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皮肉被蛮力撕开的闷响,在死寂的偏殿里格外清晰刺耳!伴随着浓重的血腥气猛地炸开!
疾冲那布满厚茧、沾满敌人血污的手指,如同五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抠进了自己左胸那道尚未愈合、深可见骨的狰狞刀疤之中!动作之狠,之快,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滚烫的、带着生命热力的心头热血,瞬间从他崩裂的伤口中狂涌而出!
“老子的血!滚烫!够不够?!够不够续你的命?!言冰云!你给老子喝下去!喝下去啊!!!”
他状若疯魔,嘶吼声撕裂了空气,带着泣血的绝望和不顾一切的疯狂!另一只手死死捏开言冰云冰冷的下颌,竟真要将自己那喷涌着热气的鲜血,强行灌入那毫无生气的口中!
“疾冲!你疯了!!!”时影的咆哮如同惊雷炸响!他猛地扑上前,玄黑祭服带起一股劲风!帝王之怒夹杂着惊骇,让他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双手如同铁钳,死死攥住了疾冲那只抠进自己胸膛、鲜血淋漓的手腕!
“松手!给朕松手!!”时影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凸!他能感觉到疾冲手臂上那如同磐石般坚硬、充满毁灭力量的肌肉在疯狂贲张!那滚烫的、带着铁锈味的鲜血,喷溅在他脸上、手上,灼得他心头发慌!“神医!快!按住他!”
瘫软在地的老神医如梦初醒,连滚爬爬地扑上来,用尽全身力气抱住疾冲的另一条胳膊,哭喊道:“将军!使不得啊!您这样是催他的命啊!!”他知道疾冲体内那股至刚至阳的罡气是锁住言冰云心脉毒质的最后屏障!若疾冲因自残失血过多,罡气溃散。言冰云体内被强行压制的剧毒将瞬间爆发,神仙难救!
三人在榻前撕扯成一团!疾冲如同陷入绝境的猛兽,力大无穷,嘶吼挣扎!时影和老神医用尽全力才勉强压制住他那只血手!滚烫的鲜血滴滴答答,染红了锦褥,也染红了言冰云苍白冰冷的脸颊和脖颈。
就在这混乱绝望、如同炼狱的时刻。
“咳,咳咳。”
一阵极其微弱、如同幼猫濒死般的呛咳声,突然从榻上响起!
这声音微弱得几乎被撕扯声掩盖,却如同定身咒般,瞬间冻结了疾冲所有疯狂的动作!
他猛地停止挣扎,布满血丝泪水的眼睛,难以置信地、死死地钉在言冰云脸上!
只见言冰云依旧紧闭双眼,但那染血的、青灰色的唇瓣,正极其轻微地开合着,每一次开合,都伴随着破碎的呛咳,和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微弱到极致的白气呼出!更关键的是,他那被疾冲鲜血浸染的、冰冷的手腕内侧,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脉搏。极其微弱地、但确实地,又跳动了一下!
虽然微弱,却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火星!
“脉象!”死死抱着疾冲胳膊的老神医第一个感受到那微弱的变化,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尖声嘶叫起来,“锁住了!那口毒血喷出来,反而把最后那点淤毒带出来了!心脉还没断!罡气,将军您的罡气还在锁着!”
老神医语无伦次,却如同天籁!
“没断?”疾冲浑身猛地一震,眼中那疯狂的血色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茫然和难以置信的巨大狂喜!他僵硬地、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只依旧深陷在胸膛伤口中、鲜血淋漓的手,再看看榻上那微弱呛咳的身影。巨大的情绪冲击让他魁梧的身躯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时影也松开了手,踉跄后退一步,扶住冰冷的墙壁才稳住身形。他看着言冰云唇边那微弱的气息,再看向疾冲胸前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和满手鲜血,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胸腔里翻腾。是庆幸,是后怕,更有一种被眼前这惨烈一幕狠狠刺穿的震撼!
“滚开!”疾冲猛地甩开老神医的手,声音嘶哑,却不再疯狂。他看也没看自己胸前那依旧在汩汩冒血的狰狞伤口,仿佛那伤是长在别人身上。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榻上那盏重新亮起微弱火星的残灯上。
他颤抖着,用那只沾满自己和敌人鲜血的手,小心翼翼、近乎虔诚地拂开言冰云脸上沾染的血污和碎发。指尖触碰到的皮肤依旧冰冷,但那微弱的气息却真实存在。
“没死,你没死。”疾冲喃喃着,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哽咽,滚烫的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污,砸落在言冰云冰冷的脸颊上,“吓死老子了,言冰云,你他妈,吓死老子了。”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血和泪混在一起,在他刚毅的脸上画出几道狼狈的痕迹。他不再犹豫,另一只手在腰间沾满血污泥泞的皮囊里一阵摸索,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东西被他紧紧攥在手心,沾染着战场的硝烟、泥土和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他摊开手掌。
是一面护心镜。
并非制式军品,显然是从某个身份不凡的敌人身上缴获的。镜体呈圆形,材质非铜非铁,入手沉重冰凉,隐隐泛着幽暗的金属光泽,边缘雕刻着繁复的、充满异域风情的狼首图腾,显得古朴而凶戾。镜面中央,有一道深深的、几乎将其贯穿的恐怖斩痕!正是这道斩痕,终结了它前任主人的性命。
然而,吸引人目光的,并非这镜子的不凡来历和那道致命斩痕。
而是在这冰冷凶戾的护心镜内侧!
