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寄月也松手了。

逼迫越紧，照如影逃离的意图就越重。他逐渐看清，哪怕这其中的一切会让他分外难受。

他恋慕照如影，可恋慕这件事似乎很难去证明。

好像世上所有的“爱”都需要一个缘由，如果没有缘由，那所有人都无法说服自己是值得被“爱”的。

照如影就是深陷于这般执念之中的“普通人”。

担忧自己不够好，为了配上什么人，为了配上什么喜爱就拼命地去抬高自己。一点点将自己架到一个下不来的地方，架到一个不再能碰触到所爱之人的境地。

一旦下来了，那份架上去的好似乎就破灭了，被爱的资格也就一并丧失了。

或许对于前世来说就是如此。

前世闻寄月只是退了一步，以为就这样两人装个不认识，往后说开了就好。却没曾想，一旦开了这个头，越往后照如影越不会和他敞开了说。

照如影把自己架在了“长星苑主”的位置上，再也不会下来，再也不会喊他“小月哥”。

闻寄月想让照如影相信，他不需要做任何事都是可以被爱的。但要让照如影相信这点，他却要先一步放手。

他需要“尊重”对方。

可要他放手又何其难。

在闻寄月那句话后，两人都沉默下来。屋子里安静地好像屋外该有一场大雨。

片刻后，闻寄月又开了口，他好像一个锈了的合页，行动起来就发出着些难听的声响：“我等不了太久，你也不能让我一直等下去。”

“不是我心悦你的感情被消磨，而是我本身会被消磨……你没有想过吗？如影，倘若一切事情都解决了，你该何去何从？”

“……我没有想那么远。”从说了那些之后，其他的仿佛没有了阻碍，照如影直白道，“我连再见到你都没想。”

“即便现在也是？”闻寄月问他。

照如影答不出来。

闻寄月轻声说道：“你还是在怕，如影。”

“嗯。”照如影将这句应了下来，“我说过了，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但你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坏。”闻寄月低下了头，将额头倚靠在照如影肩上，“我说过了，我不会独活的，报仇的感觉不好受。”

“你离开之后我好像一瞬间连怎么活都不清楚了，明明那么长的时间都是一个人过来的……到了那会忽然什么都弄不明白了。如影，我会尊重你的想法，我等不了太久。”

“眼下我要解决你身体的事，你要解决天衣众的难题，等这些结束了你必须要给我一个答案。”他没有照如影那么悲观，或者说他重活一世，不相信自己依旧会在同一个地方折戟。

“答应我好不好？”

照如影想那不需要答应。

他没有想过那之后的事，那对他来说太过遥远，从未设想，也便是一片空白。从闻寄月说过之后，那上面便也只有闻寄月留下的设想。

“好。”他应了下来。

花了一天一.夜，好像终于将一些事情讲清楚。闻寄月心中还是担忧，却不肯表露分毫。照如影担忧的则不是这件事，而是他们到底该怎么做。

修为的事自是不必说，照如影没考虑过除了将这些给曲绪的其他路径。

说白了天衣众还需要继续维持稳定，他脑袋里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还能一劳永逸的去解决。

闻寄月却不那么想。他是个贪心的人，正因为他贪心，什么都想要，所以才在当初放回了照如影。

他想要照如影好好的，拥有如今修为与地位，独立地活着。他还想要对方永远不会再为那所谓的“天道”而困。

这事在这两日他才听说，但要开始打听，什么时候都为时不晚。

将两人私情抛于脑后，闻寄月便又开始更详细地询问起了关于“天道”的事。

照如影对他也没有什么隐瞒。在照如影看来，闻寄月连“前世”的事情都那般详细地同自己说了，那自己也不该在这件事上有所遮掩。

更何况他们还需要“云.雨阁阁主”的情报，要是阁主知道的更多，说不定打探情报也就更有方向。

“……天衣众最早的那位…当说是祖师爷吗？他当初飞升后也不知道是用的什么办法活了下来，本来好像也是蓬莱山的一位，后来也没回去…”他说到这时也摇了摇头，“卫苑主和秦欲卿说的不一样。秦欲卿的意思是他回去过，但是又离开了。”

丹田破碎修为尽失的人在蓬莱山就如丧家之犬，闻寄月同那莫槛打交道时便已知晓。

蓬莱是几乎网罗天下有仙缘的人是不错，可蓬莱也是只许向上，容不得人退步的地方。莫槛是外出游历时遭了不测，肉身损伤以致的丹田损毁。

那时的莫槛还有几分野心，拼死回到蓬莱山却在短短数日沦落到连外门弟子都能瞧不起他的地步，自己门内的弟子更是避之莫及。

理论来说，莫槛那时已是长老，就算修为尽散，道心依旧，要指点弟子还是绰绰有余。可蓬莱山其他人不那么想，他们所认的只有强者，只认修为。哪怕这修为来路不正，那也是机缘。

莫槛没了修为，那便等同于“失了机缘”。

实在是待不下去，莫槛便离了蓬莱，一边继续寻觅有没有秘法帮自己恢复，一边也是在外面有尊严点苟延残喘。

恰好那会闻寄月接了秦欲卿的委托，也便从记忆里搜罗了些有名气又可以利用同时出了这般事故的人。

他在救人时就没避讳，直言要莫槛做他的线人，不需要更多的帮助，只要帮忙监视蓬莱山宗内的一举一动即可。

莫槛却比他想象中更厌恶蓬莱山一些，不止应了下来，还告诉闻寄月若想知道蓬莱山内任何都可以找自己……包括那些禁制，放他旁若无人进出也行。

闻寄月扶持的与蓬莱山有仇的不止莫槛一人，但莫槛是位置最高，表态也最明显的一个。

他问过莫槛对自己的师门这般弃如敝履，不担心自己的名声吗？

莫槛却是笑了起来：“道友，这树烂可不是烂一时。我既心有怨怼，那便不可违心，这便是我的道。”

言外之意，在看那蓬莱大厦倾塌之前他就一直心有怨怼。

同莫槛类似，被蓬莱山宗所遗弃的不止他一人。

而这些大部分都是可以拉拢的助力，在莫槛场内的帮助下，闻寄月也招揽了不少称不上“天才”却对蓬莱弱点有不少了解的修士。

没有入云.雨阁，而是又在他的帮助下去了其他宗门……作他的线人。

不是人人都会听话，所以闻寄月也对一些不愿听他话的人，用了点愿意听他话的“办法”。

当然，这些他都不打算和照如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