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照如影一直在盯着闻寄月那命牌看。

香味消弭的速度很快，但好在它并没有完全消失，就好像在说一切还有余地。

他说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有多慌张，他只知道自己挂在那用得最顺畅的小飞剑上的姿势肯定不怎么美观，不然抵达云.雨阁时，那阁内迎出来的弟子不会是那般奇怪的神情。

照如影摘了兜帽，露出一头白发，正欲说些什么，那迎出来的女子中前方打头的一位，眼神一亮，立刻上前几步询问道：“如影？”

照如影愣了愣，点了点头。他不记得自己有见过对方，但要问起的话，那又确实有几分熟悉，想来说不定是之前见过。

“还真是……都这般大了，也对，寄月都那年岁了……”女子看着他欲言又止，倒是她后面看着更年轻点的姑娘忽然扯了下她衣角，小声问道，“这就是阁主鸳鸯谱上写的那个？”

在场的都是耳目敏锐的修仙者，几乎都听到了小姑娘那句询问。

祝颜生喜笑颜开，看照如影哪哪都好。当年要将照如影送回去，她不清楚这么做的原因，还帮忙远处守过两次。

那时候照如影狼狈落魄的样子她见过，于心不忍，几次提了还是把人接回来好，但无论是闻寄月还是方阁主都没松口。她还以为过是不是两人不喜欢照如影，可又看见闻寄月偷偷讲照如影和他的名字一同写入了鸳鸯谱，似乎不是那般。

后来听说照如影失踪时，她心里惶惶，不知道她那小师弟该怎么安慰好。

再然后闻寄月似乎是打探到了照如影的消息，却没跟她们任何人提，只是那般失魂落魄的神情……她实在是不忍再见。

中间祝颜生一度以为照如影是死了，揣摩着闻寄月后来的情况才渐渐明白，照如影应该是活着，而且有了别的去处。这可能也是当初方阁主和闻寄月执意将人送走的缘故。

她轻声给那小姑娘应了下，而后便到照如影跟前来问道：“是来找寄……闻阁主的？”

照如影还没弄懂那鸳鸯谱是怎么回事，不过听名字也能猜到一些，加上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他忙点头问：“他在吗？”

“在的，当然在，后院那边……”祝颜生说着，声音也低了下去，看了眼旁边的方迎怜，见人微微点头后才继续道，“虽然有些事，不过你去了他应当会放你进去见他。”

照如影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人在自己的地盘还会出事，他尽力压下焦虑，点了点头跟在祝颜生身后忙又赶去后院。

说是后院，但其实离云.雨阁主楼有一段距离。毕竟这不是长星苑那种小秘境一样的地方，土地有的是，从主楼门口靠步行走去闻寄月的“后院”差不多需要两刻。照如影急，便跟人说了下，御器到地方也就一息。

还没落地，他便察觉到了这里布了两重阵法，一重防内，一重防外。这种阵法一般常见于闭关，但闻寄月应当不会突然闭关。

祝颜生将他送过来后就立刻离开了，让他连问的机会都没有。

照如影没有贸然给闻寄月传音。一来他不知道闻寄月能不能收到，二来则是若闻寄月真的处在什么关键时刻，他这样唐突联系对方会不会给对方造成困扰。

只是如果没有闭关……设下阵法的人应当能感知到。

照如影在阵法外站了好一会，手中还拿着那命牌。梅花的气味已经很淡了，却并没有消失。他忽然间很想见闻寄月。

这种想法并不是需要闻寄月按照他的想法来，只是单纯的拥有这样一个愿想。能见当然最好，如果不能见……如果对方真的有要紧的事，他不见也是可以的。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分开的时候还好，这才多久就突然成了这样？

