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谢朝朝今日出去的目的,未曾想到自家一向胆小懦弱的小姐今日敢做出这般胆大包天的事情,此时见终于走远没了那些人的声音,冬梅不赞同低声:“小姐,今日我们太冒险了,若是被发现了该如何是好!”
谢朝朝捏着袖口的手不断收紧,她使了银子叮嘱了医馆给她抓药的大夫不要将她抓避子药的事情说出去,但是她也不敢保证那大夫会不会出卖她。
她今日做了许多准备,旁的她也左右不了了,若是沈辞暮发觉她不愿意生下他的子嗣,那么她的刻意讨好和顺从而让他厌弃她的法子定然就行不通了。
但是已经到了这一步,只能听天由命,走一步看一步,祈祷沈辞暮不会发现。
谢朝朝回到府中一直心神不宁,直到下午安国公府的下人送来上好的人参等补药,悬着的心方才放下,沈辞暮送来这些,便多半是未曾发现。
不然迎接的便该是沈辞暮滔天的怒火了,谢朝朝这一世不想轻易触怒沈辞暮。
平安去问了给谢朝朝开药的大夫,未曾查探出什么来,心中揣测谢朝朝说不定当真只是去开了些安眠的药,却见沈辞暮眸子漆黑没有一点笑意,沈辞暮不会怀疑他的判断,谢朝朝身上那一股味道不属于安神药中的任何一味。
看来这一回她倒是学聪明了,能做的这般干净,明明知道用手段定然能够逼问出些什么,沈辞暮却并未这般做,现下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沈辞暮淡淡吩咐:“继续派人盯着。”
夜深人静,沈辞暮放下朱笔,脑子里不禁浮现出谢朝朝今日说那些话的模样,明明知晓她是在骗他,说那些不过是为了糊弄过去去医馆的事情,但是沈辞暮的心底因着书信积攒的郁气仍旧是消散了些许。
上一世她不是也是骗他吗?只要肯让他靠近,便是暂且是骗他的也无妨,总有一日,他要她说的全部成真,要让她真真将他放在心上。
只要她肯为他花心思,那日后他们多的是时间慢慢更进一步。
翌日,书房之中,平安接过沈辞暮亲自拟的礼单,宴请宾客的名单,看着长长的单子,平安越看越是心惊,一个妾室,如何当得起邀请县主前来赴宴?
却知,即便是妾室,主子重视,那便宾客看在主子面子上定然都会前来,一声不吭领命去办。
而站在平安身侧的林嬷嬷心中惊异,此前她虽然一直在厨房里头管事,但也算是安国公府的老人,加之沈辞暮将她提拔来了前院管事,心中更是感激,对于沈辞暮忠心不二。
牵头在听闻府里头会来新人的林嬷嬷很是高兴了几日,沈辞暮独身多年,终于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常伴左右,虽是觉得沈辞暮在娶正妻之前纳妾有些不合礼法,但是到底是没太过在意。
谁家后院里面没有几个宠妾,只要不越过了主母去,都算不得大事,大度的主母也不会介怀。
只在看到这个礼单之后,林嬷嬷方才觉得她将事情想的简单了,但是林嬷嬷素来寡言少语,更不会去僭越主子,心中有诸多猜测也只瞧了眼便垂着眸子跟着平安去办理差事。
平安很是赞赏林嬷嬷的识相,前些时日平安不明白为什么沈辞暮会突然提携个后厨的管事嬷嬷,但是经过这月余的共事,倒是觉得沈辞暮慧眼识珠,林嬷嬷不但干事得力,还知进退,知晓什么事该管,什么事不该管,这等人最是聪明,既然对方是个聪明人,平安也不吝啬提醒,道:“小的知晓嬷嬷今日心中犯嘀咕,但是只需记着这府中只有一个主子,主子的吩咐不需要知道缘由,我们做奴才的只管去办即可。”
此话既是在提点林嬷嬷此回的差事不要多嘴只管去办,也在提点林嬷嬷日后莫要轻视了谢朝朝,只要沈辞暮一日还对那谢朝朝有兴趣,别管谢朝朝是什么身份,在这府上都有不得旁人轻贱。
知晓平安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且是沈辞暮身边信重之人,定然是知晓些什么方才这般提醒她,林嬷嬷道了谢,面色慎重了些,道谢:“多谢平安小哥提点,老奴记住了。”
***
谢朝朝不知晓国公府发生的这些,她拿着手中的书信有些出神,不过半月,却已经到了被风吹过便冷的一哆嗦的时节,谢朝朝手中的信纸被风刮走,冷意让她骤然回神,想要要去捡那信纸,追了几步瞧见一双靴子将那信纸拦住,谢朝朝知晓来人是谁,没有去抢那一封信纸。
这书信便是谢修文递进来的,何须再瞒着他。
谢修文捡起书信,扫过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似是八岁稚子所书,实在是难以看出往日这字迹的主人能够写出遒劲有力令人艳羡的好字,一时之间也不免惋惜。
这封书信是林青之托他带来的,他本想拒绝,但是看着林青之实在是可怜,且要不要见林青之也应当由谢朝朝自己决定,他瞧着有些失神的女子,叹息一声:“若是你想要见他一面,堂兄可以安排。”
昨日今年秋闱已经放榜,谢修文高中状元,这状元本该是林青之的,但林青之因为牵扯到二皇子一党的事情之中,皇帝法外开恩饶了他一条性命,也在昨日被放了出来。
虽然保住了一条性命,但是在大理寺狱中没了功名,毁了能够写一手好字的双手,日后也再不能参加科举,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算得上是极为重的责罚了。
谢修文因为这状元之名本不该是他的,因为惜才,因为昔日的情分,故而冒险答应了林青之的请求,但是若谢朝朝不愿意见他,谢修文也不会勉强。
闻言谢朝朝垂眸片刻,点头应下。
她与林青之的事情,须得有个结尾,只望林青之不要如同上一世一般心生怨怼,最后连将自己搭了进去。
***
风波亭中,宽大的粗布衣衫被风吹的猎猎作响,更显得衣服之下的身躯瘦弱,距离上一次相见不过半月有余,林青之在狱中吃了许多苦头,原本未愈的骨折拖成了隐疾,稍走几步便咳嗽不停,更是显得形销骨立。
此时被风吹过,他又生了咳意,却在目光触及到谢朝朝的身影之时硬生生的忍下,将惨白的脸憋的有些泛红,想起自己的狼狈,手足无措。
谢朝朝的目光落在林青之僵硬的双手上,听出来他多半是落了肺疾,即便是知晓上一世也好,这一世也罢林青之的遭遇皆不是她以为的由她而起的报复,但是终究还是不忍,默然片刻,她率先开口:“林公子日后作何打算?”
