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指尖残留的深褐色污渍,如同凝固的毒液,硝石的刺鼻、焦糖的甜腻、混合着蛮荒膻腥,在言冰云鼻尖萦绕不去。

银库外墙那清晰的狼爪印,无声地宣告着:北境的豺狼不仅窥视着雁回关的血肉,更将贪婪的爪子,伸向了帝国的心脏钱袋子!

“蛮族竟嗜甜如斯?”言冰云的声音在寂静的户部回廊里响起,冰冷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荒谬。这带着糖渍的爪印,比任何战书都更具侮辱性。

户部值房内,灯火燃尽又添,烛泪堆叠如丘。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墨臭、汗味,以及钱有财身上挥之不去的肉包子气息,此刻又混入了新熬的提神参汤的苦涩。

巨大的紫檀桌案上,堆积如山的账册被粗暴地推开,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写满密密麻麻条款的素笺。算盘珠子被疯狂拨动的“噼啪”声,如同夏日骤雨,急促而密集地敲打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言冰云裹着半旧的深青色外袍,脸色在烛火下依旧苍白得近乎透明,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如同寒夜里的孤星。

他唇线紧抿,下颚绷出一道冷硬的线条,手中朱笔悬停片刻,随即落下,在一个摊开的奏本上,毫不犹豫地画下一个鲜红刺目的圈!

“光禄寺珍禽苑,冗余豢养绿孔雀二十只,年耗银三千余两。着即减半!余者充入御膳房!”他的声音沙哑却斩钉截铁,带着刮骨疗毒的决绝。

“孔雀?!”旁边正对着一堆“御马监草料开支”愁眉苦脸的钱有财,听到这个词,胖脸上的肥肉猛地一哆嗦,小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一种混合着痛心与奇异光芒的复杂情绪!他丢下算盘,几乎是扑到言冰云案前,指着那被朱笔圈死的“孔雀”二字,声音都变了调:

“减半?!言大人!那可是绿孔雀!开屏的时候那叫一个流光溢彩!是祥瑞!是”他“是”了半天,看着言冰云冰封般的侧脸,后面“太后娘娘的心头好”几个字硬生生咽了回去,转而化为一声捶胸顿足的哀嚎,充满了真情实感的惋惜:“是炭烤起来,外焦里嫩,撒上椒盐,滋滋冒油,香飘十里的上等食材啊!减半太可惜了!暴殄天物啊!!!”

值房内噼啪作响的算盘声瞬间停滞了一瞬。几个正在埋头核算的户部主事肩膀可疑地抖动起来,死死憋着笑。连言冰云执笔的手都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嘴角微微抽搐。这老饕生死存亡关头,竟还惦记着孔雀腿的炭烤风味!

就在钱有财为“祥瑞”变“食材”而痛心疾首之际。

“嗡!”

言冰云袖中那本幽光内敛的玄黑奏折,如同被这极致荒诞的“孔雀论”和沉重的财政压力点燃,猛地自行震动起来!幽光暴涨,瞬间压过了满室烛火!

一幅更加魔性、更加精准的“开源节流”动态PPT,霸道地投射在值房光洁的北墙上!

第一幕:“银子跑路.gif”场景升级!依旧是那只绣着“国库”的锦缎钱袋,底下两条滑稽小细腿。但这次,它不再偷偷摸摸,而是嚣张无比!钱袋扭动着肥胖身躯,一脚踹飞了一个穿着户部小吏服饰、死死抱住它大腿的Q版“守财奴”(造型神似钱有财,圆胖,手里还攥着半个肉包子)!守财奴惨叫着飞出去,钱袋则叉腰(袋口叉腰状)站在一堆象征浪费的金元宝上,仰天发出无声的狂笑!

第二幕:“快堵住!.jpg”画面无缝切换!一只穿着缩小版言冰云官袍(袖口墨渍醒目)的熊猫头,表情惊恐万状,豆豆眼瞪得溜圆,手里举着一张巨大的、写着“开源节流”的渔网!它正迈着小短腿,在无数个长了腿、疯狂逃窜的小钱袋(代表各种浪费开支)后面拼命追赶!渔网兜来兜去,却总是差那么一点点!充满了手忙脚乱的急迫感!

第三幕:“陛下!再浪费真要穷得吃土了!(灰暗小人啃树皮)”画面色调陡然转暗!熟悉的“吃土地狱.Foodie”灰暗小人再次登场!它枯槁的身形,绝望的动作,抱着枯树啃噬树皮的画面,被动态渲染得更加凄惨悲凉!旁边还飘着巨大的文字泡:“看!这就是下场!”

第四幕:“这里能抠!.PDF”最终画面定格!一个巨大的、闪烁着“点击查看详情”光效的PDF文件弹窗!弹窗内,清晰地、一条条罗列着言冰云与户部通宵达旦核算出的《开源节流抠钱**》:

光禄寺珍禽苑:裁撤冗余绿孔雀x20,年省银三千两!(附图:Q版孔雀流泪被拖走,旁注:可炭烤)

御马监:上等草料掺入三成次等沙秕,年省五千两!(附图:Q版御马嫌弃脸嚼沙子)

内务府采买:宫烛用蜂蜡掺三成石蜡,年省八千两!(附图:Q版蜡烛燃烧冒黑烟)

工部河工:三合土碎石比例调整,省料不降质,年省一万二千两!(附图:Q版夯土小人竖大拇指)

追缴历年积欠:各州府历年拖欠税款、皇庄欠租,着锦衣卫协同督办,预估追回三十万两!(附图:Q版锦衣卫拿着账本追得贪官屁滚尿流)

(以下省略N条)

这通视觉冲击力爆表、逻辑清晰直白、又充满了灵魂吐槽(尤其是“孔雀炭烤”、“御马嚼沙”、“蜡烛冒烟”)的沙雕财政报告,如同在沉闷压抑的户部值房里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

“噗!”