会不会是……秦欲卿动了什么手脚？照如影想，秦欲卿很可能在杀有那秘法的人，说不定就在他们分别的这一会就偷袭了闻寄月，就像他苑内的那些弟子一样。

可他即便想了这么多，也难以挪动脚步从阵法前挪开脚步。

这会他该做的事很多，他还得去找苑内的弟子……还有天衣众的事，要找秦欲卿……若闻寄月真开始闭关了，他最好早点离开。

照如影隔着阵法又看了里面好一会，其实隔了阵法里面什么也看不清，只是知道人在里面，他心里好像就多点安慰。

可能只是在突破……毕竟在这地方，又设下这种阵法。闻寄月说不定修行就是这般……

但他还是不安。

进来是恨不得立刻就到，离开却靠了脚慢吞吞地往回走。

他攥着牌子心不在焉，走到临湖附近的走廊上时正好碰见了先前祝颜生旁边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一个人，一看他就不住打量他。照如影分心去想别的，也没注意到小姑娘。

她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擦肩而过后，又小跑着回来找照如影：“大人……”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照如影，选了一个讨巧的说法。

“您是阁主大人的道侣吗？”

照如影愣了下，回过神，看着小姑娘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刚才他也听到了那个“鸳鸯谱”，但不清楚那到底是个什么，闻寄月又做了什么。好像他虽然不在这云.雨阁，云.雨阁的所有人都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

小姑娘掩唇笑了笑，说道：“阁主将您和他的名字登在了鸳鸯谱上，上了那谱的我们阁中人也会多照拂一二，毕竟……很多人在修仙界里也不算光彩。”

说到后面时，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又立刻转移话题道：“您要去看看吗？您是阁主大人的道侣的话，那应当可以看的！”

照如影心里纠结了下，思索着只是看一下应当没事，便应了下来，同那小姑娘一同走过几重回廊，到了一小楼前。

“这里是藏书阁，里面有好多乱七八糟的书，有功法秘法之类的……但基本外面人也都有，我们修的很杂……鸳鸯谱就在顶楼，那就那一本书。”

在小姑娘解释的声音里，照如影和她一同到了小楼顶层。

就像对方说的那样，这层里只有这本书，但这本“鸳鸯谱”很大，莫约有一个半照如影高。他看着小姑娘去推开书，摊开的长度则几乎快挤满了顶楼。

“在这。”小姑娘凑上去，指着其中一处道，“阁主大人很早就写上去了，只要留下名字一点血和灵力……”

说到这，她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对。闻寄月的名字倒是留下过气息和血而成的淡金色，但照如影的名字却黯然失色，灰扑扑的一点也不像是同人缔结过什么一般。

小姑娘愣了下，看着那名字，心里直打突，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忽然一只手越过她的肩膀，轻轻点在了那个名字上。

那只手皮肤光滑，好像刚刚被人用灵力养护过一般，一种如玉一般的莹白。但却在名字上留下了一抹鲜红的痕迹，对比之下甚至有几分刺目。

小姑娘回过头，就见照如影收回手，垂眸看她：“是这样吗？”

此时“照如影”那三个字也迅速晕染开金色，隐隐缔结下某种不必言说的契约。

“……是。”小姑娘愣愣地说，照如影在她眼里比那蓬莱的修士们看着还像仙人些。瞧着没有七情六欲，不为他者所动。可就是那一垂眸又沾染上了许多色彩……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对方好像不知道这事，但是既然也点了血传了灵力上去，那这个人肯定也是愿意同阁主大人结为道侣吧！

她这样想着，脸上又扬起笑容，正准备说些什么，就听到楼梯附近传来了祝颜生的声音：“我说怎么好像鸳鸯谱这边有动静，原来是你这小丫头把如影引来了。”

小姑娘立刻朝祝颜生跑去：“祝师姐！”

照如影也回身，朝祝颜生微微点头。

“见过闻阁主了吗？”祝颜生有些惊讶问道，“阁主没跟你一起来？”

“他好像在闭关……”照如影不确定的说道。

“闭关？”祝颜生皱起了眉，“方才不是啊……只是住在后院的一位贵客醒了，闻阁主去瞧一下罢了，怎么突然又闭关……”

她猜测道：“是有所感吧……”

照如影却忽然问道：“什么贵客？”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方阁主说那位姓云……”

祝颜生话音未落，照如影脸色大变，转身便寻了个窗口一跃而下，用飞剑回了闻寄月那阵法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