他的话一般。

“我哪能知道。”秦欲卿将茶杯一放，“八成又是那老匹夫丢小文盲来，他长星把我这当扫盲学宫也不是一日两日……哎，要不然你来教你那好心肝？”

闻寄月瞅着他没说话。

秦欲卿抬头望向他：“……不是，你还真敢想呢？”

闻寄月道：“我不过是关心我送来的人的修行如何。”

秦欲卿乐了：“那你就待着吧，反正届时遭罪的又不是我。不是你心里跟挠了痒痒一样难受，就是那小文盲又病上个两三回，还不知他休息多久才能恢复呢。”

闻寄月垮了脸，将白纱挑落，转身就走。

他想见照如影是不错，可他也不愿见人难受。

虽然知道秦欲卿说的对，只要见上一眼他便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但他依旧沉溺其中，在门口等着远远瞧上那人一眼。

对方一袭黑袍，被法器遮蔽瞧不清容貌，可身形动作令他熟悉又陌生。

他没见过这样的照如影，他一看就知道这是照如影，还青涩笨拙，方才踏上修行的照如影。

才瞧了一眼，对方便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朝他方向看来。

闻寄月扶着帷帽躲去了门后，深吸了两口气，将这点印象刻于脑海之中，在照如影找来之前先一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