一个年轻主事再也憋不住,看着墙上那被踹飞的“守财奴钱有财”和被拖走炭烤的Q版孔雀,一口参汤全喷在了账册上!

其他人也纷纷破功,肩膀疯狂抖动,死命咬着嘴唇才没笑出声。

钱有财则完全僵住了!他圆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看看墙上那个被钱袋踹飞的“守财奴自己”,又看看“孔雀流泪可炭烤”的附图,再低头看看自己手里攥着的半个冷包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羞愤和“这破折子连吃都不放过”的悲愤直冲脑门!他指着那动态PPT,手指抖得像风中落叶,嘴唇哆嗦着,半天才憋出一句带着哭腔的控诉:

“它污蔑!老夫没抱着钱袋大腿!老夫只是”他想说“只是心疼银子”,但看着墙上自己那Q版形象被踹飞的惨状,后面的话全噎在了喉咙里,化为一声更响亮的哀嚎,抓起案头一个空茶杯,狠狠灌了一大口冷茶,结果呛得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值房内一时充满了诡异的、想笑又不敢笑、咳嗽和算盘珠子乱蹦的混杂声响。唯有言冰云,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朱笔,仿佛墙上那魔性的PPT与他无关。只是无人注意到,他低垂的眼睫下,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无奈的疲惫。

翌日。慈宁宫。

“哗啦!!!”

一声清脆刺耳的碎裂声,伴随着压抑的、如同母兽低咆般的怒哼,在富丽堂皇却气氛凝滞的宫殿内炸响!

一整套价值连城的翡翠茶盏,被一只戴着赤金嵌宝护甲、保养得宜却因愤怒而青筋微凸的手,狠狠掼在了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上!碧绿的碎片如同碎裂的星辰,四处飞溅!

“好!好一个言冰云!好一个[开源节流]!裁到哀家头上来了?!”太后华发如雪,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微微散乱,凌厉的眉眼此刻燃烧着滔天的怒火,死死盯着地上跪着、瑟瑟发抖禀报消息的心腹太监。

“哀家的绿孔雀!那是先帝御赐的祥瑞!是哀家养了十几年的心尖子!他竟敢说裁就裁?!还要充入御膳房炭烤?!他眼里还有没有哀家这个太后!有没有祖宗法度!”

她胸口剧烈起伏,华丽的凤袍随着喘息而波动,捻动佛珠的手指快得几乎要擦出火星!那半枚曾戴在陈院判手腕上的东珠金瓜子,在她另一只手的指间被捏得死紧,冰凉的触感也无法平息她心中的怒火。

言冰云!又是这个言冰云!从工部整饬到户部抠钱,一步步,刀刀都砍在她经营多年的势力网和体面上!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心腹太监吓得魂飞魄散,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砖,“那都是言冰云那妖书。呃,那奏折上胡沁的!陛下兴许只是”

“兴许什么?!”太后猛地打断他,声音尖利如刀,“陛下?哼!没有陛下的默许,他言冰云敢动哀家的孔雀?!裁孔雀?下一步是不是要裁哀家的用度?!再下一步是不是连哀家这慈宁宫都要给军费腾地方了?!”她越说越怒,眼中寒光凛冽,如同淬毒的冰锥,“好!好得很!哀家倒要看看,这[沙雕院使]的刀,究竟有多快!”

就在太后怒斥之时,宫门外,一个负责洒扫庭院的粗使小太监,正拿着扫帚,心不在焉地清理着墙角狗洞附近的落叶和灰尘。这狗洞隐蔽在假山石后,平日鲜有人至。

突然,小太监的扫帚头碰到了一个黏糊糊的东西。他好奇地拨开几片枯叶。

只见在狗洞边缘潮湿的泥土上,黏着半块东西。

那东西呈不规则的半圆形,深琥珀色,晶莹剔透,散发着一股廉价却诱人的麦芽糖甜香。是半块被啃过的、街头常见的麦芽糖人!糖人边缘还带着清晰的齿痕,显然被人大力咬过。

而更令人心悸的是,在这半块黏糊糊的麦芽糖人上,赫然粘着一根约莫寸许长、质地粗硬、颜色灰黑中夹杂着几缕银白的野兽的绒毛!

那绒毛的根部,还带着一点点深褐色的、干涸的污渍!

小太监好奇地用手指捻起那根绒毛,凑到鼻尖闻了闻。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混合着硝石硫磺和浓烈膻腥的刺鼻气味,瞬间钻入他的鼻腔!这味道与昨夜银库外墙那狼爪印旁残留的气息,一模一样!

小太监吓得浑身一哆嗦,如同被烫到般猛地丢掉了那根绒毛!他惊恐地看着地上那半块黏着诡异兽毛的糖人,再看看那个幽深的狗洞,仿佛那洞里随时会钻出什么可怕的怪物。

他不敢声张,慌乱地用扫帚胡乱拨了些泥土,匆匆盖住了糖人和兽毛,然后像见了鬼一样,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这片角落。

宫墙内外,怒火与阴谋交织。

狗洞边上,甜腻的糖渍与蛮荒的兽毛,在无人察觉的阴影里,无声地纠缠。

朝堂热搜:言尚书的魔性奏折又双叒叕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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