林青之在看到谢朝朝的那一刻眼底划过一抹欣喜,他还不知道谢朝朝要给沈辞暮做妾,但是心底也没有再期望谢朝朝能够嫁给他,如今的他已经配不上谢朝朝。
他将那一抹欣喜隐藏好,勉强露出一抹笑:“在下如今已经形同废人,往后余生只想将寡母侍奉好,别的再无奢望了。”
谢朝朝听出了林青之话中没有再投奔二皇子的打算,也听出了他语气里面的颓然,无论是谁,人生遇到这样的大起大落,都难免灰心丧气。
即便是她心中没有了对林青之的愧疚,却还是感念两世林青之对她的情意,嘴唇动了动,终究是开口道:“林公子莫要沮丧,即便是不能参加科举,以林公子的才学,定然也能在别的地方做出一番成绩。”
未曾想过谢朝朝还会安慰他,林青之这些时日压在心中的沮丧消减,他心底里又生出些奢望,痴痴看着谢朝朝:“若是我……”
若是我还能寻到其他的营生东山再起,谢姑娘是否还愿意再同我一起。
看着谢朝朝清澈满是同情的眸子,林青之苦笑一声,没有将这痴心妄想之言再说出口,却叫谢朝朝察觉出了他的话中之意。
谢朝朝心中微动,若是能够同林青之一起归隐山林过寻常日子,便是清贫些,她也是愿意的,但是终究是不可能了,为了说服自己,也为了不让林青之再抱希望,谢朝朝撇开眼将绝情的话说出:“今生我们有缘无分再无可能,若有来世再回报林公子的情意,也请林公子莫要再挂念妾身,日后寻个合心意的娘子好好过日子吧。”
说罢,谢朝朝不再停留,她转身同谢修文一同离去,而今日两人以为见林青之的事情做的隐秘没有旁人知晓,只见十几里外本是同当今圣上最小的弟弟闲叙话的沈辞暮,在听闻侍卫的耳语后,神色微沉,却又很快掩去同闲王道别,沈辞暮拱手:“今日微臣还有事便不再打搅闲王殿下了,告辞。”
闲王不在意摆摆手,只待沈辞暮离去后,方才饶有兴致的对着身边的侍卫道:“本王这个表侄子倒是与以往大不相同了。”
说罢有些富态的闲王又将弓箭拉满,射中不远处一只斑鸠。
***
见沈辞暮终于过来,平安却不敢去看沈辞暮的面色,果然沈辞暮还未走近亭子,便有冷意袭来,本就是深秋冷意阵阵,平安被这寒意冻得哆嗦了一下。
沈辞暮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风波亭,他的眉目彻底冷了下来,周遭的人察觉,愈发不敢喘气,半响沈辞暮看向几乎只能看见模糊背影的方向,神色冷峻。
前些时日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的沈辞暮,此时此刻心中气血翻涌,既为了谢朝朝私下里来见林青之,也为了两人那些未尽之言,那些互许来世。
沈辞暮的心彻底冷了下来,前些时日以为她肯骗他,心底里好歹是有他,可今日明白究其根本,谢朝朝不过是因为救林青之而同意委身于他,她这般在意林青之,怎会突然心中有他。
不过是他痴心妄想了。
他让平安准备的那些终究不过是个笑话而已,沈辞暮垂下眸子,勾出一抹自嘲的笑。
察觉到沈辞暮彻底冷下来的神色,平安小心翼翼,想要张口问问他们要不要去赶上两人问个清楚,却在触及到沈辞暮那一抹笑之后闭了嘴不敢再提这一茬子。
心中默默责怪谢朝朝不知好歹,明日都要入国公府了,今日却还敢来见林青之,这不是将他们世子爷的脸面丢在地上踩吗?
如此这般,日后定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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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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