被人用极其粗犷、却又带着某种笨拙认真的力道,深深地刻下了一副Q版火锅图!
几根歪歪扭扭的线条勾勒出沸腾的汤锅,几个圆滚滚的丸子(其中一个还画着笑脸?)在汤里沉浮,旁边刻着一个简陋的酒杯,杯口还歪歪扭扭地刻着“干”字!最下方,是用更深的刻痕、带着一股子执拗劲儿刻下的三个大字:“言、冲、锅”!
这充满了沙雕灵魂和战场硝烟气息的图案,与护心镜外侧那凶戾的狼首图腾形成了极致荒诞又无比震撼的对比!
“给!”疾冲不由分说,一把将这面还带着他掌心余温(和血迹)的护心镜,塞进了言冰云那只冰冷无力、虚软垂落的手中!动作粗暴,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
护心镜冰冷的触感和沉重的分量,似乎让言冰云无意识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疾冲看着那细微的动作,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有后怕,有狂喜,有滔天的怒火,更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守护欲!他俯下身,凑到言冰云耳边,声音不再嘶吼,却低沉、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以血为誓、天地为证的沉重力量,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砸进这片死寂的空间:
“听着!言冰云!你他妈,给老子挺住了!”
“北境的雪莲,老子的人一定能摘回来!那些躲在阴沟里放冷箭、递刀子、算计你的王八蛋,老子一个个去揪出来!把他们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你答应过老子的火锅!老子不准你赖账!”
“平了这破事。”他的声音顿了顿,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句重若千钧、足以贯穿灵魂的誓言,一字一顿地、清晰地吐出:
“老子请你吃一辈子火锅!”
“护你一世沙雕!”
“一世沙雕”四个字出口的瞬间,整个偏殿仿佛都为之震动!空气都凝滞了!
老神医张大了嘴巴,老泪凝固在沟壑纵横的脸上。
时影扶着墙壁的手指,猛地收紧,骨节发出轻微的咔吧声,玄黑祭服下的身躯几不可察地一震,眼底翻涌着极其复杂的光芒。
殿门外,不知何时悄然立在那里的王德海,浑浊的老眼瞬间瞪圆,手中的拂尘无声滑落在地。
一世沙雕。
这是何等的誓言!何等的情义!
这已不仅仅是同袍之情,君臣之义!这是一个铁血将军,以生命和灵魂为祭,向一个油尽灯枯的“沙雕”尚书,许下的生死之诺!
躺在榻上的言冰云,依旧昏迷着,脸色惨白如纸。但在他那只紧紧攥着冰冷护心镜的手心里,在Q版火锅刻痕的中央,一滴温热的、属于疾冲的泪水,正缓缓地、无声地渗透进去。
慈宁宫。佛堂。
浓郁的檀香如同实质的枷锁,沉甸甸地压在空气中。长明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将佛像悲悯的面容映照得明灭不定,更显诡异。
太后依旧捻动着那串紫檀佛珠,枯瘦的手指却比以往更加用力,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佛珠在她指腹下急速滚动,发出急促而刺耳的“沙沙”声,如同无数毒虫在啃噬着什么。
一名深青色内侍服的中年太监,如同影子般跪伏在阴影里,大气不敢出。
“油尽灯枯,竟然还没断气?”太后的声音干涩冰冷,如同生锈的刀片刮过枯骨,“疾冲,那莽夫,竟然用自己的心头血,强行吊住了他那口气?”
太监的头埋得更低:“是,奴才亲眼所见,那血,喷溅在言冰云脸上之后,他便有了微弱气息。神医也说,是疾冲将军体内那股至阳罡气,在强行锁毒续命。”
“罡气锁毒,心头热血。”太后捻动佛珠的手指猛地一顿!一颗坚硬的紫檀珠子,竟被她生生捏出了一道细微的裂痕!她深陷的眼窝里,射出两道怨毒到极致的寒芒,“好,好一个情深义重!好一个护他[一世沙雕]!”
“一世沙雕”四个字,从她干瘪的唇间吐出,带着无尽的嘲讽和刻骨的恨意!
“哀家倒要看看,是你的血热,还是哀家的手段冷!”太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北境的[雪莲],安排好了吗?”
“回娘娘,”太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已安排妥当,[寒鸦]的人。会确保,送到疾冲将军心腹手里的。是[那株],只要给言冰云服下,神仙也难救。”
“好!”太后猛地将手中那串出现裂痕的佛珠狠狠掷于地上!紫檀珠子噼里啪啦滚落一地!“让他们手脚干净点!哀家要亲眼看着。那盏[活泉],彻底干涸!看着皇帝,看着那个莽夫,看着他们,痛不欲生!”
她枯瘦的身躯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深紫色的衣襟剧烈起伏。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地上滚动的佛珠,那眼神,如同盯着一具即将咽气的猎物。
“护一世沙雕?呵。”一声冰冷到骨髓里的嗤笑,在死寂的佛堂里回荡,“哀家,偏要让他,魂飞魄散!”
殿外,凛冽的寒风卷过枯枝,发出呜咽般的呼啸,如同亡魂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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