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绪脸色当场变了。
与其说是曲绪身上没味，不如说他们苑就没人身上有味。
味道有时候比视觉更容易让人暴露，哪怕是照如影都不会留下这种马脚。如果不是因为什么沾染上的，那就极有可能是针对他们投的药物。
照如影同曲绪对视了眼，曲绪拍了拍薛昭脑袋：“你先去休息，我有事情同苑主商量。”
薛昭点点头，立刻消失在原地。
他一离开，曲绪便单膝跪在了地上，低头道：“万分抱歉，苑主，此事我竟未察觉……”
照如影摇头道：“……不，不怪你，我都没有察觉…这东西有点奇怪。不过针对我们苑的事不少，近来事务再收减些。”
曲绪闻言愣了愣，抬头看向他：“苑主可是要启动袭月？”
照如影手搭在扶手上，沉默了许久，还是摇头道：“不…先缓缓，不是因为这个。这些时日天衣众可能有大动作，如果……”
他顿了顿，还是说道：“如果有意外发生，我苑袭月恐怕难开，届时……我会直接将苑主身份交由你继承。”
“修为也是。”
曲绪脸上神色震撼，她也知道理应有这样一场竞争，他们之中方才能有一人继任。这种事从来没有听说过，也不知道这样做了会不会酿成什么大祸。
但于情于理，照如影这般决定对她而言利大于弊。她神情几经变换，最后还是低眉垂目道：“……是，苑主。”
“往后要不要开也看你们。总归……如果这样不稳妥，再主持召开便是。”照如影又道。
他说完，问曲绪要了些他们难以应对的任务，将先前杀人取回的信物也交给了对方，接着便匆匆离开长星苑。
一出苑那小秘境，先前答应他说为他传去位置的岁星来信，才由一直黄色的小鸟叼着缓缓落到他手里。
照如影念着秦欲卿的提点，小心将信拆开，看完还没想好打算，那边季医仙的传音也到了，约他先去西南山脉寻一味药材。
好巧不巧，两地点竟相差不远。
这倒是让他迈出的步履又折返回，略微沉思起来。
他理应直接去赴季医仙的约，可他人若已经到了那也还不去见一眼岁星，似乎也有些不妥。秦欲卿提过岁星苑人记仇，拂面子记了他仇倒是好说，要是因此牵连了长星苑才是麻烦。
要过去…他还得想办法隐藏下身负业咒一事，但这东西他更是一窍不通。
麻烦……比杀人麻烦多了。
照如影正发着呆，又是一道身影从小秘境里冲了出来。那人一来便立刻牵了他的衣服，问道：“苑主，我能跟您一块出任务吗？”
他回过神，看向身后。对方身形和他差不多高，甚至略高一点，身影笼在黑袍里，他倒是能一下分辨出人是谁。
那是他苑内稍晚招收的蔺来，一般喊他小七。比他年岁稍大，却极爱缠着他。
“你的任务做完了？”照如影也没一口拒绝。
蔺来缩了下脖子：“就是做不下来嘛，我想跟着苑主蹭会。”
照如影摇头道：“我可能暂时不会冲任务去，遇到了就杀一下……你想蹭就跟着曲绪他们。”
蔺来失望地“哦”了声，又问道：“您……感觉还好吗？”
“做你自己的事。”照如影生硬的回道。
他不太擅长回应其他人的关心，哪怕算作他弟子的人也是如此。虽然只是想表达自己的事情用不上对方管，但好像一旦开口就容易是错的。
待人失落地离开后，他这才叹出口气，干脆不多想，直奔季医仙所留的方位而去。
……
蓬莱山，内堂。
莫槛手搭在木椅的扶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视线落在还在不停争执的几位长老身上，而后才趁喝茶瞥了眼坐在最上方的华寂。
那人端坐垂眸，看着倒是不急不躁，堂内吵吵闹闹仿佛根本入不了他眼。
“……要我说，还是多试探一番才好。”四长老老神在在，语调缓慢说道。
“可也不能一直这般坐以待毙啊。”二长老急道，“为了山主飞升一事，我可是翻遍了藏书阁的书……”
“好了！莫要说了！”大长老一挥袖道，“怎么就不可同时做呢？既然说有那参商命魄可作引，那便先拿来试试，世上活人这么多，要求一命魄还这般为难不成？”
坐在靠后位置的八长老没忍住站了起来：“此言差矣！若为求仙伤人，必不可取啊！因果轮回，终究成报应。”
“这修仙路上谁没杀过生？”
“话不是这么说的，要是真有报应，阻碍我们还好说，碍了山主可如何是好？”
“唉，我觉得还是那命魄难寻，若没还得去杀出来一个……这才是作孽。”
“何苦？反正左右是凡人命中能出的，搅混他们人间几国战乱不就好？”
“六长老！这话说不得！”
几方人吵差不多了，莫槛这才笑着放下茶盏，打了下圆场：“几位也不必如此着急，修仙一事向来不好急功近利。不过当真非要那命魄才行？难不成往常飞升都是借了人命？”
急功近利点的长老哑了声，没待其他长老说点什么，莫槛又开了口：“总归还是让山主收收心，山主一生历的劫可不够多，实在不行，就先将山主令交付出来，去外面游历一番如何？”
另一些长老闻言也不说话，皆看向上方的华寂。
华寂缓缓开口道：“也可。”
他半步飞升，这些人于他面前勾心斗角，在他看来也毫无意义。
山主令他能交，也便能随时拿回来，就算给他们又何妨？
一群人脸上顿时喜笑颜开，接着又去吵下一项事务。莫槛看着人在吵闹中起了身，独自一人离开内堂，便同身边长老说了两句，也跟着出了内堂。
华寂没走远，就在那山峰上瞭望远处。
松木下，对方负手而立的身影与遥远天际浑然一体，恍惚间倒真像是飞升在即。
莫槛脸上笑容更深了几分，踱步到对方身侧，还未开口，便听到华寂说道：“三师叔怎么想？”
莫槛一愣，笑道：“我还能怎么想？当然是指望着你出息。”
“三师叔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华寂说完，转头看向他，神情依旧淡漠，看不出任何波动，“你从回来之后便有许多小动作，我不计较，也不想计较。”
“与我而言，蓬莱也没什么意义，当然，飞升也是如此。”
他没表情的脸此时倒显得更为可怖了几分：“只是我好奇，三师叔现在又所求为何？”
莫槛笑意渐渐隐了下去：“求什么？我是自废人捡回的地位，还该有什么求呢？”
“听上去三师叔对这蓬莱没什么好感。”华寂直白道。
“我该有好感？”莫槛反问道。
华寂半晌未语，临到了要走时才又留了句话：“三师叔，你们争来争去，可若这飞升也不是件好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