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今“风之五部族盟约”将大荒分化为五个地区:东部折丹城、西部石夷城、南部因乎城、北部鹓城、以及中部的神农国。
命名地区的方式是以签订“风之五部族盟约”的神的尊号。人们以此来纪念此神带来的的安和景象。
鹓城,西陵家,瑞安堂。
厅堂内沉水香氤氲缭绕,金丝楠木屏风上绣着百鸟朝凤图,在暮春的日光里流转着细碎金芒。老夫人指尖摩挲着青玉茶盏上的缠枝纹,眸光如古井深潭般扫过幔纱外两道倩影。
东首跪坐的蓝裙少女低垂螓首,云鬓间只簪一支素银步摇。那淡若秋水的眉眼间偏生缀着颗朱砂痣,恰似雪地里落梅,正是二小姐西陵媚究。
西侧绿衣佳人腰佩双鱼玉珏,葱指交叠置于膝上,虽姿态恭谨,她杏眼潋滟,眼尾微微上挑,眼角却含着三月柳梢般的锐气,正是七小姐西陵嫘祖。
"按西陵祖训——"老夫人身侧的王嬷嬷捧着鎏金册页上前三步,额间皱纹里都沁着肃穆,"家主之位当以能者居之。"
窗外忽有惊雀掠过,投下转瞬即逝的暗影。媚究广袖下的手指微微蜷起,昨日校场比箭时,她亲眼看见嫘祖射的银箭偏了偏,滑过同族姐妹娆初的手臂。
"然二位小姐文韬武略难分轩轾。"王嬷嬷的声音像钝刀磨过青石。
"长老院决议,请双姝共修《西陵家术》十二卷,待秋分祭祖时再行考校。"
嫘祖俯身行礼时,耳畔玉坠纹丝不动:"谨遵慈命。"那嗓音清泠如玉磬,却叫媚究想起一年前在因乎城旧邸,她也是这样恭顺地接过父亲灵位,随后因乎管家的女儿便“失足”坠了湖,再次醒来时已成了头脑不清的傻子。
她这个妹妹,不简单。
"为示公允,"王嬷嬷击掌唤来两名捧着缠枝莲纹锦盒的侍女,"自今日始,二位小姐移居听雪轩与望月斋,戌时前需共呈“石夷东城酒馆修缮”的批注一卷。"
媚究身侧的丫鬟接过沉甸甸的钱袋时,金珠在鲛绡袋中碰撞出冷硬的声响。她瞥见嫘祖身侧的丫鬟正偷偷捏着银锭数目——果然是小爹养出来的做派。
"老身倦了。你们退下吧。"老夫人忽然将茶盏往案几上一搁,羊脂玉与紫檀木相击,清越如钟磬。两位小姐立即行"□□礼",媚究的裙裾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裹着花瓣的风。
回廊九曲十八折,媚究却在转角处的太湖石前蓦然驻足。春阳透过忍冬藤在她脸上投下斑驳光影,衬得那双凤目愈发凌厉如刀。
"小七。"她指尖抚过石上"同气连枝"的刻字,这是她们幼时携手刻下的。
"因乎城教你的,就是踩着族人的血往上爬?"
嫘祖凝视着姐姐腰间随呼吸轻颤的追月剑穗——那是祖母临终前赐予长女的信物。她忽然想起鹓羽楼传来的密报,说茜长老——她们的母亲。已暗中将《风后八阵图》赠予了媚究。
"阿姐可知,"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棠梨,"蚌欲成珠,需先吞砂砾千百个日夜?个中艰辛苦楚,倒不能言说。"
"那你可知,蚌珠一体,本是一家。"
"阿姐,蚌病成珠。"语罢径自转向西角门,鸦青裙摆扫过石阶上未干的晨露。留得媚究在原地愣怔。
此刻瑞安堂内,老夫人正用金簪挑开火漆密函。王嬷嬷捧着铜雀灯台近前,昏黄烛光映出信笺上斑驳血渍。
"蕴长老心急了,不过一个小丫头受了点小伤。"老夫人冷笑一声。"也值得她连夜飞鸽传书到各城长老处。"
窗外暮鼓沉沉,恰在此刻震碎一庭寂静,惊得庭院中的白鹭振翅而起,雪影掠过朱檐。王嬷嬷垂首而立,目光凝在那封渐成灰烬的密函上,终是低声道:"七小姐此番行事虽显急切,却也情有可原。老奴听闻,那位五小姐曾在因乎城掌家,没少使些阴私手段,明里暗里折辱七小姐。"
老夫人指尖轻叩案几,冷笑一声:"四房如今倒是翅膀硬了,竟敢越过老身,私自与诸位长老商议要事。"她眸色沉沉,似有寒霜凝结,"看来,是该让蕴长老长长记性,免得旁人以为,西陵家的家规是摆设。家主是摆设!"
王嬷嬷察言观色,见老夫人神色森然,便顺着话锋道:"正是,权当杀鸡儆猴,也好叫族中上下明白,家主之位不容僭越。"
暮色四合,鹓羽楼前车马渐稀,唯有檐角铜铃在晚风中低吟。西陵嫘祖轻拢薄纱披风,步履从容地踏入楼内,身后婢女青黛紧随,径直走向柜台。
那掌柜抬眼一瞥,见是熟客,便不动声色地颔首示意。青黛上前低语几句,二人便绕过前堂,穿过一道暗门,入内竟别有洞天——曲径通幽,亭台错落,俨然一座隐于市井的深宅大院。
"折丹城近日有密报送来,言及星宿踪迹,只是尚不确切。"
廊下阴影处,一道修长身影缓步而出,嗓音稚嫩。
"待时机成熟,我亲自去查探一番。"
西陵嫘祖微微颔首,眸中闪过一丝深思。说来也奇,此人不知为何寻上她,言之凿凿,道她是"朱雀宿星圣女"。
据传,这世间星宿分属四方——东方苍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各掌一方气运。此人手握鹓羽楼,情报网遍布大荒,翻阅古籍后,竟认定她臂上那块赤色胎记,正是朱雀星宿的印记。
更令人玩味的是,他对此事的执着,竟比她这个"宿星"本人还要热切。毕竟,传闻道四方星宿之中,唯有一方能登临神位。而这鹓羽楼主,似乎早已将筹码,全数押在了她身上。
正是暮春时节,花朵儿都欠缺稀落的交映着,美人独坐。别显风景。他注视着花下的她,人比花娇。又想起初见时那一抹白衣翩翩。
那时季秋时节的因乎城,细雨如愁。西陵府邸的白幡在微风中轻颤,檐角铜铃叮咚,似在低吟挽歌。西陵嫘祖独坐灵堂,素衣胜雪,更显得纤腰不盈一握。案前青烟袅袅,映得她眉眼如画却笼着轻愁。
"七小姐。"婢女轻轻走来,跪坐廊下,声音细若蚊蝇,"有位公子求见。"
她在西陵家不受重视,如今父亲又过世。除了第一天来了些族人装模作样的吊唁了一下。再无人来过问。
会是谁呢?
她抬眸望去,见雨幕中现出一道颀长身影。来人执一柄墨竹伞,伞面上朱砂绘就的朱雀振翅欲飞。待他走近,才看清是张陌生面孔,偏生鼻上那颗红痣,莫名透着几分熟悉。
"在下愿倾尽所有,助小姐度过难关。"他递上锦盒时,轻声细语道。袖间暗香浮动,不是当下时兴的香气,而是沉水香。
她指尖刚触到盒中朱雀玉佩,忽觉心尖一颤。抬眸时,正对上那人深邃眼波,里面似有星火明灭。"你是何人?为何帮我?"
"鹓羽楼主,恰逢其会。"
"不需要。"她压着嘶哑的声音道,“现下家父在丧,不便亲送。望公子见谅。”
她还轮不到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来施舍可怜她。
他并未离去,也不理会她是否招待。顺着吊唁的丧礼走了一遍。
"看来此时此处并不是商议的地方。是某打扰了,来日再来拜访。"他说完又撑着伞离去。并不多留。
待他走了,嫘祖才想起来,手里的锦盒,和那块玉佩。还在手上
……
暮春初夏的夜晚,西陵嫘祖端坐在庭中的石桌上,他倚在庭前,望着海棠树下的她。
蝉鸣聒噪中,她看着愣神的他,忍不住提醒他,便道:"楼主今日还有何贵干?"
花架下的玄衣男子,稚嫩的嗓音倒是与其周身的气质浑然不搭:"最近新得了美容养颜的灵品,西陵小姐要赏脸试试不?"
她诧异的看着他,无奈的闭了闭眼道:"没钱。你若没旁的事我便回府了。往后这种事你与青黛说就好了。"
"怎会?我瞧见了,青黛那丫头腰间满当当的一袋子。"
"你总暗中观察我。"她指尖流转,映着月光,洁白无瑕。"不放心我?一个青黛还不够监视吗?"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